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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溪走了,离开了这处种满黄色郁金香的开阔湖岸,留下了整座西湖给我,我却只能在岸边,独守断桥与雷峰塔的绝美景色,惋惜神话故事中凄美绝望的爱恋……
时常在想,世界上是否真的有命运这么一说?是不是,和每个人从相遇,到相识,再到亲密无比,最后分开,这一切的轨迹早已被定义?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坚信,世间一切事物的来源都有迹可循,全都取决于过往每一个瞬间的变化,最后才成为当前的状态……可现在却变得有待商榷。
回想我和乐溪之间发生的事,明明这么努力的在一起了,还坚定到已经踏上了私奔的道路,而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转折点,还是一步步改变了未来,我们在一系列的曲折中苦苦坚持,可命运的无情大手,似乎怎么都要让我们分开……
就好像一舟孤帆,风雨飘摇;命运是大海,深邃无情,我们太渺小,可以对它破口大骂,但发泄完之后,依然得顺其自然,哪怕不甘,也不得不接受。
所以,这便是我来杭州最后的结果,与乐溪谋划的生活幻灭,我只能孤身而返;甚至,她身上已经背负着偌大的愧疚,我是否还能见到曾经那样纯粹的一个她?
可,转念又想,我们这些儿女情长的小爱,在生死之间的巨大阴影下,又算得了什么?古人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他们还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只要不涉及生死别离,总还会有机会。
……
终于点上了一支烟,也算是想明白了,所以和乐溪的别离没有造成太大难过;我最悲伤的,依旧是乐爷爷上空时刻悬挂的死亡之刃……
或许,有人会认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死亡,是终点,亦是起点,不必悲伤。可人是有感情的,虽然我和乐爷爷仅仅数日交集,但他带给我的感情是真切的,没有人能够代替他,我也难以用平静的心态去接受他的离去。
这个夜晚,我注定是孤独的,孤独到直面所有委屈和难过;我只能待在车里的狭小空间,眼泪常驻,然后默默等待第二天的到来,再孑然离去,留下千疮百孔的真心。
……
天终于亮了,我驱车重回了乐爷爷的大院,然后一股脑的把买好的东西搬到屋里。
乐爷爷正好起床,他一脸奇怪的看着我的举动。
“爷爷,这是电热毯,您那个有点旧了,不热,所以我给你换了……这是按摩仪,别看它小,但真的可以缓解疲劳……您不是喜欢喝茶吗?我听导购员说这是他们店里最好的茶,我不懂,您品过后一定要告诉我到底什么档次……还有,您上次说我那台拍立得,一拍照就可以出相片很好玩,我也放在里面了,这样就可以保存很多、很多照片了……”
还有很多东西,我一边给乐爷爷介绍,一边讲解它们的功能;乐爷爷似乎对我的行为越来越疑惑,最后,他还是打断了我的话。
“小未,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给我拿来这么多东西?”
“没什么,只是想着您对我这么好,我必须得反馈点什么给您……”
“这不是胡闹嘛!你对爷爷的好,爷爷记着情就好了,何必破费呢?”
我终于低下头,哽咽回道:“对不起爷爷,我要走了,我不能和乐溪一起陪在你身边……”
许久,乐爷爷笑着说道:“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又和小溪吵架了吧?你们怎么这么不安分呢?三天两头的闹矛盾……就当是爷爷对亲孙女的偏心吧,小未,你作为男人得让着她点哦。”
我摇着头,说道:“没有,我们没有吵架。”
“那你要走,她怎么都不来送你?”
“爷爷,您别问了……别问了。”
乐爷爷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他似乎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没开口安慰我,只是从手腕取下手表,交在了我手上。
“小未,你送爷爷这么多东西,爷爷也送你点东西吧。”
我将那块尚有温度的手表握在手心,它有些老旧的外表诉说着沧桑,我也认出了这个牌子,这是来自几十多年前,现在已经停产了的着名德国工厂。但比起独一无二的价值,这块表承载的意义却更加不言而喻,因为我在乐爷爷眼中看见了怀念的情绪,仿佛勾起了某些往事。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乐爷爷又说道:“这是我27岁,彻底坚定山水作画,并第一次远赴桂林时,我的妻子送给我的……因为当年交通不发达,这一趟的时间可能久到难以估算,还有些危险,所以她在临走时跟我说:勇敢的去追寻自己的梦想,虽然我不能陪你一起去,但我与你同在,因为这是我送你的表,那么这块表上每个指针的转动,都代表我与你心连心的共振……”
我曾听乐溪聊过,在乐爷爷还没成名的时候,再加上时代的原因,她家过的很拮据,乐爷爷为了生存,也为了梦想,不得不远赴各地作画,所以照顾家庭的重任就压在了她奶奶身上。长期的辛劳和付出,致使奶奶积劳成疾,在她父亲十多岁的时候离开了人间。
我想乐爷爷这一生看遍世间,但也会有遗憾吧……乐爷爷那追逐自由的背后,是他妻子的一直默默付出,等到他真正体会过大好河山后,最支持他的人却不在了!可能,他也会经常想,我要是能多陪陪她就好了吧?
“爷爷,这块表太重要了,我不能收下。”
“爷爷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了……睹物思人,而今,我终于可以很快和她团圆了,其实,我心里并没有难过,只有越来越厚重的高兴……”
乐爷爷这么说,一定是猜到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体情况。虽知情,我还是扮着糊涂说道:“爷爷,您精神这么好,一定能长命百岁……这个世上有很多人会舍不得你的!”
乐爷爷摇了摇头,又笑了笑,仿佛面对死亡已经怀着坦然豁达的态度,他没有顺着我的言语说话,而是用那双有力的手,握住了我,说道:“小未啊,这块表有些年头了,希望你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这一定是您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了,您把它送给我,这是您对我的爱,怎么会嫌弃呢?”
乐爷爷微微一笑,说道:“我不了解你和小溪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我活了七十多年,直觉告诉我,你们一定出现了一些情况……小未,时间会产生许多变化,世事难料,不管你最后能不能当成我的孙女婿,你也永远是我的好孙儿……”
我强忍着泪水,重重的对乐爷爷鞠躬……
“爷爷,我走了……我会常来看您的,您一定要好好的,我会用一生的时光来铭记,铭记您这样一位和蔼的亲爷爷……”
我拒绝了乐爷爷的相送,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所大院;我一步一回头,还想再见乐溪一面,分开来的太突然,我还没能好好和她告别。
直到高出大院的银杏树也慢慢淹没在层层建筑里之时,我依然没能见上乐溪一面。我坐在车里,深深抽了一口烟,身体的紧绷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
GtR那梦幻般的轰鸣浪潮里,我离开了这处胡同;我一个人开车在萧山区的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了一条护城河边,安静的坐了很久。
直至天空又稀稀落落下起小雨,我总算有些想通了。我心情低落的来源,并不是乐溪不跟我一同回丽江进行我们的生活,只是惋惜乐爷爷那样一个明亮的人即将逝去。
我明白,我跟乐溪只是暂时的分开,我们之间还有无穷多的爱意相联,我没有必要为这些而黯然神伤,而是应该全力找寻自我,实现自身价值的升华。
毕竟,这一趟杭州行,我深刻感受到了我的家庭和乐溪的家庭,中间有着多么庞大的阶级鸿沟,而我跟乐书恒掷下的豪言壮语,也应该拿出行动来努力实现。如若不然,多年后回头看,我舍弃乐书恒更好的平台,一心觉得自己能行的心态,就太过可笑了。
……
熄灭了最后一支烟头,我坐在车里小憩了一会儿;大约两个小时后,随意在路边的店里吃了一碗“炒粉干”,我提着一方便袋长途驾驶必备的东西上了车。
汽车渐渐发动,我打开了窗户,两侧吹来的风并不刺骨,还隐隐觉得有些舒爽;我行驶在河边一条道路,河里的鱼频频跃出水面,仿佛与我道别……再见了杭州,再见了这座城市里我所牵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