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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昭仪一愣,为什么要去侧殿?莫非陛下还怕这事吵着了里边的甄美人?!她攥紧了掌中的丝帕,低首道:“是。”
待到景帝坐下后,史昭仪便跪下,她哽噎道:“臣妾来向陛下认错,臣妾听讲了方御医来宣室殿提到了甄美人,臣妾心中后怕非常,生怕这呆在陛下边上的甄美人有何不妙,方才撵去了漪澜殿……”
景帝张开了明眸审视着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他沉吟片刻,轻轻道:“你怀疑甄美人?”
“臣妾此时任何人都会怀疑,臣妾的身子不打紧,可此人谋到了陛下的头上,臣妾不允准!”史昭仪抹了抹眸尾。
景帝如同看累了戏,又合上了眼,声响透着疲倦,“丽华,朕一直认为你是最懂事的。”
史昭仪一愣,她张大了眸子,“陛下!”
景帝抬了抬手,“朕不想再听,你先回去罢,这事朕讲了会给你一个交代。”
史昭仪不甘心地咬紧了牙,她促声道:“可臣妾在甄美人先前所住的房中搜到了可疑的东西!陛下即便是宠爱甄美人也该把事查清晰!倘若是臣妾冤枉了甄美人,臣妾也甘愿受罚……”
她见景帝垂着眼帘没有开口,狠了狠心,她朗声道:“来人,把那漆箱子拿来!”
景帝冷眼盯着门外抬着箱子的俩小太监,那俩小太监立刻腿软地跪下。
史昭仪一愣,她不相信陛下会这么包庇一个宫娥出身的佳人,她虽然没见过那甄美人,可听人说也仅是一样的姿色,佳人在后宫是不可能凭着一张脸圣宠不衰的,毕竟容颜华艳者多如过江之鲫。
“陛下……”史昭仪抬高了下颌,她不乐意相信这个甄美人有如此的本领,“臣妾摄六宫事,有权也有责任查清后宫之事,对于甄美人,臣妾必要查毕竟,不单单是为陛下的安危,亦是为后宫的安宁。”
她咬着牙盯着景帝,内心的高贵不允准她瞧见如此一件有悖常伦的事。
景帝轻笑,“摄六宫事……昭仪之位你也坐了多年了。”
史昭仪一窒,她下意念地惶了起,自己是史家嫡女,父亲跟大哥皆是一路追随景帝开创大齐盛世的功臣,自个的父亲已然然为国而亡了,这样显赫的身世,她一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旁人,这后宫是她自己给自个选的路。
凭着身世跟容颜,她步步高升,可却始终没有步步登高,昭仪之位着实是做了多年了,那个后位就如同心中得不到又舍不去的执念。
可彼时景帝的目光令她心底寒凉,她久居后宫,已然缓缓地忘却了,景帝是亲身征下的大齐,他为大业可以舍弃妻室,为稳定大齐可以牺牲太子……
“陛下……臣妾仅是不想平白冤枉了甄美人,查验一番亦是安了陛下的心。”史昭仪死死掐着自个的大腿才逼迫自己沉静着抬眸。
景帝却如同在看毫不相干的人,他的眸中没有一丝温度,“东西拿上来罢。”
如此的话让史昭仪没有一丝得逞的欣慰,反而如同如鲠在喉,她一辈子都得不到这个男人真正的感情,那般,那一个低贱的宫娥就可以得到了么?她也冷下,心中更为冷硬如刀。
好在,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好在,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把所有的一切押在天恩圣宠上,她想要的不是旁人的给予,而是自个掌心能攥住的。
抬箱子的俩小太监看陛下都发了话赶忙把箱子往里边抬,放下了又打开,方才道辞往外撤。
景帝望了眼边上的傅舍人,“去替朕瞧瞧罢。”
傅舍人的心跳都加快了非常多,他没有景帝那样的镇静,这史昭仪明显即是有备而来,这么强硬的语调莫非还可以等着自己被打脸,这箱子谁知有无被动过手脚?
史昭仪心中安定下,也不再去看景帝的面色,仅是盯着那木箱。
傅舍人谨小慎微地翻找着当中的东西,一件件地放在木箱的外边。
一方绣了一半的春桃绣帕,一枚剥坠了色彩的铜簪,几条络子,还有非常多粗布的布料。
啪得一声,布料中滚出了一只小瓷瓶,恰是史昭仪命人搜出的东西,仅是如此一跌那封口出的纱布都跌得掉在地。
香气扑鼻而来,傅舍人都蹙了蹙眉,这味道有些熟稔又觉非常陌生。
史昭仪指着那瓶子,“这东西恰是蒙烽送给臣妾的,那些茶茗,臣妾记得清清晰楚!”
景帝仍然是镇定地坐在案桌后,他没有开口,仅是目光隐隐落在史昭仪的眉目间。
“启禀陛下,草民求见。”门外华五爷的声响低沉响起,他听讲了这事倒是来了兴致,不管怎么说这甄美人皆是卫婕妤跟长沙王一派的人,倘若真倒台了那也不好交代,尤其这茶茗一事还跟自个有关系。
华五爷面对着殿门略微踟蹰,然却并未倒退。
倏然听见了步伐声,华五爷回身便瞧见了俩身影,皆是宫装加身,待到灯光映照到了才瞧见是卫婕妤跟甄美人。
卫婕妤倒是神情镇静,仅是边上的甄美人再怎么掩匿眉目间都有刻意而为的刚毅,更如同无奈跟惊惶的掩匿。
华五爷侧身微让,“草民见过娘娘。”
卫婕妤点点头,方要开口却看殿门开了,恰是傅舍人步出,“沈医傅,陛下唤你进入。”
说着他也瞧见了卫婕妤跟甄美人,眸神定在甄美人的面上,更多的是无奈跟可惜,他没料到这个甄美人还可以怎么脱罪了。
不管怎样这局势都明朗了,即便是有人栽赃,可还可以怎么查,又不是家世显赫一动就牵扯前朝的女人,如此的后宫娥子莫非还可以让陛下不惜跟史家翻脸?
甄娆被这目光一扫心中更为一冷,她整个身子都在寒风下滞住了,本即是从宣室殿的内殿急匆促撵出来,连斗风都没有加一件,此时更为觉得寒风刺骨。
她苦涩一笑,实际上她如此一颗棋子,不管在哪一方的胜负下,自己死得皆是那般轻贱,即便皇帝喜欢自己那又怎样,她在皇帝的边上待了如此长时间,她晓得了帝王也不是随心所欲的,尤其是内忧外患的皇帝。
殿门再一回关上,游廊下的宫灯映地人身形纤长,甄娆仿似都感受不到冬夜的凉意了,她盯着那扇木门,静静等等着结果,即便是死,她这一世也算是值了,毕竟曾有那般一人相信过自己。
卫婕妤轻叹了一声,她拍了拍甄娆的肩,没有再讲话,就如此扭身而去了。
她想到了彼时,陛下曾经连那个人都舍弃了,甄娆仅是一个她的影子罢了,倒是自个想太多,如此的男人又怎会为一个缥缈的影子在此时跟史家翻脸呢?史穆森可是还守着朔州呢。
卫婕妤凉凉一笑,她望了眼路口的宫灯,这些宫灯在这座宫殿已是多年了,自己初入宫时只觉得宫灯华丽耀眼,却不曾想到这些宫灯把每个人的寂寥跟无奈都映照得得那般清晰,都拉扯得那般长……
殿内亮如白昼,华五爷只看了地的茶茗一眼,他一掀衣摆径直跪下,他的话掷地有声。
“启禀陛下,倘若这茶茗是甄美人藏于漪澜殿,那这些茶茗早便该枯萎成残渣碎末了,蒙烽之因此每次都只敢送一两瓶的缘故也恰是在此处,此物不可以久放。”
也不由得设局者没料到,这砒石粉末非常珍贵,最珍稀的位置不单单是难得,更为难以保存。
“不可能!”史昭仪不敢相信的张大了眸子,她的喊叫声透着门缝传出,连卫婕妤的步伐皆是一滞。
待到内殿只余下景帝跟史昭仪俩人时,史昭仪从边上的椅子上愣愣地站起,地面上的茶茗跟碎瓷片都被清理干净,那漆箱子也被抬出,空荡荡的侧殿令她格外地觉得阴冷。
“陛下……臣妾仅是心忧,这事……”
景帝抬了抬手,沉音道:“兴许,朕从一开始就不该把凤印交与你。”
史昭仪一个趔趄,可她不可以再讲其它,这事是她的小辫子,她没有底气再讲其它话。
再也没看史昭仪一眼,景帝愈过她走向了殿门。
“陛下!”史昭仪瘫坐在地,她面色惨白,眸中尽是不敢相信,战栗着开口说:“陛下要废了臣妾么?”
“史氏体弱,恐难以照料后宫,朕体恤其多年不辞辛劳,晋皇昭仪,于合欢殿休养,凤印交由卫婕妤掌管。”说完景帝再没回首。
皇昭仪?史昭仪咬紧了唇掰,直至口中感觉到了腥膻气息,陛下这个皇昭仪仅是封给史家看的,而失去了凤印的自己又可以如何被史家看好?
好狠的心呐,史昭仪从地站了起,陛下这么做即是要她失去史家的襄助!
出了殿门景帝就瞧见了廊柱旁立着的甄娆,她面无血色,唇掰都微微发紫了,宫灯照耀下更为显得柔弱。
“朕允你起身了?”景帝伸手要脱自个的斗风。
甄娆连连倒退,“陛下不要……臣妾不冷!”她仓皇地拭去了眸尾掉下的泪,“臣妾是来等陛下回去喝药的。”
景帝一把捉住了她的掌腕,随即把她揽在自个的怀中,“跟朕回去。”
立在宫灯寻不到的位置,卫婕妤也抹了抹眸尾,她还未嫁给景帝时就见过如此的图景,倘若陛下没有开创大齐,倘若前朝没有覆灭,那景帝跟凤后也不会像眼下一样血海深仇阴阳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