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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声音在门外继续说道:“大人好像有些烦恼?”
虽然隔着一张门,但马如忠可以想像对方说这话时那嘴边的一抹笑意。
马如忠的拳头忽然攥紧了一下,然后过了一口气的工夫,又缓缓的松开,他走上前去,抓过门的把门,呼啦一下向两边拉开,果然见宋君鸿和史福站在门外。
月明风清,宁静的夜色里时不时的还传来一两声似有似无的蛐蛐鸣叫声,宋君鸿摆着折扇款款轻摇,史福略低头微微的笑着,二人潇洒闲适地像是在赏月游园夜径此似的。
看到宋君鸿与史福二人站在门外的身影,马如忠一怔,一笑,一闪身。
“二位好大的雅兴啊!”马如忠侧身在门旁把手一比,摆了个请进的姿式。
他请的简单随和,宋君鸿与史福也进得轻松自然。
宾主相宜!可门在二人进来后,又呼啦一下子关上了。
宋君鸿向史福微微斜睨了一眼,史福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妨。
马如忠在二人身后亲自把门合上后,才又接着说道:“但二位再大的雅兴,也不能寅夜闯入本官的私宅。本官现在就可以以入室为盗的名义将二位法办了,你们信不信?”
“不信,我们可是大好的良民。”宋君鸿笑着接口道,语态一变,一直的儒雅气度减了三分,反倒有了几分市井无赖的狡黠,“难道不是你昨天邀请我们来你府上赴宴做客的吗?”
马如忠为之气结,天底下哪有昨天请宴今天来做客的道理?但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他也有点摸不着二人的路数,自然尚不敢随意发作。
他是请过他们,但主要是冲着史福是侍御史知杂事大人府上的管家的身份去刻意结纳的,也正是因为了对方的这层身份,他现在纵有再大的怒气和疑惑,也都只能先统统的按压在心下。
既然宋君鸿和那史姓的老仆人敢寅夜闯入他的县衙,说不定会有什么把恃。马如忠心里狐疑不定,但好在说到底这是自己的地盘,仍是占足了地利之便。马如忠心道你既然不怕,我又有何惧?
他摆出一番从容的模样,刚喊下人过来上茶,突然醒悟过来今晚自己特意把所有下人都支开了。于是缓缓吁了口气,马如忠放平了声调笑道:“贵客莅临,陋室却未置茶酒以待客,还请见谅。”
“无妨!小生来的唐突,大老爷不把我们赶出去已经是雅量了。”宋君鸿也笑道。
马如忠到此赴任不足半年已经恶名远播,又经过这几天官司的几番交锋,宋君鸿已经了解其为人阴沉狠厉,心胸有限,相信自己就算是真的投帖拜访,也不一定会受到他的真心欢迎的。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到亮牌的时侯,双方都仍然是笑得脸上阳光灿烂,如沐春风。
“华灯初挑帘笼,方知风月无边,宋公子若是晚上睡不着想出来游冶也不是不可以。本县知道城西李子巷处倒还有一处好所在,怡红快绿,软语温存,若不然本县改日领宋公子去一趟,也不枉宋公子这般风流儒雅的少年岁月啊!”马如忠眯起眼睛捋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
狗官,还挺好色的!宋君鸿暗骂了一句,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自古以来,温柔乡是英雄冢,红盖头下难保不是白骷髅。大人这般闲情雅兴,小生可是枉自替大人捏一把汗呀!”
“哦?”马如忠眉毛一挑,故作懒洋洋的说道:“小县虽然简陋,倒还算是太平。朗朗乾坤,歌舞渡日,提甚红粉骷髅?”
宋君鸿已经在之前的话中刻意提到“冢”、“骷髅”这两个字眼,盗墓之案昨日才刚结,马如忠按理说不应该如此粗心,听不出话里的弦外之意。
他越是装作不在意,不关心,宋君鸿越是肯定:个人有鬼!
现在已经是较劲的时侯了,宋君鸿淡淡一笑,“是红粉还是骷髅,大人心知肚明,来日枷锁缠身,勿谓今晚言之不预。大人若是无动于衷,那小生便算枉自多事了。”
言屹,宋君鸿已经“哗”的一下子把折扇合毕,供拱手:“小生告辞了!”
扭头道:“福叔,我们走!”两人便作势转身离走。
“且慢!”马如忠突然暴喝道。
这个少年书生肯定知道些事,话里话外这层意思都透出来了。但知道多少?他们若便这么走了,马如忠终有点放心不下。
再说了,他的县衙也是任人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吗?这宋姓的小举人也着实欺人太甚!
“哦,大人还有何见教?”宋君鸿回过身来。
马如忠瞅着他脸上那种似无所谓又似想看好戏的表情,觉得像是在讥笑自己,冷哼一声,终于又张口问道:“刚才宋公子没进门前就说我有烦恼,不知本官有什么烦恼?”
“听说盗墓大案的罪囚赵大突然暴死在了贵县的狱中,怕是大人对上面会有些不好交待吧?”宋君鸿笑着说道。
“哦,宋公子消息蛮灵通的嘛。”马如忠的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宋君鸿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直希望你只是个暴戾的糊涂官,看来我还是错了。”
“本官不知道宋公子此言是何意。”马如忠踱回到了自己的书桌旁,施施然的坐下,架起一条腿,双后扣在腹前,两根食指轻轻的扣击着手背,挑衅的看着二人。
这是他的地盘,这里依然是他说了算!
“大人看来对我们知道赵大的死讯并不惊奇啊。这只能说是曾经在今晚夜袭过我们的那个黑衣人回来告诉过你,而你们实际上是——一丘——之——貉!”宋君鸿一字一顿的说道。
“哈哈哈哈——”马如忠仰天发出一阵狂妄的笑声,“宋公子以为这样说,会有人相信吗?”
“的确是令人不敢置信,在大宋立国两百多年的时间里,你或许称不上是第一个贪污受贿的县令,但你绝对是第一个盗墓取脏的县令。堂堂一县之牧,朝庭的八品命官,不去造福一方,反而勾结盗墓贼,为祸百姓,说出去听着都像个笑话。”宋君鸿轻轻一叹,似是不胜惋惜:“但事实就是事实,而大人在堂皇的乌纱背后,却偏偏去演绎了这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