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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后刘羽、柳丛楠和方邵三人进京赶考以来,已经一转眼便过了半年多了。六人再聚时,无不陡生一些感慨。
刘羽已经高中状元,成为天下士子们的榜样;还获得即位新帝的赏识,成为仕途上隐隐的新贵;除此以外,他还替自己已经死去的发妻挣得了诰命出身,又马上要娶一个同样千娇百媚的女人续弦。众人里面,他的变化是最大的。
此时宋君鸿再望向刘羽,只见他红光满面,眉目含喜,哪里还有当年在书院中一坛老酒半篇残诗的潦倒模样?不禁笑道:“云飞兄倒是自今后发达了,没准儿能一飞冲天呢。”
刘羽笑着一边让露香给大家的酒杯添满,一边连道“侥幸”、“侥幸”,但眼中却仍是流露出喜悦之情。
王玉田捅了捅自己坐在身旁的方邵,笑道:“怎么样,你这位大进士咋也不大说话了?以前不都是你嗓门都大的吗?”
“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总之眼下这日子可煎熬死个人了。”方邵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俩也都高中了进士了,不知羡死多少落榜士子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王玉田奇怪的问。或许,自己明年也要走方邵或柳丛楠的路子,进京考他一试。状元是不敢想了,只是不知进士有没有机会。但柳丛楠和方邵的会试成功无疑是给自己作出了一个很大的鼓舞。
“他呀,还不是想赵家小娘子想的。”柳丛楠嬉嬉笑道:“尤其是在眼看着云飞兄和露香姑娘天天相亲相守、洞房在望了以后。”
方邵脸红了红,但也没有否认,只是郁闷的端起杯中的酒抿了一口。
刘羽也笑了起来:“我说最近怎么光见长青来我这走动却不见你来了。”
柳丛楠笑着捶了刘羽一下:“还说哩,你是掉蜜窝里了,只顾着成天只是自己两口子恩爱,我来了都没多少心情搭理,更何况咱们的正作着‘银河隔断双星’的晋夫怕是见了后那心里还不得火烧火挠的啊!”
“对,这也算是重色轻友的一种!”王玉田和李孟春一起嚷了起来。
刘羽只好在大家的起哄中自罚了一杯。
“晋夫兄难道不能先回家完婚吗?”李孟春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们的差遣还没派下来,我们一时哪敢离开此地啊。”方邵嘟囔了一句。
会试结束后,中了进士榜的人接下来就可以做官儿了。但官员不是说做就做的,总要因材施派,再加上根据各部党各地方的官职差缺情况才能给出各人何适的官职。
这其中,差别会非常大。有人可能只需不用一个月就获得官职了,也有人却需要两三个月,个别时运不济的或许还要等上半年甚至一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外,选派的官职也可能有着各种各样的差异,肥差美差自是人人都愿意去干,但却不是人人都能有机会遇上的。
这时侯,中了进士的或许有时也会羡慕那些落榜的士子。因为他们拍拍屁股离京走人便是。他们却需要留守在京城中,苦苦等待结果的分配。甚至各位中了进士榜的人,为了能早一点领到差事,或为了谋一个更好的官职,往往需要攀亲访友、掏空了钱包甚至典当尽了各种财物请客送礼,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见得能有效。
“吏部的官员甄派不是已经开始了吗?”宋君鸿在路上就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当时他还担心会来京后却见不到已经被派任出京的方邵或柳丛楠呢。
“虽是开始了,但目前获得明确差遣的还是极少数呢。”柳丛楠眼红的瞅了刘羽一眼:“可不是人人都有云飞兄这般好命啊!”
“哦?这么说,云飞兄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宋君鸿欣喜地问道。
“嗯,不过是个翰林学士院中供职。”刘羽故作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句。
宋君鸿、王玉田和李孟春却都吃了一大惊,就连早已经知道消息的柳丛楠和方邵此时再听说了,眼中仍是流露出浓浓的羡意。
须知翰林学士的设置最早始于唐代,历五代至宋而完全制度化。宋代翰林学士院是中央的文职机构,这也是沿袭唐代制度的。唐代有翰林学士、知制诰,为皇帝亲信顾向之官,其地位很重要。到了宋代,又特定其资权,变成了一种清要而又显贵的官员了。宋代能入翰林学士院任职的,都是一些文学之士。学士院的职权是负责起草朝廷的制诰、赦敕、国书以及宫廷所用文书,还侍皇帝出巡,充顾问。这个机构,实际上便是皇帝的秘书处和参谋官员。所以虽然油水不足,却是无比显要。更是可以经常得遇皇帝和两府的宰执大臣们!是官员们通常干上两三年便可以借以飞黄腾达的大好地方。
“云飞兄高就啊!”王玉田率先鼓掌道:“但不知是何职位?”
“不过是一直院学士,正六品上。”柳丛楠笑了笑。
翰林院学士,往往是授于重臣兼任。如刘羽这种虽入了翰林院,却并无“学士”正职的官员,则统称为“直院学士”。但这已经是很难得的机遇了。需知每科进士授官职时,一般都是七、八品的中层官阶,如后世某些戏剧中一旦高中科举便作个“八案巡府”之类的事情在现实生活中是绝无可能出现的。而刘羽能供职翰林院,且官居正六品上,已经是因为新帝对于他的破格拔擢了。
“唉,你看他们俩都已经是有人要有人疼的主儿了,只有我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可怜死个人了。美池兄你既然来了,可要领我到京城里最好的勾栏瓦舍里去见识一下啊!”柳丛楠像个受足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抱着王玉田说道。
“滚!”王玉田立刻一脚就踹了过去,笑骂道:“就你这个浪蜂狂蝶的性子,还有我领?怕是现在京城的各个勾栏瓦舍你比我都要熟了!”
柳丛楠嬉嬉的笑了下,无疑是默认了王玉田的猜测。
众人嬉闹了一阵,宋君鸿才笑着问柳丛楠:“长青兄,此次进京的举子中,你识得多少?”
柳丛楠是个能与任何人都自来熟的家伙,所以要打听人的话找他最合适。
果然,柳丛楠瞅了他一眼,问道:“子烨想打听谁?”
“也是从潞县来的举子,名唤作郑雨农的,长青兄可认识否?”
“郑润卿?”柳丛楠听了呵呵一笑:“识得,识得的。上个月我们还一起吃过一次酒。这次进士开榜,他的名次还在我前头哩。”
原来郑雨农也高中了,宋君鸿暗暗高兴了一下。
“子烨也识得此人?”柳丛楠问。
“此人是我少年的同窗好友,也是我的表姐夫。”宋君鸿笑了笑:“他进京多时,家里总是思念的紧,便想帮着打听一下近况。”
“原来如此。”柳丛楠听了,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关于郑雨农的事情转告了宋君鸿。
吃罢了午饭,宋君鸿心里挂念着郑雨农的事情,便与其余诸人分别,一个人按柳丛楠提供的线索,来到了一所客栈间,一打听方知早在大半个月前,郑雨农就已经搬离了此处。
“郑公子走时,还赊欠着本店二十多贯钱呢。”客栈掌柜的说话间从帐册间找出了一张欠条拍在了案上。
“他欠帐这么多?”宋君鸿吃了一惊。
“若不是看他是新科进士,小店也不会容他赊借这么多钱后还离去。”掌柜的也很无奈。作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郑雨农必竟是马上要做官的人了,他轻易得罪不得。即便郑雨农将来不还他这钱就走了,他也只有认倒霉一途而已。
“我替他付了。”这就是宋君鸿最担心的地方。临安京不比潞县小地方,物价本就贵,郑雨农还滞留此处半年多,所需的花销可想而知。郑雨农的生活多半已经拮剧不堪,可以他的性子,是断不会在给郑杏儿的家书中提一个字的,免得家中妻儿二老担心。
慢慢的打听下,一个多时辰后,宋君鸿才又找到了郑雨农的新住处。
瞅着眼前破败脏旧的小院落,宋君鸿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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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关于翰林学士:《通考·职官考八》云:“其为翰林学士者,职始显贵,可以比肩台长,举武政路矣!”《宋史·职官志二》云:“凡他官入院,未除学士,谓之直院学士,他官暂行院中文书,谓之权直。自国初至元丰,官制行,百司事失其实,多所釐正,独学士院承唐旧典,不改。”
(2)勾栏,又作勾阑或构栏,宋代勾栏多同瓦市有关。瓦市,又名瓦舍、瓦肆或瓦子,是大城市里娱乐场所的集中地,也是宋元戏曲在城市中的主要表演场所,相当于现在的戏院。后渐渐也有了妓*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