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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结束后,本王欲将你赎身,带回宸王府。”
云间听到这句话时,是有一些意外的,稍稍想了想,便抬头望着慕容铮的背影问道:“宸王殿下是为了十三公子吗?”
慕容铮回过头来,略带一丝笑意,“你果然聪慧。”
云间微笑着道:“早便听闻,莲夫人出身低微,与十三公子在东宫并不受宠,宸王殿下是太子妃所出嫡子,却对这位不起眼的弟弟照顾有加、亲如手足。因韶明公主和亲一事,才使得兄弟失和,殿下是亲自将韶明公主送出关的,心中对十三公子或是有愧的吧。殿下欲带小女子进宸王府,是希望十三公子能因小女子的关系,时常到宸王府来走动,以解这些年的嫌隙对吗?”
“既知是如此,你可答应?”慕容铮问。
云间并没多想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小女不能从命。”
“为何?”慕容铮皱起眉来,有些不解,有些急了。
云间扬起脖子,让慕容铮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颈上微微的伤痕,“这是方才十三公子伤的,是怨小女子受伤,拖累了宸王殿下,未能助殿下取到破甲弓。其实十三公子心里是很装着宸王殿下的,只是他性情顽固,不喜欢受人支配,韶明公主和亲之事,十三公子气得真的是殿下吗?他气得不过是身不由己、不能护住心爱之人罢了。殿下今日若是贸然将小女子带去身边,便会令十三公子感到自己的事情又被人插手了,如此非旦不能减轻嫌隙,反而是要加深了。”
慕容铮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便深深地呼了口长气,似一声叹息。
云间道:“殿下大也不必为韶明公主和亲之事过于内疚,强敌在外,内忧未除,大势之下,必要有所屈从。世人都道殿下骁勇善战,而善战者是最懂得战争残酷之人,一场战争流的不仅是将士们的血,粮饷补给会带来苛税,战火焚烧会造成流民,最苦的是那些从未想过要侵略别国土地的黎民百姓。殿下乃刚勇豪壮之人,若是能以武力解决的事情,绝不会甘心以牺牲一名女子的幸福这样软弱的方式去解决,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殿下心中的苦闷不会比十三公子要少。”
慕容铮这一口气,终是哀哀地叹了出来,问云间,“你是韩人?”
“是。所以小女子恐惧战争。”云间肃静地回答,从地上爬起,跪下来,用恳切地目光望着他,“殿下,小女子有一言,不得不说。”
慕容铮不作回应。
云见道:“请殿下无论如何,要得到韩地铁窑的控制权,继而得到整片韩地!”
慕容铮皱起眉来,他虽欣赏这女子的才识,但依然不认为,一个女子,一个最低等的草民,议论国政是一件好事。
云间也自知不妥,无可奈何地道:“小女子如今虽栖身花楼,尚可偏安一时,但每每想到韩地同胞艰苦,心中便羞愧不已。小女子知道,殿下不愿手足相争,不愿用为己所不耻的手段。殿下可知韩信甘受胯下之辱的典故,心存高远之人,望到的是辽阔的山川,便不会在意脚下的泥沼,所谓原则,有时亦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这样的话慕容铮不是没有听人说过,只是从一个小女子口中说出,颇有些震撼之感。慕容铮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她能跪多久,内心是否像她所表现出来的一般坚定,直到云间终于顶不住风寒,轻轻地打了个喷嚏出来。
慕容铮的唇角淡淡一弯,穿着常服时,他的神采与十三公子是那样的相像,只是没有十三公子身上的那份棱角,想是已经在战场上朝堂中磨平了吧。
“罢了。”慕容铮说着,主动走过去想将云间扶起来,但云间仍跪着不肯动,慕容铮也不太想与她纠缠,只解下了自己的一件外衣,静静地披在云间身上,“你想跪,便一直跪着吧。”
那衣上还带着男人的体温,覆上来的时候,令云间周身都感到温暖了许多,她仍跪着不起,低头看着草地上飞舞的蝇虫。
慕容铮走开没几步,便遇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慕容笑,慕容笑见他,仍是不恭地掀了掀眼皮,将拿在手上的斗篷反手便披在了自己身上,“六哥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人几时需六哥亲自责罚了?”
看来云间说的不错,他这十三弟是真的很讨厌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心里怀着事情,又不太想理他,慕容铮责备地看了十三公子一眼,迈步走开。
十三公子便又慢悠悠地晃到了云间面前,用脚尖勾了勾她的下巴,讽刺地道:“怎么,骗不了本公子,又改骗宸王了?本公子真是小看了你,你的野心是要比这片天还大了。”
云间也不想理他,仍旧垂着目光,空洞地看着草地。
头顶传来熟悉的冷笑,“行,你便这么跪着吧,总归有宸王这件衣裳披在身上,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跪一夜也没事儿。”
他这话里已经下了命令,要么跪一夜,要么现在就趴下来求饶。
云间还是没理他,十三公子心里怀着一股不明的怒气,扭头走回了帐子里。
云间当真跪了一夜,除了慕容铮和十三公子心里有些不同的看法之外,其余人的看法便都是这女子是不知怎么惹恼十三公子了,十三公子这心也是够凉薄的,才一转眼,前日的恩宠就不再了。
几名熟悉的花娘将云间接回了花帐里,她不知昨夜的风为什么会这么凉,吹得身体和脑袋都凉透了。身体像被放在一个寒冷的冰窟里,明明已经很虚弱,却连想休息,都休息不得。
“云间?云间!”
姑娘们围着床铺叽叽喳喳地唤她,云间觉得很怪,她明明能够听见她们的声音,看到她们的表情,可是自己却给不出一点点回应,而大家也俨然是一副准备为她哭丧的表情。她努力地眨眼睛,想要告诉大家自己还活着,可是使了好半天的力气,眼皮才用极慢极慢的速度合起来,便再也无力张开了。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荻花苑里,周身仍是冰凉的,只有张妈照顾在床边,“姑娘哟,你已经睡了整整两日了,你可吓坏我了!”
云间勉强地笑了笑,睡了这么久吗,为什么身体一点休息过的清爽感觉都没有呢。
张了张口,云间道:“这两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张妈以为云间真心想问的是,十三公子有没有来看过她,怕说了实话惹云间伤心,便避开了这一条,道:“可多了,子姝姑娘来问过几回呢,妈妈也说要弄些上好的什么人参啊灵芝啊给姑娘补身子,你可别再有事,让大家操劳。”
云间便又轻轻地笑了笑,她忽然有种想法,自己是不是身子坏了,要死了。
养了两日,云间就又精神了许多,那狩猎出游一趟,醉月楼得了好些花酬,够她们去的这几个懒上好一阵子。云间便也不急着去前厅接客,只打听了些后面的事情。
说是她昏过去不久,庆王那边就带着破甲弓回去了,与那些狼和机关周旋了一整夜,天亮之后才得的手。自然这事儿他一个人也做不成,是好多世家公子陪着做的,伤了几个,好在是带着医者一道去的,命是保住了。
破甲弓能够被庆王拿到,云间觉得也很好。
民户的小院里,赵知身坐在一把木制的轮椅上,用仍垫着板子的手,翻了翻他那些宝贝茶叶,云间坐在台阶上,两只手掌托着下巴,“先生,我近来为何如此多病,睡一睡倒是好得也快,心里都快烦透了。”
赵知身放下木夹,慢慢地移动到云间身边,看着她道:“思虑成疾,病了,便是身子告诉你,该歇息了。”
云间对自己的身子很失望,便失望地垂下头来,听到信鸽振翅的声音,念着赵知身腿脚不灵便,急忙站起来去取停在沿上的鸽子,将一纸小小的卷轴取下来。
她自不问这信鸽的由来和作用,想也知道是槐花社相互之间传达消息的一种方式,打开来看到一首四行小诗,她的诗词造诣着实不高,是也看不懂。
云间将展开的卷轴递给赵知身,赵知身的眉却微微皱了皱,对云间道:“宸王今日抓到一人,自称是府衙大牢的纵火犯,说是庆王指使的。”
云间又将卷轴拿去细细地读了一遍,除了看到一粒粒堆砌起来的辞藻之外,实在看不出赵知身看到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赵知身将卷轴拿回,道:“改日再教你,庆王是心机狠决之人,那纵火的除非是极为亲信之人,否则必已杀人灭口了。”
“亲信之人不会出卖他,死人更不会说话,此事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