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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呻吟了一起,那人终于从无边的黑暗与噩梦中苏醒了过来。
他抬头打量了一眼周围,却发现自己完全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房间之中。
吃力的撑着床沿从床上下来后,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绷带,包扎的很细密,伤口也处理的很干净。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自己怀里的那把短刀已经不知被收到哪里去了。
“有人吗?”他喊了两声,却无人回答,看来主人并不在家。他走到门边推了推,却发现门并没有落锁,便放心的吁出了一口气。
我已经安全了吗?可......这里又是哪里呢?
他疑惑的观察了一番自己此刻所身处的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并不大,屋内也没什么太多的家具,但却收拾的干干净净,飞尘不染。从床幔间的用料及颜色来看,这里极可能是一个女子的居所,但却在屋内找不着什么梳妆用具。
床侧有一个小小的木箱,大概便算是这屋子主人唯一的私人财产物品了吧。
一个人的私物,往往会透露出她的身份信息。这名受伤的年青人很明显也并不是什么守礼重矩的君子,他只稍一迟疑,便上前打开了寻个木箱。木箱中只有几件女子的换洗衣物,颜色素淡,只是从款式上看,才略可能体现出来是个年轻女子穿着的衣物。伤者想了想昨天那个救起自己的少女,摇了摇头笑了一下。
突然,他发现在这些女子衣服的最底下,有一个棉帛裹起来的小小包袱,他把它拿了出来,在窗前的光线中打开,却见里面仍是一件衣服。
衣服旧且用料普通,绝不华贵。但令人不解的是:这似是一件男子才穿的深衣,且上面布满了一些对大团的黑红色污点,他把衣服捧起来凑在鼻尖使劲吸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变,这是血污!
如果不是这些血渍的颜色已经太久,说不定他现在就要心中惊惧丛生、立时戒备了。
可一名女子,他的屋里收藏着一件男子的血衣做什么?伤者仍百思不得其解。
“你终于醒了?”随着这一句轻轻的问侯声,天音终于结束了今天的练琴课业,回家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甚至因为担心家里的那名陌生人的伤势恢复情况,她向师父告了个假,刻意早归的。
可当她的目光看到伤者手里捧着了血衣时,刚才还温柔的笑颜立刻消失不见,她几步急忙地跑了过去,一把夺过血衣,抱在自己的胸口上,不悦的说道:“谁让你动它的?”
“我、我也只是好奇。”伤者厚着脸皮问了一句:“对了,这件血衣有什么故事吗?怎么对你这么重要?”
天音却并不去回答他,只是把血衣放回包裹里再次在箱子里放后,然后又从桌子的抽屉里找出一个小锁,嘎崩一下子经锁上了
伤者尴尬的笑了笑。
“你的伤我势已经请大夫瞧过了,好在并没有什么太致命的伤处,只是伤口太深,失血也过多,需要好好安静调养一阵子。”天音收拾好东西后,终于回身说道。
“谢谢姑娘!”伤者笑:“斗胆请教下姑娘的芳名,在下来日必当厚赏图报。”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也不用挂念。”天音冷漠的回答道,心里暗想:或许李大哥说的对,这人似也不是善良之辈,还是少过招惹为妙。
想到这里,她又说道:“既然你已经醒了,便说说在这京里还有什么亲友吗?我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我家里倒是有不少人,不过,眼前我倒急需要先见另外一个人。”伤者从衣中摸出一个玉配,递到天音面前,说道:“你拿着这个玉配,去城东的‘杨柳居’找一个叫‘韩书贤’的年青人,他每我个月的这几天都会喜欢去那里二楼临窗的位置上喝会儿小酒,以这玉配为凭,你就说是故人有急事相邀,速至!”
听到他又差遣自己去传这奇怪的口信,天音犹豫了一下,把那玉配又给推了回去:“我救你,只是因为当时你危在旦夕。但你们的私事我不想管,也不打听,还是请你速速离去吧。”
“我现在这个样子,要走也不方便啊!再说要是又遇到了昨晚那些个杀星,岂不糟糕?”伤者笑嬉嬉的说道。
天音虽心里有点厌恶眼前这人了,但也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若不去送信,我便不走了。”伤者把双臂一抱,翘起二郎脚在屋里唯一的一张鼓凳上坐了下来。
“你......无赖!”天音气得不知该说什么了。自己一番好心,怎么招惹出这么一个货色回家来?
尽量让女人骂了,伤者却依浑不在意,脸皮厚度和城墙有的一拼。
天音恨恨的把那玉配一把攒了过来,狠狠的瞅了伤者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城东,杨柳居二楼,韩书贤”,我记得了,赶紧找着这个人,把这瘟神打发了出去吧!
她出得门去,唤过了蹲在墙角的老李:“李大哥,城东有家杨柳居,你知道吧?”
老李攒着眉思索了一下:“似听谁说起过,但一时记不起来,更是从没去过。”
“那么驾车,咱们去找找吧。”
“姑娘就这么让他欺负了?给俺老汉说,对这种不知好歹的浑货只消一顿棍棒把驱打出去也便是了。”老李虽在屋外,似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算了。他那一身伤,再打棍棒岂不是易出人命?”天音叹了口气:“还是走吧。”
“人善被人欺!姑娘就是心太软了。”老李一边嘟囔着,一边重新驱赶走了马车,向着城东急急奔驰而去。
约半个时辰后,车子便来到了“杨柳居”,天音在马车上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酒楼,虽是二层的楼阁建筑,但却也并不怎么阔大,漏题是用木质为主的材料搭建,掩映在一片柳条拂摆之中,倒也算是一处小小清雅之所在。只可惜地处城郊偏僻处,又远离交通路线,所以竟少为人知,但从酒楼前寥寥无几的车马便可以看出,这里的生意并不兴隆。
天音从车上下来后,拾步迈进这座酒楼,一楼有着四五张老旧的桌子,却只有一桌有食客。小二看见天音进来,忙迎了上去,笑呵呵的说道:“客官是要吃点什么?”、
天音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小二朝哪桌食客努了努嘴:“姑娘认识他们?”
天音又摇了摇头:“带我上二楼去瞅瞅吧。”
“那姑娘可能要失望了。”小二尽管口里这么说着,但还是把她领上了二楼。
二楼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会这个样子?”天音有点抑郁的问道:“你们这是不是常来一名叫韩书贤的客人?”
“本店的确每月都会有个姓韩的公子过来两三天,却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位客人。”小二说到这里后面上似也有了几分疑惑:“但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却一直没到。”
“今天没来?”天音叹了口气,若是找不着这个人,可又如何赶走家里领回来的那个瘟神?莫说他醒过来后的那些痞气和霸道的言行不招自己的喜欢。便是自己一个孤身女子的家中,也不方便久留青年男子住宿。
难不成真用棍棒打了出去?天音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实际上她也算是个蛮勇敢的女孩子,但殴打欺人的事情她却是从小就深恶痛绝的。
“你可知他家住哪里?”天音又问道。
小二摇了摇头:“这位韩公子每次来了只是要壶老酒在这里安静的慢慢斟饮,从不和我们说起他的家世往事。便是他的名讳,我也是刚从客观您口中听到的。”
“是吗?”天音失望地说了一声。她虽然一时心善救了家里的那个人,却并不想回去面对他。尤其是当他说话时流露出来的那种骄纵和以自己为中心从不考虑旁人的感受的气质,让她很容易联想起小时的一个亲戚的时侯。
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说:“你给我上壶热茶吧,我想在这儿坐会。”
不吃饭却要在酒楼中干坐着?小二听后有点不悦,但瞅了瞅她清秀的脸庞,赶人的话在喉咙里绕了一圈还是又吞了下去。美丽的女孩子总是让人不易拒绝。
算了,反正店里的客人也不多,不差让她多占张桌子。小二摇了摇头,下楼去给她端过来一壶茶水后,便再也没有招呼她。
一转眼,日已黄昏了,楼下的客人换了两三拨,却就是没有他说过的那位韩书贤。
“小二,你去给我外面的车夫送点酒菜吧。”天音唤来小二吩咐了一句。
但老李是个大嘴巴,好不顾虑形象的飞快就把饭菜吃完了。蹬蹬蹬蹬的跑上楼,问道:“天音姑娘,我们回去吧?”
是啊,日已西沉,再过会儿天可就黑了,总不能再人家酒楼里过夜吧?
“好吧,咱们走。”天音无奈的放下饭钱,领着老李往楼下走,边想道:“要不今晚去教坊那找师父借宿一宿?”
两个人还没走到楼下,店门口却又走进来一个人,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眉目间颇是英挺好看。
“老板,给我来壶老酒,再切半斤羊肘子来。”那人边熟络的喊道,边也抬步要往楼上走,正好和天音打了个对脸。
“哎呦,我的韩公子。你今儿个可是姗姗来迟啊。”一见到熟客,掌柜的也起身来笑着招呼。
“时不利兮锥不逝!这几日琐事烦身,连我那匹雪花马也让我娇惯的不愿快跑了。”年轻人说着,脸上不由得浮现了一丝扈郁之色。似是遇到了什么巨大的烦心事,掩饰都掩饰不住。
“你就是韩公子?韩书贤?”天音赶紧快步奔了过去。
“在下的确就是。可你是怎么知道在下的名讳的?”韩书贤望向天音,奇怪的问。
“哎呦,韩公子,人家这位美貌的小娘子可是等待了你一下午了呢。”天音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小二已经嬉皮笑脸的插嘴说道。
听了小二这话,韩书贤的脸色突然有了一点瑥色:“我到这个偏僻的小店来,就是为了躲个清静。你们竟然都追到这来了。”说罢他冲天音正色说道:“姑娘,在下定过亲的。”说罢竟也不等天音回话,直接闪身就绕过她上楼去了。
什么意思?天音一呆,你定不定亲与我何干?她再扭头去看那小二时,却见他正满脸同情的表情看着自己。
把自己当花痴女了吗?天音终于会过意来,暗恼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无赖子交的朋友,也一样混蛋。”
她转身又冲上了楼去,走到韩书贤身边说道:“韩公子,你是什么人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是什么人也没必要和你说。我只是帮人来给你带个口信而已。”
“唔?”韩书贤斜飞了一眼天音。
天音把那玉佩掏了出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不知你可认的此物?”
看到玉佩,韩书贤“咦”了一声,终于一改先前漫不经心的模样,目光炯炯的盯向天音:“此物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你认识此物便好!”天音让他的目光下了一跳,镇定了下心神才继续说道:“这物件的主人让我跟你说:故人相邀,事急,速至!”
“他在哪里?”韩书贤急切的问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看着他拿紧张的模样,似是天音回答的慢了就会立即生吞了她似的,老李一把将天音拉到自己身后,梗着脖子说道:“你那朋友跟人打架受伤,如果不是我们天音姑娘出手救助,早死路边了!怎么,你们还打算恩将仇报不成?”
韩书贤听完这些,惊讶的口都合不拢了,他有低头看了那个玉佩一眼,这个小东西算不上多么名贵,但却是自己小时私下里送给那个人的礼物,寻常人并不知道这玉佩的故事,所以他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相信了天意。
“刚才我误会了姑娘,特此赔罪。”韩书贤离座向天音深深施了一礼。
看来这个韩书贤总算是比那人懂礼一些,天音暗暗想到。
其实她并不知道,韩书贤在京城素来薄有美名,尤其是在名媛少女们之间。
只是天音来京不久,一心又都扑在琴道上,所以才对无数京城少女心中的郎君人选韩书贤视若无睹的。
“那我们赶紧走吧。”天音说。
“好的。”韩书贤点了点头,抛下一小块碎银子便随着天音一起快步出了酒楼。
回到家中时,天音发现那名伤者正在无聊的翻看自己的那些琴谱。这些琴谱全是师父搜集来的历代名家珍本,却被他翻扔的到处都是。
“你......!”天音心疼的都快哭了,急忙奔上前去抢救。
“你们总算是都回来了。”那伤者皱着眉毛嘟囔道:“也太久了些!”
韩书贤一看他那满身缠绕的绷带,就先是吓了一跳,急忙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边查边低声道:“那个如此大胆,敢把你伤成这样?”
“嘿嘿,当然是你们的老对头了.我跟你说啊......”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屋中的天音,突然停住了口里的话,拿手一指她命令道:“你,先出去候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这是我的家!”好不容易把琴谱一一收好后的天音,再也忍耐不住,大声的回驳道。
韩书贤倒似是颇为了解自己老友的脾气,忙上前施了一礼,轻声的说道:“吾友失礼之处,书贤代为赔罪,姑娘勿怪。只是先下我俩临时有点私密之事要谈,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说罢,他摸出一个银锭,塞到天音手里。
“不许再让他碰我屋子里的任何东西!”天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把银锭又交回给了韩书贤,然后领着老李就带门出去了。
天音前脚刚走,韩书贤就跳脚了起来,他刻意压低了嗓门却仍是抑制不住的吼意:“天星社?你是天潢贵胄啊,去招惹他们,你疯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嘉王、李国舅、金国密使、天星社汇聚一堂,乖乖,这回我可算是摸到了一条大鱼呢!”
“可这些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一直在韬光养晦,要做个太平王公吗?”韩书贤微微冷笑了下。
“因为我以前一直在犹豫,也一直以为只要忍下去,就还会有机会。”伤者答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前我也常拿这话安慰自己的失意和不甘。”
“这或许对你是最好的选择,你不该冒险。”
“其实我也是一时冲动,你不信是吧?我也不信。”伤者答道:“昨日我无意发现金国秘使进了嘉王府,便好奇心大动,偷潜进去了观察,没想到让守备的天星社发现,差点把命都丢在里头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挺而走险呢,这真的不像你的性格。”韩书贤对自己这位朋友是很了解的,他很狂悖,但你要是以为他没有心机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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