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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喝下这杯长岛冰茶，韩晓雪便剧烈咳嗽，仿佛快要被庞大的酒劲击碎；我赶紧去扶着她，并给她拿去纸巾，拍打她的背试图让她好受一些。
韩晓雪是个骄傲的人，哪怕有再强烈的生理不适，她也拒绝了我的帮助。好在，她的酒量还算不错，没有醉倒，还尚有意识。
这杯酒看来确实如同调酒师说的那般厉害，韩晓雪的行动渐渐变得东倒西歪，几次差点摔倒。而后调酒师贴心的端来醒酒汤，她喝过后好一段时间，总算是平缓了些。
搀扶着韩晓雪离开了酒吧，夜晚的杭州又冷风又大，直接把我一半的醉意给吹跑了；我去药店买了醒酒药给韩晓雪吃下，再看她时，她似乎也压下了不适，走路都平稳了。
我对韩晓雪问道：“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
“走走？”
“走吧。”
我大概能猜到她想跟我走走的目的，毕竟我今天的行为在她的视角里太过反常，可我也有一个疑问，就是我和她的缘分真的有那么神奇吗？一天之内竟能碰上两次。
我以为她会跟我一探究竟，可一连走了几百米她始终一言不发，这种沉默的气氛使我更加压抑，我率先忍不住向她说道：“你说巧不巧？傍晚就算了，没想到喝个酒都能遇上你，都让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了。”
“不巧。”
“嗯？”
“因为整个夜晚我都在跟着你。”
我愣住了，再看向她时，她才向我说道：“你说你傍晚的状态，但凡作为朋友能放心？”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后依然不言语，韩晓雪还是没有问我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可我却在战战兢兢，担心她随时有可能向我询问的话会刺痛情绪，直到最后我自己先崩溃了，我把我和乐溪发生的事一股脑的告诉了她，然后爆发似的向她宣泄自己的情绪。
我倾诉的力竭声嘶，她聆听的安静祥和。
“所以，你全部痛苦的根源，就是来自于对乐溪私奔还是留学的选择吗？”
“是！……你能否明白我现在的心情，我真的好痛苦！”
此刻韩晓雪眼里因为酒精产生的迷离已经散去，她用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紧紧注视我，片刻才说道：“我理解你，这样的选择无疑太残酷了。”
我颤颤巍巍的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仍旧激动的说道：“她跟我说想和我私奔，可我怎么忍心毁了她原本可以更广阔的人生！而她真的去留学了，我想属于我的痛苦还是会像蝗虫吞噬我……这两条不同的人生轨迹，无论是哪条，都注定会牺牲太多东西！”
“扪心自问，你更偏向哪个选择？”
“倘若她真的去留学，以我对这个世界现实的认知，我怎么不明白那将是分别！她舍不得我，我又何尝不是一样舍不得她！但我的理性告诉我，她应该去向远方，哪怕放手后我们会面临无限的痛苦！”
我双手掩面，脑子里早已乱成一团，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表达了什么，逻辑是否清晰，但我想说的只有一个：既然爱她，就不能阻止她成为更好的人！
深夜的杭州不见星宿，唯一值得庆幸是今晚月亮很明亮，那些我身旁还未生出嫩芽的树枝，就在月光的底下成为一段段剪影，而这样的画面太过孤独，因为只有黑白轮廓，没有代表生命力的其他色彩。
“啪”！
世界寂静，那道背光的身影犹如主持善恶赏罚的女神，她冷冷的给了我一巴掌，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蒙了，火辣辣的痛楚终于压制了过激的情绪……
许久，韩晓雪在我身边坐下，她对我说道：“冷静了吗？”
我没有回应，她就沿着我的沉默继续说道：“我难以想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曾经那个为了寻找心爱之人，有着走遍天涯海角决心的周未，去哪了？”
我呆住了，她却仍在质问我：“你的勇敢呢？是喂了狗吗？……或许我认识的那个周未已经死了吧？死在了自暴自弃和门当户对的偏见之中了！世俗的观念把你变得懦弱，此时此刻，你就是天底下最差劲的男人，我韩晓雪看不起你！”
我疯了似的摇头：“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想法，可为什么？我觉得，也许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不认同我，但偏偏你，这样一个理性的人，会觉得我想错了？”
“世界上没有绝对理性或者绝对感性的人，每个人也有自己深思熟虑的想法，我不清楚你那样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我敢肯定的是你很懦弱！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用你男人的担当，去把这件事情做到更好？”
我默默点上烟，半晌回道：“你谈过几次感情？又有几次在感情里遭到这种磨难？你或许从来没有面临过我这样的情况，这不是一句勇敢就能解决一切的事情，要是真有这么容易处理，那人世间就没有那么多遗憾的事了！”
我的话说完，韩晓雪不再言语，我以为她是无法反驳，只能以冲突后的冷酷眼神注视我。
良久，她开口了：“我是没有过如此深刻的感情，也没有面临过这样抉择的痛楚，但我是一个女人，我深深知道乐溪作为你的女朋友，到底要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怎样的压力，才能说出那一句她要和你私奔啊！”
韩晓雪的话，犹如一枚核武器，瞬间引爆了我所有的意志，我霎那间心被掏空！
是啊，我真的很自私，考虑的一直都是自己，总是自以为是的想为另一半好，殊不知她已经给了我答案，我要做的就是给她一个一往无前的信心而已。
带入乐溪的视角，她的那一句私奔，需要舍弃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到我十辈子都难以偿还！她放弃了梦寐以求的音乐，甚至很有可能站在家人的对立面……
为了我，她能做到这样，可得不到我的支持！她是如此的爱我，我却是怎样去反馈她？我想，得到我答案时的她，一定对我非常失望吧？
这已经是连续抽的第三支烟了，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我终于失控，狠狠踩灭烟，失心疯似的对街道咆哮，企图能让自己好受些。
韩晓雪拍拍我的肩头，说道：“我想知道你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悔恨、懊恼、无助、迷茫，各种情绪在我脑子里爆炸，我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韩晓雪陪着我无言了许久，我依然没有能够再给出一个清晰的言语。她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离去，独剩我一人深陷无穷无尽痛苦的夜晚之中。
我点上烟，目光看向漆黑一片的夜空，那里墨色一片；视线渐渐下垂，城市边缘跳动着霓虹，我在一片片朦胧的轮廓里渐渐失神……
杭州，好似我来到这儿总带着负面情绪，那些低谷、灰暗、不知所措，等等词汇成为我眼中这座城市的标签，这仿佛和丽江形成了两个极端，它们一个伤害我，另一个治愈我，而我总是奔波两地，在残酷现实和美好乐园的数次撞击中，不断涉险。
这样的不同感受让我产生割裂感，我沦为一半积极，一半负气的矛盾体，这种矛盾似乎难以调和，也难以平衡。
我真的很想快点逃离杭州，逃离回到丽江，至少那儿，不用做太多选择，因为选择往往会造成伤害。人的心思难以猜透，世界很难找到双全法，令各方都满意。
开始有些讨厌这座城市，讨厌它的极尽繁华，让无数想闯出一片天地的人，挤破脑袋都想留在这里；讨厌它的人山人海，因为那些人都已经麻木，好像除了自身以外所有事情都无关紧要……
列举了很多，这是我的发泄，可却忘了自己仅仅是这座城市庞大体量里的一叶孤舟，而时代的洪流势不可挡，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实在微不足道！哪还有资格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