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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春门外,青溪岸边有一座酒楼名曰:近月楼。近月楼三层,一层大厅,二层包间,三层雅间。一层二层不需要有身份,只要你有钱便可安然入座;但是三层不行,掌柜的言明:除非你是高官大仕皇亲国戚,否则你便是搬座金山放在掌柜的面前也别想上三楼。
有人就疑惑这掌柜的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开门做生意不就是图财么?放着大把的钱不赚,却守着这么个规矩,委实令人难以理解。
但是道理一说就明,不是做生意的根本就不懂这个道理。需知越是如此便越显得精贵,真正的高官贵人自然为了显示身份的高端而慕名前往,一般的小贵族也会想尽办法上三楼吃上那么一顿,虽然三楼的价格贵到让你无法接受,但是为了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一切都值了。
这就好比青楼里的头牌,价格高的离谱,而且骚媚动人,但是就是不让你动她一动;偶尔有人有幸被留宿一宿,自然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其实那位冤大头花了高出百倍的金钱到手的也不过是和其他庸脂俗粉一样的一具身躯;当然他要的只是施施然志得圆满的从那香闺里走出时,众人羡慕的目光罢了。
此刻的近月楼三层近乎于空置,只有临河的那件精致的雅间里坐着一个人。他没有点明月楼拿手的菜肴和点心,他面前的桌子上只放着一壶茶,一柄剑。
这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的大好景色,脸上神色木然。
那人面目英俊,但是这张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残忍和诡异,他的两只白皙整洁的手上青筋毕露,一看而知这是一双保护良好的手,但是也是一双力大无穷的手。
楼梯蹬蹬作响,一名武士打扮的人从楼梯上上来,包厢里的人仍是脸朝窗外,来回头的想法都没有。
那武士来到包厢门口,轻轻叩门,包厢内那人才淡淡吐出两个字:“进来”。
武士诚惶诚恐的推门进去,毕恭毕敬的施礼道:“张大人,小人已经探明,那人今晚将在临水居赴宴,不过。。。。。。”那武士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被唤作张大人的英俊男子皱眉问道,一只手轻抚上剑柄。那武士忙跪下磕头道:“今晚有吏部尚书谢安在场,怕是到时守卫颇为森严。”
张姓男子冷笑一声,将桌上的茶杯端起,轻泯一口,挥了挥手。
那武士如蒙大赦,忙爬起身快速离去。张姓男子转头看望窗外,眼神恢复空洞。
宽阔的大道上,韩暮和袁岗俊杰三人正带着八名飞虎队员说说笑笑的前去临水居赴宴。这是韩暮他们第一次在健康城里闲逛,以前都是走马观花、来去匆匆,谈不上什么欣赏,而今日则是正正规规的赴宴游玩,因为今天请客的是王坦之。
王坦之位高权重,身居侍中之职,相当于以后的宰相。他平日里公务繁忙事务颇多,但是这么一位外表敦厚老实的人其实也很喜欢热闹;过不了月余,他便和谢安轮流坐庄请两家人道一起坐坐。
何况现在已是四月,春光正盛,淮水的春天之夜正是迷人之时,所以王坦之便邀请谢家齐聚临水居休闲一番。
临水居位于南市的盐档附近,紧邻这一个小小的码头,那码头专门为盐运而开辟。建康城的食盐供应便是从产盐地用船运至这里,再由盐务司发卖各家商行。
临水居是个两层的小酒楼,但难得的是雅洁精致,二楼设有活动屏风,可照顾客人全体聚会和分开聚会,店家的生意脑筋可见一斑。
韩暮等人赶到临水居的时候,还无人到达。只见张玄手下直统的射声营校尉带领手下在周围布岗。
那校尉名叫金春波,老成持重,与韩暮有过几面之缘。韩暮等和金校尉见过礼后,便自顾上楼,今日是王谢的家庭聚会,这金校尉肩负治安职责,不像韩暮只是来此休闲吃喝的。
整座临水居已被王坦之包了下来,所以小楼内空空荡荡,座椅碗碟均已摆好,就等客人上门了。韩暮吩咐八名飞虎队员分散各个角落注意警戒,便和袁岗和俊杰坐在临窗的小几旁聊天喝茶,外边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秦淮河上的花船开始上灯,周围的各个酒肆和青楼也都灯火闪烁,晚风自河面吹来,弥漫着一股股脂粉的香气,夹杂着恹恹的歌声。
一阵说爽朗的说笑声从楼下传来,这是谢安他们到了;韩暮等赶忙站起身来,整整衣冠躬身迎接,谢安和王坦之双双拾阶而上登上二楼。
两人都未着官服,谢安一袭青袍,王坦之一袭乳白打袍,均是一副休闲打扮。韩暮上前施礼,王坦之道:“贤侄都已经到了啊,年轻人就是行动快啊。”
谢安笑道:“他是做了一段时间笼中鸟,早想出来亮亮翅膀透透风了。”
两人大笑入内,韩暮忙招呼酒楼掌柜上茶,却见谢玄和谢道蕴双双走上楼来。那谢道韫面貌清减,似是大病初愈弱不禁风,谢玄倒是几日不见更显英挺健壮。见到韩暮,姐弟两反应完全不同,谢玄猛扑过来抱住韩暮道:“三哥,想死我了,搬出去便不回来看我了么?”而谢道韫则是若有所思只看了韩暮一眼便走向席位。
韩暮尴尬微笑,心道:这姐弟两要是对调一下就好了。拍着谢玄肩膀道:“刚刚安顿好,正要去请你们来看看我的新居呢,里边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哦。”
“真的?那我明日便去瞧瞧。”谢玄兴趣大增,韩暮点头答应,叫他先入座。后面谢石谢朗谢琰等和几个面孔陌生的年轻人也相继走了上来。韩暮和谢石等见礼毕,又请王坦之介绍那几位陌生的年轻人,原来他们都是王坦之的儿子,从年长起依次是王恺,王愉,王国宝,王忱,王坦之虽外表忠厚,但这生儿子的本事倒着实不小。
宾主到齐,吩咐掌柜的上菜上酒,酒宴开动。
临水居上春风拂面,秦淮两岸沐浴在这醉人的夜色里,远处盐运码头的一处灯光照耀不到的角落里,一双雪亮的眼睛正盯着那栋小小的酒楼,微风拂过黑色的衣袖,一只苍白而有力的手正扶着剑柄如兰般绽放再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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