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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知身走的这几日,云间都是神不守舍的。
荻花苑里,又在拼死拼活地砸东西,大家听着那噼里啪啦的声响,嘴上纷纷感慨,这云间的脾气真是不能小看,以前在后院的时候,见了谁都是软软乎乎十分好拿捏的模样,现在跟十三公子相好了一遭,脾气大的沈妈妈都管不了。
心里却又是暗暗羡慕的,谁不想有气就撒,不管是谁,讨厌就骂。
张妈才收拾了些被云间砸烂的碎片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碗和药汁,心疼地道:“刚送来的药,怎么又给砸了。”
十三公子说是嫌醉月楼的小药房处理得不干净,原本送了人过来,在荻花苑里搭了个药间,备了药材来,专门给云间每日煎药。第一天过来,送来的人就被骂了回去,搭的药间也被砸得稀巴烂。
如此便又只好,每日从听萧别院里煎好了汤药,叫人赶着马车趁热送过来。
云间不领这情,对张妈道:“他送来的,病死我也不喝!”
“姑娘何苦跟自己的身子较劲呢。”张妈苦口婆心的,见云间不搭话,又道:“再说今日这药,也不是听萧别院送来的,是宸王府的打点。”
云间不信地看过去,“真的?哼,是十三公子教张妈你这样说的吧,诓不住我的。”
“真的。”张妈强调一遍。
云间又将信将疑地将张妈的眼神看了看,“好吧,可是已经砸了,喝不得了。”
张妈脸上一喜,“还有还有,我去给你端来。”
张妈端来了药,随着的还有几粒蜜饯儿,云间先一口气将那药仰头喝了,然后随手捏了颗蜜饯儿放进口中,嚼了几下,低低地:“这蜜饯儿好苦。”
张妈好奇地上去,取了一粒来尝,“甜的,不苦啊。”
云间的眼睛便已经红了,暗暗地啜泣了两声,遮着眼睛转过头去。张妈有些拿不准她的套路,只好劝道:“服了药,快去床上歇着吧。”
“我不歇,”云间忍着收了收眼泪,站起来打开衣柜,随便取了套外衣出来,一边解开身上披的,一边要将新取的换上,委屈地道:“我要到前面去。”
“还病着,你到前面去干什么?”
云间一咬牙,“接客!”
张妈急忙又去拦着云间更衣,继续劝道:“十三公子已在妈妈那儿支了你一整年的花酬,这样的好福气,园子里的姑娘们修也修不来,你快歇着吧。”
云间下意识地将张妈阻拦自己的手用力一甩,拉扯间,便不慎地将身上的一个物件摔了出来,正是那槐花令。张妈只能看出这似个令牌一般的东西,不是姑娘们一般会随身带的装饰,看了一眼,有些发呆,云间急忙蹲下来捡起,重新塞回身上,继续更换着衣物道:“我必须得到前面去。”
“为何?”
云间已飞快地换好了外衣,将换下来的送进张妈手中,等她拿去清洗。握着张妈的手道:“他支了我一年的花酬,可不是一辈子的,等这一年结束了,明年呢,后年再后一年呢,张妈你听说过没有,十三公子一心只想着那位和亲的韶明公主,陛下已经下旨要将她接回来了,小别胜新欢,新人成旧人,我不想像芷萱那样,一旦失了一人的恩宠,就再没有其它可以照拂的恩客,我要早做打算才行啊。”
张妈听着有道理,也就不再做阻拦,心疼地看着云间去梳妆打扮,叹一口气,走出去了。
……
庆王府里,慕容仲低头认真地看着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件令牌一样的东西,张妈怯怯地解释,“小人画得不好,大约是这形状的一样东西,半个巴掌大小,金的,掉在地上那声音脆生生的,也没多看几眼,姑娘急忙收起来了。”
慕容仲淡淡地点点头,将纸张叠好塞进衣袖中,负手问道:“她这些日子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十三公子来过一回,没进得去房门。姑娘大多时候都是睡着,昨日非要去前厅里侍奉,说是什么韶明公主要回来了……”张妈依然紧张地道,认真回忆着荻花苑里的一切,生怕记错了什么又说错了什么。
慕容仲又是淡淡的一点头,命人将一些钱财赏赐给张妈。
张妈看那赏赐太过丰厚,并不敢接,慕容仲道:“赏你就拿着,不多,姑娘若是想要什么,便尽管给她张罗,就说是月榕的照顾。往后你就不必到这里来了,本王会派人日日与你接应,你只需将她每日做了什么说过什么,详尽地记叙下来,本王自会保你家人平安。”
张妈握着银子连连点头,弓着腰退了出去。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勾栏下处的风尘女子,所受的待遇,并不像醉月楼里的这些这样好。幸而好命,得以从良嫁人,生了一儿一女,可惜丈夫早丧,为了拉扯那一儿一女,只好又回到青楼这种地方,人已老色已衰,沈玉眉便留她做些照顾调教新姑娘的活路。
在花楼里,张妈自是见过了许多要命的手段,如今既是被庆王盯上了,除了顺从也别无他法。
……
位于金阳城三十里外的汇宝楼,一直是一个神秘而无人约束的地方。说是楼,不过是一座巨大的庭院,因其中珍藏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珍贵”之物,保管起来也很有讲究,底下的地道倒是四通八达的。
周围荒芜,也不适宜埋伏兵马,汇宝楼一层,造成赌坊的模样,楼里的伙计,闲时便在此赌博为乐,饮酒放歌。
杜若走进去的时候,里头闹哄哄的,一名江湖人打扮的掌柜过来迎她,张口便道:“汇宝楼的规矩,姑娘可是知晓的?”
“知道,以物换物。”杜若眼神冰冷地回答,随意地四处张看着。
那江湖人又道:“那姑娘想换什么,又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
“一个配方,”杜若道,“救命的配方。”
说着便使了手势,跟着杜若一道进来的两人,便将一口麻袋抬过来丢在地上,解开麻绳,露出闫传琴昏睡的一张脸来。
杜若道:“既是救命的东西,便要以人命相换,在下要雪颜羮的配方,掌柜的可给换?”
“汇宝楼里的东西虽有些不起眼的,但对一些人来说,却是极宝贵的,姑娘送个大活人过来,是什么意义?”
“这位是闫相家的千金闫传琴,闫相虽倒,势力尤在,不过现在若是想请他做什么事,恐怕是很难了。救了他的女儿,这天下还有何难事么?”杜若淡淡一笑,指了指闫传琴,“我家主人诚意贵重,掌柜的若是不肯换,这人留着便也没什么用,在下这就将她杀了。”
杜若说着,便抽出金刀来,淡定地朝闫传琴走去。
那掌柜的急忙一拦,“雪颜羮的配方,换!”
那掌柜的很快就找来一方木匣子,摸了摸匣面,道:“配方就在里面,请姑娘过目。”
杜若接过来,打开盒子看到里面叠着一张纸,雪颜羮的配方到底该是什么模样,她也不太清楚,但此地到底是个莫测之地,不可能带着张御医一道前来,索性十三公子也说了,哪怕是个计,中就中了,这亏吃也就吃了。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买卖倒是做得十分痛快。
杜若没什么废话,便将盒子带了出去,行了不算很远,一辆黛青帐顶的马车停在路边,撩开帘子,露出十三公子的脸。
杜若将盒子呈了进去,十三公子亲自伸手接住,没想什么,便将盒子打开,两指拈着将里面的纸张拿出来。
将将翻开粗旧的纸张,便是面上一凛,十三公子飞快地闭上了双眼,一团烟雾已随着纸张打开时,熏入了眼瞳。
杜若一惊,急道:“公子!”
十三公子紧闭着眼睛,脸上有些痛苦的神色,慌忙地将盒子丢在一旁,手掌摸索地扶着车门框子,“中计了,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