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节 笑君解释春风恨(十)

青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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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好在有宋一朝时的社会风气还远不像后世满清时那样充满奴性,朝庭也极少因民间对皇帝的风评而进行残酷血腥地镇压。所以士子们可以放开了评论朝政,甚至私下点评皇帝的品德得失,其中因言获罪的案例却十分之少。

    宋君鸿的言行恰好是处在“犯罪”不足而“失礼”有余的情况之间。柳重楠和方邵尽管脸上变了颜色,却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讷讷的停住了口,再没有过多言语。而史福则是眼中的惊奇之色一闪即逝,毕竟这一路上他见了太多这个少年郎的怪异言行,多少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何况此处也已经鲜有其他人逗留,就算柳丛楠和方绍两人打算告官,只要自己提醒下宋君鸿咬紧了牙关,打死也不承认,他们又能奈何?

    宋君鸿却并没有太在意身边其他人的脸色变化,只是攒眉慢慢地思索着宋真宗这人的一生作为。

    按自己的记忆,这宋真宗赵恒应该是宋太宗的第三个儿子,也是宋朝的第三位皇帝,在位时间长达二十五年。他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幸运儿,因为在宋时,那种由嫡长子继位为主的宗法制度早已经开始成为普世推行,并且成为不容撼动的世俗铁律,在这种宗法制的规定下生而为老三的他本来绝没有资格去继承皇位的。但老天爷却先后让他的大哥赵元佐发疯、二哥赵元僖暴死,于是乎赵恒便捡到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所以宋真宗难免迷信了点儿,有些时侯喜欢玩点“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迷信游戏。但好在天下已经大定,又有大宋朝日渐成熟的文官体制扶持着,也不曾闯下什么太大的祸事来。其余时侯不管是为人还是为帝都中庸了些,不折腾,但也不算太昏聩,无为而治。在位二十多年,最大的事件莫过于恰巧赶上当时北方的辽国大举入侵,后来在宰相寇准力排众议的规劝下,咬咬牙哆哆嗦嗦地御驾亲征。宋辽双方会战于距首都汴京三百里外之澶渊,结果明明宋险胜辽国,但因宋真宗惧于辽的声势不愿久战,不顾寇准的反对,以每年进贡辽大量金银为“岁币”于澶渊定盟和解,双方从此罢兵,辽国全面退兵至大宋境外。历史上称为“澶渊之盟”。从此以后,宋国对于北方游牧民族,总是又恨又惧。奈何自五代时期燕云十六州的丢失,汉人已失牧马良所和战略缓冲,“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有着长达百多年的大的层面的和平,只是虽无割地失土,但每年都要输出金钱供养辽国,成为大宋朝的负担和不愿多提的忌讳。

    澶渊之盟可以说是宋真宗一生的最大的一个让人诟病的地方,比起他的父亲和伯父,他的武功终是不足。

    但宋真宗对于文人却是格外的优容,这点与只因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就要了南唐后主性命的父亲宋太宗大为不同。宋真宗崇尚佛道,也极为重视读书的文人士子们。他一方面大搞什么“天书符瑞”、“泰山封禅”。另一方面却又大力扶持社会上的各种劝学风气。

    连后世被人用滥的什么“千钟粟”、“黄金屋”、“有颜如玉”等名句其实都是出自这位皇帝所作的诗作《励学篇》。在他的扶持下,赵宋王朝的社会风气由创国初期的“一条军棍打遍八百军州”的“武夫纠纠”迅速转向了“半卷论语平天下、半卷论语治天下”的“文质彬彬”。

    在这个时代里,人们要想出人头地,要想报国平天下,要想一展胸中报负,都要通过寒窗苦读,然后金榜提名来实现,“学而优则仕”,是在所有人眼中一条由金砖玉石铺就的通天大道,从此在大宋王朝里文官的地位开始不断攀升,甚至已经远远凌驾于武将之上了,这种情况在之前的五代十国中完全是不可像想的。但即便已经如此文武失衡了,这位宋真宗皇帝甚至还在他的诗作中不厌其烦地一再谆谆告诲着天下百姓们:

    “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

    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

    大宋朝重文轻武,以至如斯!

    也正是因为了这一层原因,大宋朝的读书人们对宋真宗的感情可说是极为的复杂,既含恨于他居然跟辽国签订“澶渊之盟”这一历史上的奇耻大辱,以及在其任内大搞鬼神迷信活动劳民伤财,但又很坚决地肯定宋真宗有“蓄天下之望以养士”之高瞻雅量。认为其对于民间劝学风气的形成不无功绩,尤其作为直接受益阶层的读书人更是对此赞不绝口。

    于是,仅能作为“守成之主”的宋真宗,却在历史上并无多大污名。必经青史也是需要人来书写的,而掌握笔杆子的,总是读书人。

    由此可见,一个皇帝并非可以真的为所欲为、百无忌惮,最起码他要想在死后不至于落得个千古骂名的话,就要花点力气多多的讨好一下读书人。在这方面,秦始皇是个失败的反面典型,但大宋朝的真宗皇帝却成功了。

    从此点来推断,那么宋真宗给岳麓书院的牌匾题字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此时,宋君鸿才会终于明白过来这字中所蕴含的“傲气”从何而来。就算是宋真宗这人性子里并不是有如宋太祖、宋太宗那种跃马冲阵、一人一剑打拼下个江山来的那种狠厉与狂武,但一个人天天坐在龙椅上接受天下人的朝拜与礼赞,称孤道寡惯了,那想没有点狂傲之气也是不可能的。

    柳重楠似是对这所自己从小生长的书院的风光故事极为熟谂,此时略略镇定下心神后便接着向众人继续解说道:“我们的岳麓山历经千年而弦歌不绝,学脉延绵。岳麓风光秀丽,自古以来就有文人雅士不断来此讲学,本朝开宝九年,时任潭州太守朱洞朱明光大人听闻有僧人和士绅在此常年开坛讲学,只是学堂狭隘,客不下八方慕名而来的学子,所以由官府发动士绅们一起捐资兴建,正式创立岳麓书院。那时这院门俗语本叫‘中门’,因江岸建有石坊,也曾名为‘黉门’。随着时间推移,不仅书院的格局越来越大,名气也是越来越为天下人所广知。终于到了大宋大中祥符八年时,当时便是这位真宗皇帝在位,他一心劝学,经调查发现岳麓书院办学很不错,又闻书院的山长周式以德行著称,特别召见周式,愿拜为国子监主簿,请他留在京城讲学做官。但周式心系岳麓,仍奏请归院讲学,我大宋真宗皇帝感佩至深,就亲笔书赐‘岳麓书院’大字制御匾悬挂于大门正上方,并赐经书古藏万卷,岳麓书院从此名闻天下,前来求学者络绎不绝,进而更一跃成为了我大宋朝四大书院之首。”

    “可是这匾额上为什么没有真宗皇帝的题名和宝印?”宋君鸿纳闷地问道,如果一开始匾额上就有这么些个东西,他也不至于因为失察而出这么个丑了。

    “这便是我们真宗皇帝高明的地方了。”柳重楠笑道。“这匾额之上如果盖上了御宝,题上了真宗皇帝的名讳,那么再架在这大门上时,还不让每天从这门里进出的人都需不停跪拜磕头啊?谁受得了这个?怨愤多了恐于天子育贤礼士的雅名有损,反倒不美了。”

    宋君鸿琢磨了下觉得柳重楠说的也对,如果自己遇上这种情况,顶多一开始时会过来瞧眼热闹,发发怀古之情思,但以后赶路时却宁可都绕道走也不找这麻烦的。

    “所以,真宗皇帝赐了这个无印无落款的匾额。皇帝亲题御笔,为表隆恩显赫,匾可是宫中御制,然后从京城汴梁一路鸣锣敲鼓的送到了这书院中,天下瞩目,任谁也不能说书院这匾额作了假。但也正因这无印无落款,所以便免除了来往人众的跪拜参谨大礼。师生们日日从这匾额路过,可轻松自在,但每当抬头凝视这匾额时,又无不从心中平生一股自豪之感。”

    宋君鸿闻言及此,也不由得抚掌喟叹:“真宗皇帝此举,的确是高人一筹。他敬重了读书人一分,天下的读书人也必以十分、百分回报以之。自此天下贤才,尽入其彀中矣!”

    大宋朝士子的地位高,不是凭空而来的。一方面是经历了五代十国不停发生的篡国乱世后,皇帝们对拥有兵权的武将们怀有先天性的警惕,自然大力抑武崇文。另一方面,大宋朝的读书人们骨头着实是太硬,连皇帝后来都不得不巴结他们,以图个和衷共济。

    但书生们不是商贾,不是区区金钱可以收买的。所以皇帝就以超常的礼遇来对待这些手里握有笔杆子的书生们。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号称“帝王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王朝,大宋朝的君主们在不得不略多分一下权力给文官集团后,也懂得如何去更好的讨好读书人。

    最好的讨好,便是让对方知道,我很重视你们!我敬重你们的才华,我很敬重你们的品德。

    尽管这些礼遇和令名有时侯不值一文钱,但天下的士子们却甘愿为此向君主舍身以报!所谓“知遇之恩”无外乎如此——若彼以国士待我,吾宁不以国士报之?

    金钱可以买来利用,但只有尊重,才能换来永恒的尊重。

    这份来自王朝最高层君主方亲自发来的尊重,竟让此时已经时隔两百载悠长光阴的后世书生们兀自倍感自豪。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这便是身为礼仪之邦、衣冠上国的大宋朝读书人的自豪感,身为名闻天下的岳麓书院学生的自豪感。”柳重楠说这话时,拳头紧握胸前,激昂的说道,目光中闪烁着精光,充满了对这个牌匾故事中大宋真宗皇帝和书字山长周式之间“君亲臣贤、君臣相得”佳话的向往。

    这是大宋朝,乃至中国两三千年历史中所有读书人共同的向往。

    “长青兄如斯一表人材,子烨文武双全,我辈或许将来也有遇得明君、一展报负的时侯。”方邵也在一旁两眼放光,兴高彩烈地说道。

    “明君?唉!”柳重楠却重重叹了一口气,眼中的自豪渐渐消淡下去,变得黯然:“我们寒窗十年,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凭科举而入仕,修齐治平。可说句大不敬的话,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辈既是大宋子民,理当为大宋皇帝分忧,可当今天子……”

    当今的大宋皇帝虽然继位仅四年多点,可其荒诞昏庸的名声却已经远播于民间。自古以来都是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可如果买家是个不识货的糊涂蛋,那你纵是怀抱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人家也可能觉得不如一块肉饼有吸引力。你纵是学贯古今有管仲、伊尹之才,可能在人家眼里也不如美人的腰肢轻轻一扭。读书人们的命运,一直是和君王的贤德与否有紧密关系的。当今这位大宋官家如此不堪,委实不免要让如柳重楠一样怀抱着一腔报国热忱的书院士子们大失所望。

    “不管怎么说,各位公子都是读经书、明是非的人物。此刻不妨先在这书院中潜心研读,增广才学,以为将来报效朝庭的根本基础。先修身,再齐家,将来再考虑治国平天下的大事嘛。”史福人老成精,眯着眼睛听了半天闲书,这时怕言多再有失,急忙出来打圆场了。

    “也对!”这柳重楠倒也豁达,转眼又想开了。“圣贤尚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辈又能如何?权且先静心读书个一两年吧。”

    说到这里,柳重楠指着大门两旁悬挂着的一幅硕大的对联得意洋洋地对宋君鸿说:“不是我自吹,若想增进学问,访遍大宋朝内怕也难得再找出几家比咱们岳麓书院更好的地方了。”

    宋君鸿凝神看去,他指的却是“惟楚有材,于斯为盛”八个大字。上联出自《左传?襄公二十六年》,下联出自《论语?泰伯》,两句都是源出经典,而联意关切,道出了岳麓书院英材辈出的历史事实。即便是如宋君鸿这种拥有涵盖今后一千年历史文明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岳麓书院在中国学术历史上的超然地位。

    对此,宋君鸿也是感佩不已的。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他自然也知道宋代是如何的群狼环伺,国运维艰,可除了渴望金戈铁马驱除鞑虏以外,他也明白华夏的这一股斯文元脉与文人的风骨保持,在历史上是多么的珍贵。

    因为,他心中同样深深的知晓:光靠武力,是永远无法维系天下的统一与长治久安的。唯有知识,不仅是人类文明传承的火种,也是人类社会不断进步的推动力。因为,我们需要无比的尊重知识。而读书人,自然就成为社会上无比光荣、也无比重要的一个群体。但如果说有什么能比读书人的知识更重的要东西的话,那就唯有是读书人的精神追求与风骨了。宋代,是中国历史上对读书人最礼遇的一个时代,也因此才造就了文化的无比繁荣,才有了清明上河图的生动、千里江山图的壮阔,有了儒家理学的横空出世,有了古散文的厚重与华美,有了宋词与唐诗的双璧争辉。因此,尽管宋代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不足和屈辱,但我依然愿意向这个造就了无数文化巅峰和培养了士大夫清健刚直风骨的时代报以崇高的致敬!

    岳麓书院,难道不正是宋代文化鼎盛,读书人胸怀天下、骨正乾坤的一个缩影吗?

    想到此处,他的心中竟也有些澎湃了。柳重楠作为柳重楠书院学子的骄傲,此刻,也即将成为他的骄傲。甚至在场诸人,无论是老者如史福,还是闺质如史珍,对此也自然流露出了一丝敬意。

    正在几个人对书院光荣往事的品评声中,先前离开的看门人老张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褐黄长衫,头带方巾的男人,年已四五十岁,面相颇是威严。

    “这便是主管新生入学和书院日常风纪诸般事宜的程会程先生。”柳重楠在宋君鸿耳边低语了一声:“此人以严苛著称,子烨若想在书院里过的舒坦,万勿得罪的好。”,迅速已经又和方邵一起低头抬手向程会行礼。

    宋君鸿也赶紧上前一步,一边行揖礼一边恭声道:“潞县新进学员宋君鸿,谨向程先生问好!”

    “既是新学员,何以姗姗来迟?”程进也不答礼,厉声喝问道:“你不知道入学的时间吗?”

    “这......学生知道。”宋君鸿只好低头答道。

    “那你是不知道我们书院入学的规矩吗?”程进的语气更加严厉了几分。

    “也知道。”宋君鸿的额上已经开始渗出几颗冷汗了,不过初次见面,这名老夫子却已不留丝毫情面。

    “知道还如此拖大,到此时此刻才来报道,可是存了轻乎我书院规矩,觉得书院里的戒尺只作架上观乎?”程进的语气已经充满了强烈的质问。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位老伯,其实宋公子他并不是有意迟到的,他只是……”史珍一看这情景,心下一急,就站出来上前想替宋君鸿分解。

    但史福一把拉住了她,及时止住了她的话头。史珍顿感不乐,史福的老眼中笑意一闪,轻声道:“小姐莫急,我们只是行客,此时强出头恐只会给宋公子招惹是非。”

    “可是……”史珍依然有几分担忧。她也不知自己什么时侯开始会对宋君鸿的一言一行、每一个遭遇挂怀。甚至都没觉察到自己矛盾的心理:一方面她渴望宋君鸿入学的路永远没有尽头,最好是永远都不去入这个劳什子的学院,与自己一起并肩江湖、悠悠岁月去;另一方面却眼见宋君鸿在入学时有一丁点的不顺,就忍不住立刻站出来抱打不平。

    史福却低声劝道:“宋公子向来沉稳历练,区区局面当可应付,我们要相信他不会有碍的。”

    可此时程会已经注意到了她。他对这个莽撞无礼的小丫头印象不是很好,但拘于涵养功夫,也不多说,只是举目凝视了史珍一眼。

    这应该是个并不会武艺的老书生,可在他凝视自己的目光中,史珍看到了一个和自己恩师铁月道长同样的东西:凌历、威严,且隐隐似还有着那么一丝迎面世间无所畏惧的劲头在里面!

    面对这个老人,史珍不自然的把剑往回收了三分,随即又立即抬了抬,护在胸口。

    注意到史珍手中握紧的三尺长剑,程会却毫无惧意,终于沉声质问道:“敢问刚才可是这位姑娘在本书院门口亮刀亮剑的吗?”

    “就算是,又怎样!”史珍应了一声,剑就在她掌中,自韩书俊走后,她便是自己这一行三人中唯一配剑的人。她无法抵赖,也无须去抵赖。必竟她自小远离父母,需要学会坚强。虽说在莫干山人师父及一众师兄们也都很宠着她,但必竟她是唯一的一个长住山间的女流,无法真正的和师兄弟们混成一片,慢慢的她便学会了外圆内方,骨子里也是个极倔强的人。

    何况她的恩师从小就教会她一个理念:“丫头,你从不需要因为你是一个女流就在男人面前示弱。如果你确信自己并没有做错过什么,那么你便无须在任何人面前低头。”

    史珍于是也拼命瞪起了她颇为不小的大眼睛直视过去,但她发现程会很快便更凌历得压视了过来。

    那种目光,不是同辈之中的争勇斗狠,倒像是来自大人对孩子的那种绝对权威般的碾压。

    史珍心头暗暗恼道:可恶,这一定是一位十分倔强、不对,十分无趣的老头子!可不自觉间还是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有时侯就是这么奇怪,就如你在社会上有时你不会畏惧于对于的肌肉,但却可能不敢轻易忤逆对方的威言。

    史珍此刻或许未必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若论动手比武,十个程会也远不如史珍的一个小手指头。但史珍必竟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丫头,经历的风浪尚小。而作为一个天天在学子们面前教导和管理的铁面老夫子,日积月累气质弥坚,程会眼神中的威严的确不是哪个少年人能对抗的。跟他几十年积累而出的威势相比,只有着一股子初生牛犊气概的史珍的确还是嫩了点儿。

    史珍暗羞,她只好为自己的低头寻找理由:自己可不是怕了这个糟老头子,自己纯粹是为了宋君鸿着想,不能得罪他新书院中的师长,免得连累到了他。嗯,必竟是如此的!

    这么想着,史珍觉得心里不仅好受了些,也蛮有道理的。她开始为自己的明是非、顾大局而感到高兴,索性收回了目光中的那份倔强劲头儿,换上了另外一种柔弱的小儿女之态。这招以前在莫干山上百试不爽,不管自己闯了多么大的祸,只要自己一撒娇扮可怜,师父和诸师兄就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可这程会偏似是个石头作的。他不仅并不曾因此而放弃,反而继续向史珍大声的喝问着:“那是不是若老张当时执意要关门,你便要一剑刺了过去?”

    “当然不会。”史珍面对这个软硬不吃的老头子有点无可奈何,她轻声嘀咕了一声:“人家其实也只是在稍吓吓他嘛。何必这么认真?”

    其实这也不是说谎,史珍一直很想做个有女侠范儿的人,那就要和关云长一样傲上而不侮下,所以她绝不会和一看就知道不会武功的看门人老张真个动手的。

    “哈哈,只是吓吓?”程会仰天大笑道:“光天白日、朗朗乾坤,姑娘凭执利剑在手就可随意吓人?还是莫非姑娘以为我们岳麓书院的人——是可以随便受人威胁恐吓就会妥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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