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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经过怎样的一番挣扎,我才鼓足勇气回到客厅的。周悠悠见我消失了一会儿,关心道:“乔西你去哪儿了呀,刚才我们吃了星竹做的生巧克力,也太好吃了,我还特地给你留了一块了呢!”
我尴尬一笑:“去洗手间了。”
我瞥了一眼陈景琛,发现他就跟没事人似的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呢,大概是发现我在看他,他放下咖啡,双手环抱在胸前,坦荡荡地看着我。
多无耻啊!
我耳根子红得发热,为了不那么显眼,我默默低着头玩起了手机。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自从自己跟陈景琛从书房出来后,方星竹看着我的眼神就总是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笑得我非常没有尊严!
我在那里如坐针毡,于是就开始磨周愚:“星竹妹妹还得休息呢不是?咱们早点撤吧!”
还没等周愚回话,方星竹就阻拦道:“宿舍都门禁了,你们现在走也没地方待,不如在这吃点东西看看电影,等天亮了再回宿舍呗!”
说着,她还朝我露出一副纯良无害的笑容:“乔西姐姐,我这儿有好喝的呢。”
她这一说,周愚好奇起来:“哟,什么好喝的啊,整这么神秘?”
方星竹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这是鸡尾酒啊?”
周愚拿起一个看了会儿:“徐乔西,你还有这癖好呢?”
我的元神在吐血,虽然我确实挺喜欢这种有点酸酸甜甜的酒,但是陈景琛有必要让他妹妹觉得我跟个酒鬼似的吗?
更何况这可是在方星竹的家哎!我要是喝多了,闹出笑话怎么办?
我干笑两声,赶忙推托道:“明天还有早课呢,这酒还是改日再喝吧!”
“明天的早课,那节课你有出勤过?”
陈景琛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方星竹也歪着头看了我一眼,搞得我骑虎难下,心想那就少喝点吧。
我勉强答应:“那……行吧。”
周愚乐呵呵地把那些瓶瓶罐罐打开了,还怂恿着我:“酒壮人胆儿。”
我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了?其实我不喝是因为,我是典型的酒后吐真言的那种人,我怕我一旦喝到量了,说出什么有的没的,失态。
但是大家都喝了,我也不能做那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啊,也就跟着喝了点。喝到我心情正愉悦的时候,陈景琛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拿走那瓶喝了一半的酒。
“行了,别喝了。”
我看着他一脸淡漠的样子,突然笑出来:“让我喝的也是你,让我不要喝的也是你,你凭什么管我?”
我打掉他的手,无视他眼中的愠色,接着跟周悠悠她们嘻嘻哈哈地喝酒。
但其实我一直也在控制着量,因为我的心里藏的话太多了,我不能给自己创造那种什么都给说出来的机会。以至于最后周愚他们都倒下了,我还晃悠着那瓶一直没喝完的酒小口抿着。
陈景琛就坐在我对面,双手环抱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搞笑的是其实我们都有挺多想说的话,无从开口,没人起头,只能这么干瞪眼,毫无困意。
方星竹还没睡,在卧室看电影,客厅里就剩我跟陈景琛两个清醒人,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先开了口:“徐乔西,我只问最后一次,你要不要当我的女朋友?”
我晃着酒瓶的手顿了一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乱了所有思绪。我知道,以陈景琛的个性,能做到这步,说出这句话,已经是他的底线了。我也知道,如果我这次拒绝了他,也许他再也不会对我说这句话,也许我们之间就再也没可能了。
可是,当我知道林晚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失去了那种可以不顾一切的疯狂和肆意,我们之间永远横着一个人,横着一段陈景琛理亏的感情,横着一段让我内疚的介入。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思,我欲言又止,不肯答应,却也不敢拒绝。
“我没碰过林晚。”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挑眉看了我一眼:“我想你也许是想问这个?”
我的脸瞬间红成一片,怔怔地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错愕不已。
我相信,陈景琛的为人是不会拿这种事信口开河的,那么林晚所说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在骗我?
他起身,坐到我旁边,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别人的误会我从来不介意,但是我不想让你误会。”
那个不可一世的陈景琛这是在跟我解释吗?我心脏里某个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扎了一下。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从来没跟林晚在一起过。只是她休学确实因我而起,我也有愧于她,我答应过她,在她考上大学之前,不会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你大概也知道,她有些情绪病,为了不影响她的心情,我一直也都是按她的要求去做,我不跟任何女生有过密往来,但是她还是不安心,最后让我身边的人都以为她是我的女朋友。如果这能让她安心的话,我也无所谓。只是,你出现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陈景琛才会看起来那么生人勿近,所以他才迟迟不肯将喜欢说出口,而我一直以为他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步步紧逼,逼他将那句不合时宜的喜欢说出了口。
“我其实有想过,真的跟林晚在一起。”他苦笑了一下,“所以当我察觉对你有些不一样的感情时,我突然间很厌恶这样的自己。我想躲的,不过没躲掉。”
我怔怔地看着他,说:“所以,我之前才会一直觉得,你好像很讨厌我。”
他点了点头:“人总要为自己的冲动埋单,当林晚知道你的存在后,她情绪很不稳定。她不管不顾地逃课来找我,做一些很疯狂的事情伤害她自己,我不能放任她这样,所以后来我跟你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不是我不喜欢你,也不是我在戏弄你,只是时机不对。”
“我比任何人都不想看到你难过,徐乔西。”
他低垂下头,温暖干燥的手指在我的手心轻轻摩挲着:“我到底还是让你难过了。可是,如果你知道这些理由,如果我告诉你我跟林晚的事彻底解决了,你还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我愣住,突然间陷入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矛盾,他不与我在一起时,我想尽办法想与他在一起;他不肯表白时,我千方百计逼他开口;他有林晚时,我心中遗憾万分;他现在彻彻底底毫无阻碍地可以跟我在一起时,我却犹豫了。
我犹豫的原因,就是脆桃说的那句,我跟陈景琛不是一个段数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心里可以藏下这么多事情,却只字不肯跟我透露,要等他全部处理好,再来通知我结果,让我做一个选择。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他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时,我是多么的难过和绝望。他似乎有足够的自信,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他,他似乎也懒得跟我解释,只做他认为是对的事情,可他没想过,他认为对的也许并不是我最想要的。
我一直看不懂他,那么即便跟他在一起,我大概也始终会陷入一种患得患失的怪圈,就好像得到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与其成天担心失去,反倒不如从来没有得到过。
沉默片刻,我鼓足勇气做了一个决定,我对他摇了摇头:“陈景琛,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好像永远有可以把控全局的自信,所以让我总有种被你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他的眼神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似乎料到我的反应会如此。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他缓缓开口,语气冷得让人胆战,“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这话时,神情是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好像百毒不侵。
我的心仿佛突然坠到暗淡无光的崖底,他真的是喜欢我的吗?还是说他的自尊已经盖过这份喜欢,让他在被拒绝后浑身带刺、出口伤人。
就在我陷入这份伤感时,他缓缓开口:“我等你就是。”
我怔住,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起大落惊得说不出话,可是我忘了,我眼前的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在我沉浸在这一腔深情难以自处的时候,他幽幽开口,说了一句不那么中听的话。
“你会回来求我的。”
原本还那么仅存的一点点动容瞬间消散无踪,我现在只是好奇这么一个爱面子、好逞强的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就在这时,方星竹那个机灵鬼适时从卧室里出来,递给我跟陈景琛一人一瓶酸奶,打断了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这天都快亮了,你们俩像个猫头鹰一样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不困啊?”
我咬牙切齿:“不困!”
我被陈景琛气得倍儿精神,他倒是丝毫没有露出被拒绝的沮丧,仿佛刚刚深情表白的那个人是我,他才是拒绝别人的那个人一样。
就这样,我跟陈景琛仿佛从那一刻起,彼此都赌起了一股气,谁也不肯妥协半分,都在等着对方就范。
而通宵喝酒伤神的结果就是,在下午Java课上我已经完全顾不上被老太太支配的恐惧,分外“勇敢”地在老太太的课上打起了瞌睡。
也正是因为这一壮举,我成功引起了老太太的注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全班同学心目中英雄级别的作死人物。
而那一天的插曲则是,跟我同样有此壮举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被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的得意门生陈景琛。所以当我在课堂上被老太太揪起来的时候,我一打眼看见旁边睡得十分从容的陈景琛,心中邪恶的小人立刻出来作祟,我当场指出:“老师!陈景琛也在睡觉!”
然而还没等老太太护短,陈景琛已经揉着惺忪的睡眼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对不起,老师,昨天跟徐乔西表白,心理波动比较大,一宿没睡好。”
全班顿时哗然一片,一眼望去,在座的各位全是一脸八卦,就连不苟言笑的老太太似乎都在强忍着笑意,一脸慈祥地说:“年轻真好,坐下吧,睡吧!”
我只感到瞬间五雷轰顶,这货不是摆明着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吗!
坐下之后,我愤怒地在桌子下面哒哒哒地敲手机质问他!
我:陈景琛,你也太卑鄙阴险了!现在全班同学都知道这件事,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陈景琛:做人是不可能了,做我的人倒是还可以啊。
我义愤填膺,他这不是摆明着要挡我桃花吗?做这么缺德的事,是要遭报应的啊!
我:不是说好了要我自己慢慢考虑吗?你这么做不是断了我的后路吗?
陈景琛:兵不厌诈。
我愤愤地放下手机,隔着三排座位看着陈景琛的后脑勺,只恨自己手头怎么没个平底锅拍他一下?
而我的担忧也是极其有道理的,因为下课后,我就发现平日里跟我嘻嘻哈哈关系不错的男同学,此刻都十分尴尬且刻意地跟我保持距离。
这让我十分窝火,吃饭都吃出一股子茹毛饮血的意思,以至于大姐心惊胆战地试探道:“乔西,你昨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能说陈景琛跟我表白被我拒绝了吗?我能吗?!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整个寝室,都知道我悲催地觊觎陈景琛已久,好不容易拨开云雾见青天,居然还拒绝了,是个人都不会相信吧!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这时候就有个明白人站出来解读了,脆桃一边喝着减肥茶,一边说?:“她现在是进退两难,本来想给自己一段时间冷静冷静,谁想到对方步步紧逼。”
大姐还是一头雾水:“怎么就步步紧逼了?”
三姐看不下去了,拍了一下大姐的头?:“这个复杂的世界不适合你。”
其实没有答应陈景琛,确实是因为我希望能够冷静思考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想总是稀里糊涂地按照他安排的路线走。可是没想到陈景琛竟然还有这种阴招,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一番不咸不淡的话,却让我进退两难,即便不答应他,我跟他之间也仿佛被拴在一根绳子上。
而且扪心自问,我知道自己心里还是在意林晚的。即便陈景琛已经明确告诉我,他跟林晚不是我想的那样,可是他也的的确确承认他有愧于林晚。我在想,究竟是怎样的心结,能让一个女生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去那样污蔑他呢?
我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坦然地接受陈景琛。可是我也的的确确不能洒脱地说放就放,如此看来,也许现在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坏事,时间能沉淀一切,将最适合的结果告诉我们。
可是事情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乐观,因为没多久,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脆桃跟盛嘉烈终于在两年的摸爬滚打中修成了正果。这不,都几点了,两个人还没回宿舍呢!还在外面浪!
人生最害怕的就是对比啊……我这感情生活还云里雾里的呢,看不见一点亮,每天还被迫吃一嘴狗粮。
“说起来,盛嘉烈的生日快到了啊。”大姐开口。
我附和道:“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啦,从一个月之前,脆桃就嚷嚷着要挑礼物了,还要亲手做个蛋糕不是吗?”
一想到脆桃的蛋糕,我们三个都没骨气地流出了口水。说起来,脆桃不仅人长得美,手艺也是好得不得了,隔三岔五就把在家里烤好的蛋糕、饼干之类的带来给我们吃。因为用料足,吃得我们几个嘴都叼了,现在吃外面的蛋糕总觉得不够香浓,水果不够新鲜。
三姐一脸羡慕地说:“能当脆桃的男朋友可真幸福啊,不过谁能想到‘菠萝头’竟然翻身农奴做主人了!”
我点点头:“就是,难道是因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三姐白了我一眼:“不要强行尬鸡汤好吗?”
在我们的一片艳羡声中,脆桃回来了,哼着歌的她心情显得十分不错。
我酸溜溜地打趣道:“恋爱中的女人气色就是好啊。”
脆桃睨了我一眼,笑嘻嘻:“老娘最近人逢喜事,懒得跟你计较,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盛嘉烈生日喊了陈景琛,可别总说姐姐有好事不想着你!”
我哼哼一声,心口不一地说:“关我什么事呀!”
脆桃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开始坐在书桌前卸起了妆。
作为一个心机女孩,虽然我嘴上说着无所谓,但是因为知道陈景琛也会去“菠萝头”的生日会,还是暗搓搓地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粉装嫩。
可能是我用力过猛,我跟大姐、三姐在去给“菠萝头”过生日的路上,大姐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白了我一眼:“徐乔西,你把自己搞成一个红心火龙果的样子是要怎样啊?”
我低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骂一句,但是不得不承认大姐这家伙的比喻总是清新脱俗却又恰到好处,我还真像个红心火龙果。
到了脆桃家的老房子,就听见周愚扯着嗓门在那儿啧啧叹道:“我说脆桃,你家这院子真不错啊,要是动迁你不就成暴发户了?”
“你土不土啊,周愚,还动迁,我看你钻钱眼里了吧!”
我们一进院子就看见一片欢声笑语十分和谐的景象,周愚跟脆桃在串肉串,陈景琛跟“菠萝头”在一边烤肉串,孙威和亮子则忙前忙后收拾桌子摆食物。
见此场面,大姐跟苍蝇似的搓了搓手,口水都要流地上了:“哎呀!我去!谁也别拦着我,今天我要大开杀戒了!”
三姐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能不能出息点?”
而就在此时,脆桃如同我心里的蛔虫一般,在看见我这个红心火龙果时,瞬间露出一副了然的微笑:“乔西,你别干站着啊,赶紧去帮着烤串去!”
她边说边拼命给“菠萝头”使眼色:“盛嘉烈,你去屋里把我烤的蛋糕都拿出来!”
奈何“菠萝头”缺根筋,笑得十分纯良,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说道:“没关系的,桃桃,我不累,我还能再烤一会儿!”
脆桃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而我竟然还捕捉到陈景琛那一丝邪魅狂狷的笑,瞬间尴尬得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脑袋插进去。
我赶忙给自己打圆场:“我去拿蛋糕吧!”
脆桃却跟“菠萝头”杠上了,一口回绝了我:“徐乔西,你去烤串,盛嘉烈,你去拿蛋糕!”
“菠萝头”大概还没意识到大难降临,仍旧纯良无邪地笑着拒绝:“不行呀,桃桃,别人烤不出你喜欢吃的口味!”
这下脆桃真的忍无可忍了,只见她放下手中串了一半的羊肉串,撸起袖子一脸杀气地朝“菠萝头”走过去,而“菠萝头”竟然还浑然不知,我们都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就在这时,陈景琛淡淡地开口:“我去陪徐乔西拿蛋糕好了。”
说着,他就脱掉围裙朝我走过来。
虽然陈景琛及时解围,但是还是没能拯救徘徊在灭绝边缘的“菠萝头”,因为我跟陈景琛前脚刚踏进里屋,后脚就听见脆生生的捶肩声音,以及跟复读机似的:“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我抿着嘴笑了一下,却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陈景琛对着我笑,我这才反应过来,拿个蛋糕用得着两个人吗?待会儿出去外面那群八卦分子不得上天啊。
我有点心虚地说:“要不还是你自己拿吧,我出去帮忙了。”
话音刚落,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你躲我做什么?”
我故作硬气:“谁躲你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犹豫一下,还是没说出口,于是一只手提起蛋糕,一只手拽着我走出屋子。
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其实当时陈景琛是有话要对我讲的。
因为之前一直犹豫不决,我跟脆桃也聊起过陈景琛的事情,经过多方开导,我慢慢也想通了,我知道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陈景琛的,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面对,还是要弄清楚。
陈景琛正坐在树荫下切水果,我在他旁边一会儿鼓捣鼓捣树根,一会儿拨弄拨弄野草,就这么徘徊了半天。终于,他忍无可忍地放下手中的水果刀,一脸佛系微笑地望着我:“徐乔西,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讪笑一下:“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说!”
“林晚究竟是为什么休学?她为什么要说你对不起她?”
话音刚落,突然间陈景琛切水果的动作顿了顿,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却是答非所问:“你是因为纠结这个,所以一直在犹豫吗?”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我利用过林晚的感情,她后来的情绪病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引起的,所以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
我被陈景琛的这一番话震住,完全无法将利用别人感情这件事和他联系起来,可是这也恰恰是我的担忧。
“你在担心什么?”他饶有兴致地看了我一眼,“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放心吧,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利用的?”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菠萝头”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眉飞色舞地给我使眼色?:“哟,这依依不舍的样子是干什么呢?没听说过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吗?”
我当时只顾得上窘,哪里还有心思分析“菠萝头”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更没注意到陈景琛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你再嘚瑟,小心我让脆桃揍你。”
我凶巴巴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出去了。
我们一群人吃吃喝喝的,很快天就黑了。我们围坐成一圈,在脆桃亲手做的那个蛋糕上插上两个数字蜡烛。蜡烛的火光在宁静的夜色之下随着细风左右摇曳,陈景琛坐在我的左手边,难得没有板着一张脸,他好看的侧脸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柔和温柔。我强按捺住去摸摸他脸颊的冲动,好想让时光停留在此刻。
我们没有烦忧,正值青葱岁月,有大把的感情可以肆意挥霍,这种充沛的青春和感情在当下显得如此不值得一提,以至于我从没想过,其实它是消耗品,也许一段感情就用光了,一个人就用完了。
我时常在想,喜欢一个人真是件太过麻烦的事情,你要花费好久的时间才能正视这种微妙的情感。而当心底里承认这种感情后,便像是跟这个人关联了程序,他的一举一动在你这里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明明是被人控制了心绪,反而还乐在其中,难以自拔。
这样麻烦的事情,光是想想,都不想要再经历第二次了。
大概是被我盯得太久,陈景琛下意识地转头朝我看来。他的嘴角还挂着浅淡的微笑,而我眼睁睁看着这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随着他嘴角的弧度不断延伸。
“喂,你笑什么?”
我终于忍无可忍,这货分明是对着我露出一副看二傻子的笑容。
“没什么,”他微微敛起那欠揍的笑意,正色道,“徐乔西,你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虽然我刚才的确垂涎了一下他的美色,但还不至于流口水吧!
我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跟着大家起哄让“菠萝头”许愿。
“菠萝头”双手合十,竟前所未有的正经而认真地许起了愿。脆桃歪着脑袋看着他,晶亮的眼中难得透着满满的少女气息,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
其实不只是脆桃,我们所有人都还蛮好奇“菠萝头”能许什么愿望。平日里看惯了他没个正形的样子,这样认真大概是在对待一件很重要的事吧。
许完愿,“菠萝头”缓缓睁开眼,本色便立刻显山露水,周愚忍不住打趣道:“你该不是许愿自己发大财吧?”
“菠萝头”哼了一声:“庸俗!”
“喂喂喂,你好意思说我庸俗?”周愚不甘示弱,掀了“菠萝头”的老底,“也不知道‘视金钱如粪土,视粪土如生命’是谁的人生格言?”
亮子也跟着针对“菠萝头”:“对啊对啊,要是嫌钱庸俗,你倒是把欠我的手抓饼钱先还了啊!”
大家嘻嘻哈哈一番打闹,闹着闹着都忘了最初想要打探“菠萝头”许了什么愿这件事了。本来大家都忘了,结果脆桃到底是按捺不住好奇,凶巴巴地逼问“菠萝头”:“喂!菠萝头,你究竟许了什么愿望啊?祈求上天保佑你不挂科的时候都没这么虔诚啊!”
“菠萝头”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许的愿是……”
“喂喂喂,不能说啊!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周愚出来打断,“菠萝头”瞬间噤了声。脆桃眼看就要得逞了,结果被周愚这么一搅和,气得狠狠拧了周愚胳膊一下:“就你话多。”
说完她又变了一副面孔,跟人贩子哄骗小朋友似的对“菠萝头”软磨硬泡:“你别听周愚瞎说,愿望就是要说出来才灵验嘛!不说出来,帮你实现愿望的小仙女听不见,你说对不对?”
周愚立刻做出呕吐状:“这恋爱的酸臭味真是让人无法直视啊,还实现愿望的小仙女……”
脆桃直接忽略了他,继续哄骗“菠萝头”:“快说吧,一般吧许愿都是在人越多的情况下说出来越灵验的……”
架不住脆桃的软磨硬泡,“菠萝头”松了口?:“好吧,其实我许的愿是,希望下辈子当个考拉……”
话还没说完,脆桃大白眼翻得差点仰过去,她无语地看着“菠萝头”:“盛嘉烈,你的人生就不能有点追求吗,除了吃就是睡的……”
“菠萝头”委屈巴巴地说:“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
脆桃已经对他的愿望不抱任何期待了,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你说,你说……”
“我希望下辈子当个考拉,你当棵树。”
这下脆桃更无语了:“那不就是希望生命里只有吃和睡吗?”
“你能听我说完吗?”“菠萝头”竟然有点急了,脸红扑扑的,又透着一点认真。
“你没看网上说吗,考拉每天要在树上睡二十小时,另外四小时中,两小时吃树叶,两小时发呆,考拉并没有天敌,多数考拉都是摔死的,因为他们老了就会因为抓不住树而掉下来。”
“那你老了不就抓不住我了吗?”
在我们都沉浸在考拉的呆萌,等着“菠萝头”的下文时,脆桃突然一本正经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们这才想到,刚刚“菠萝头”的生日愿望是,希望下辈子他当考拉,脆桃当树,我们以为他是希望下辈子能像考拉那样跟脆桃一直待在一起,可是被脆桃这样的发问问住了,突然觉得好悲伤啊。
“菠萝头”却扯起一抹笑,特别温柔地看着脆桃:“抓不住你,我就死了啊。”
我们从来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菠萝头”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因为他的神情认真又专注,怎么看都是一副深情的样子,女生们瞬间被撩得不要不要的,男生也都是一副万万没想到的表情。
孙威一边乐,一边称赞?:“可以啊,小伙子,这都是从哪儿学的啊?”
“菠萝头”立刻嘚瑟得不得了,臭屁道?:“什么从哪儿学的!这叫用心!用心!懂吗?”
脆桃敲了一下他的头,都快笑出鱼尾纹了:“少说几句,不要在这群单身狗面前拉仇恨了,要低调。”
我看着他俩不自觉露出欣慰的姨母笑,真是好甜哟。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陈景琛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不自觉地抖了抖,别扭地把视线移开。
“原来你喜欢这种?”
他淡淡地开口,似乎忍着一点笑意。
我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理他。
本来一切都挺开心的,我们玩到晚上,几个人正在打最后一轮扑克,我跟三姐在旁边观战,陈景琛记牌实在是太厉害了,就跟开了挂似的,看得大姐的少女心怦怦乱跳。就在这时,“菠萝头”突然头也不抬地来了一句:“哪天走定了吗?到时候提前说一声,咱们好给你饯行啊!”
我正纳闷呢,这是要给谁饯行啊,陈景琛的声音突然出现:“快了,就这几天吧。”
我瞬间愣住,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要去哪儿?”
陈景琛不咸不淡地开口:“去北京,三个月而已。”
这下大家周围的气氛仿佛突然凝滞了一样,“菠萝头”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多嘴了,有点不安地挠了挠头,嘟囔着:“原来你不知道啊……”
我再一抬头,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似乎有点尴尬,我回头看了一眼脆桃她们几个:“你们早就知道了?”
大姐支支吾吾解释道:“其实没比你早多少……我们还以为他跟你说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只隐隐约约听个大概是陈景琛不久之后要走了?我突然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为什么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陈景琛会亲口告诉我他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我比他们都要更早知道陈景琛要走的事情,可是其实我不仅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我甚至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心情瞬间跌落到水平线以下,我想挤出一个看起来没那么异类的笑,结果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完全挤不出。
放弃之后,我也就不掩饰自己不开心的样子了。我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景琛,看到所有人都噤了声,同我一样盯着陈景琛。
他从凳子上起身,朝我走过来。他伸手拉我胳膊?:“我有话跟你讲。”
我甩开他的手,把心底里的话噼里啪啦直接说了出来:“陈景琛,你是不是总要这么自以为是,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说完,我就朝另一边跑了过去。
我心里窝着一团火,简直快把我点着了,心里如同一团乱麻,连我自己也捋不顺搞不清。陈景琛要离开的消息就像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一阵剧烈的狂风,我内心有说不出的焦躁。
唯一能确定的是,我觉得非常不开心。
没多久就听见有脚步声向身后逼近,我知道是陈景琛。
在他距离我还有那么一段距离的时候,我轻声问他:“为什么你总是……自己做决定呢?”
周遭静得能听见陈景琛均匀的呼吸声,巨大的树荫将我们很好地隐匿在夜色之下,那些平日里难以启齿的话仿佛都打开了闸门。
我回过头,只能看清他的轮廓,看不真切他的表情。我在想他是否也同我一样,此刻内心一片兵荒马乱?他有这个本事,可是我没信心有这个本事。
我沮丧地坐在角落里的石阶上,望着不远处的树出神。就在这时,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语气之中竟还透着一些歉意:“因为你之前说,想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说完他也放空起来,我生无可恋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啊?明明也是一枚钢铁直男……
我幽幽叹了口气,他突然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我一跳,我仰头看他,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我就不去了。”
“你怎么能这样?这么好的机会,你说不去就不去?”
“可是你不开心了。”他难得露出吃瘪的表情,仿佛在控诉着“你要我怎样”。
我哼了一声:“我不开心,不是因为你要走!”
他沉思片刻:“你不开心,是因为我没有问过你之后,再做决定?”
“陈景琛,有些事情只要有意会就可以了,不用说出来!意会懂吗?”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哪有什么立场要求你做事之前与我商量?
他轻笑一声,似看穿我心中所想:“你这么纠结的话,早点答应我不就好了吗?”
我的脸腾地一下变得滚烫,好在此刻光线晦暗,我故作镇定:“你不要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一直没法做决定?你究竟在顾虑什么,徐乔西?”
他真的把我问住了,其实我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想要什么。我既无法快刀斩乱麻,也无法带着一腔孤勇迎接未来可能接踵而至的伤害。在陈景琛的事情上,我以往的果断和勇气全部没有了,变得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步履维艰。
他叹了口气:“你不是怪我总是逼你,那这三个月你刚好可以好好想一想。”
“你又替我做决定?”我不满地反问道。
“徐乔西,你像个乌龟一样,我只是想做些事情推你一把。”
他顿了顿,似下定了决心:“这也是我给你最后的时间。”
我愣住,瞬间明白了陈景琛的用意,原来这三个月的时间不仅仅是让我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更是他最后给我的机会。
他的耐心总是少得可怜。
随后他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又一把将我从台阶上拽起来:“走吧,地上凉。”
我被迫从台阶上站起来,跟他朝光亮处走去,走到一半我甩开他的手:“凭什么啊?”
“凭什么又是要你来做决定?什么叫作最后给我的时间?”
他叹了口气,眼睛如同这夜色之下最闪亮的星星:“因为我不想再这样难受下去了。”
我被他这句话震住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一种眼前的人不是陈景琛的错觉,毕竟不可一世的陈景琛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他怎么可能因为别人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呢?”
“徐乔西,难道你没意识到,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其实对我是一种折磨吗?”
我哑言。他又接着说道:“你要时间,我给你,你要空间,我不逼你,如果三个月后我回来,还是得不到你的答案,那我只会觉得,你对我别无他意。”
陈景琛最后这一番话像是碎掉的啤酒瓶子一样,狠狠扎进我的心里。我仿佛瞬间茅塞顿开,明白那些一往无前,懂了那些飞蛾扑火。原来这世上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让你明知靠近会被其所伤也在所不惜,仅仅是为了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那晚回到宿舍,寝室的三个八婆难得很清静,大声都不敢吱一个。
直到我主动开口问向来消息灵通的大姐:“大姐,都有谁跟老太太一起去北京?”
大姐小心翼翼地瞄着我的脸色,看我没什么异常后,话匣子才渐渐打开?:“我们专业只有陈景琛一个,其余三个都是老太太带的研究生!这可是个好机会啊,×软件公司可是这次比赛的主办方,听说就是要物色专业人才。×公司啊!可以说是我们这行的终极理想了,多少人都在忧愁下学期结束就要面对就业压力,如果陈景琛他们表现得好,直接就能留在×公司实习了!”
“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啊,因为最开始陈景琛拒绝了来着,所以空了一个本科生的位置,其他专业都争破了头。但是后来也不知道陈景琛怎么就想开了,又主动答应老太太要去了,谁能想到陈景琛也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哪,让那些争名额的学霸空欢喜了一场。”
原来陈景琛最开始拒绝了老太太。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对陈景琛说的那些不要逼我的话,所以他不是什么擅作主张,也不是什么自以为是,他是因为我的那番话,才决定跟老太太离开一段时间,我刚刚却那样质问他。
我耳边又回响起他那句“徐乔西,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关系让我多难熬”,我的心中顿感五味陈杂,我不禁暗暗质问自己:徐乔西,你何德何能啊?
我突然很想给陈景琛打电话,让他安心跟老太太去北京,好好把握机会,我会在这儿等他回来。
可是我又不敢打给他,因为听完大姐的描述,我多多少少也明白了这次机会难得,我又担心我的话会改变陈景琛的决定,如果他一任性又决定不去了可怎么办?
带着这种纠结,我觉得要等到他离开那天,去送他时再一并告诉他。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不仅仅是因为想通了跟陈景琛的关系以及内心真实的想法,更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跟陈景琛之间的距离。
因为喜欢他,而渐渐忽略掉他原本就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事实,喜欢上这样的人,我觉得我也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
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缺点,可是即便是一直没有过四级的三姐,还是始终坚持着每天背考研单词,普通话不好经常被我们开玩笑的大姐不知不觉已经考下来普通话一级甲等,脆桃则因为热爱旅行考下了导游资格证。
相比较之下,我似乎一事无成,平庸得令人发指啊!
原来我内心那些患得患失,皆是源于自我匮乏而引起的自卑。或许就连我自己都从骨子里觉得我与陈景琛并不般配。也许我长得刚好是他喜欢的那个类型,也许我的性格刚好是他觉得有趣的那一类,我占了这两点优势,让他得以看到我。可是我明白,我内心里的渴望,不仅仅是能够跟陈景琛站在一起,而是真正成为一个足以与之比肩的女生。
这个想法让我在青春中最迷茫混沌的一个时期里,突然间找到了一个清晰的人生目标,我决定奋发图强了!
所谓奋进让人勇猛,勇猛让人无畏啊!
晚一点的时候,我给陈景琛发了一条微信:你走之前要告诉我,我有可能……去送你。
他回我:好。
而且是秒回!我又激动得不行,愣是起来看了五十页专业书才稍有困意。
陈景琛要走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那天上老太太课的时候,我跟脆桃因为快要迟到而一路狂奔,终于在上课铃响之前慌慌张张冲进了教室。虽然教室里只剩下第一排跟第二排有座位了,没办法,我俩只好退而求其次坐到了第二排。
结果上课铃刚响,两个比我们俩还慌张的人冲进教室,比我们还绝望地坐到了我跟脆桃前面的第一排。老太太瞥了一眼,见迟到的人中有陈景琛,也就没多说什么,低头继续找课件。
我也是嘴贱,偷偷摸摸地跟脆桃皮了一句:“之前还跟我吹牛说他迟到不会被说,这不也是怕迟到怕得要命,现在还在那儿喘呢。”
话音还没落地,陈景琛突然幽幽转过头来,我眨巴眨巴眼睛,心想,我说得那么小声他应该是听不到吧,就算听到了应该也就听到那么几个无关紧要的字儿。
于是我一脸坦然一本正经地翻开笔记,装模作样地抬头看投影。
“我不是怕迟到,我是怕粥凉了。”说着,他一把把一袋子吃的丢到我桌子上,然后就跟呆萌的羊驼一样盯着我看。就在我寻思着我是接呢还是不接呢,孙威贼兮兮地给我使眼色:“今天从食堂出来的时候看见你俩着急忙慌地才从宿舍出来,某人怕你没饭吃,特地又折回去给你买吃的,啧啧啧……”
脆桃也是一墙头草,一看见陈景琛给她也带了一份,立刻倒戈,笑得跟汉奸似的:“人家这诚意,我这灯泡都感受到了!”
我看着她美滋滋地喝着燕麦莲子粥,正想说点什么怒斥一下她这种为了一杯粥折腰的行为,突然想到之前借着脆桃的光,吃了不少盛嘉烈买的水果,然后也分分钟被收买到六亲不认的光辉事迹之后,我就没脸说了。
东西送到,陈景琛就转过去了,开始装模作样地思考、转笔。我盯了他的后脑勺一会儿,心里充斥着喜滋滋的甜蜜,不知不觉就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要不是脆桃突然捶了一下我的腿,我还不知道得在那儿发多久的呆,脆桃嘴唇不动,目光坚定地看着讲台前方,用腹语警告我:“咱能不能低调点啊,你上课偷吃东西还摆到桌子上光明正大地吃,老太太瞅你半天了。”
我慌忙把粥藏到桌子下面,一抬头,看见老太太竟然难得宽容地没有板起那张酷似流氓兔的脸,甚至还露出了姨母笑。
这个现实的世界啊,要是给我粥的人是周愚,估计我俩早就被撵出教室了。
(周愚画外音: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一节课因为这一杯粥的助力,过得格外愉快。我把那杯粥拿到书桌下,放在腿上,假装听会儿课,就忍不住低头喝一口,真是甜哪!
我跟脆桃正在合力攻克老太太刚刚布置的题目,我竟然就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发现这个我也会,那个也好简单,每道题做起来都得心应手,得心应手到我都快爱上老太太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前面坐着的陈景琛突然起身,我停下笔,看了他一眼,才发现是老太太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我低头继续做题,但是耳朵恨不得能耷拉到陈景琛肩膀上去,好在老太太的课堂纪律没人敢挑战,我又坐得靠前,即便他们两个说话音量不大,我也听个七七八八。
老太太问他:“女朋友啊?”
我突然老脸一红,把头低得快嵌进本里了,心想老太太怎么也这么八卦呢?
“不是。”陈景琛回答道。我听见他的回答,虽然知道没毛病,但还是不太爽啊,不过这种不爽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就听见陈景琛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不过快了。”
我一边捂住脸,透过我在五指间预留的巨大缝隙窥视着陈景琛,一边嘟囔道:“说话大喘气儿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挺好挺好,这小姑娘挺机灵的。”
难得听见老太太夸我,当然这也很有可能是老太太给陈景琛面子的客套话,毕竟谁会夸自己的学科只能勉强及格的人机灵啊。
八卦完,他们这一老一小终于开始聊点正事了。其实之前我心里就隐隐约约地有点不安,果然,我听见老太太说了一句:“日子定下来了,你回头再好好准备准备。”
陈景琛点点头,老太太又似笑非笑地说:“之前你一会儿不去,一会儿又说去的,我都不管,但是现在这事已经到眼前儿了,不管怎么的,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啊。”
“知道了,老师。”
我听到他的回答,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他也在看我呢。我忍不住撇了撇嘴,我知道他这么答应老太太了,肯定就是要去了的,不过就算他想不去,我也不能同意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总是充满着起起落落啊!
我这高兴还没半节课呢,心情瞬间就跟上了霜似的,这心情一不好,任督二脉瞬间就给我堵上了,做题做得乱七八糟的。
“你看你那小心眼,就三个月至于这么魂不守舍的吗?”脆桃忍不住说道。
“唉……”我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俩之前一直不顺,这不是刚有好转吗,他这一走,再回来万一还有什么变数呢?夜长梦多!”
脆桃白了我一眼?:“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还变数,你搞清楚啊,现在是他追着你不放,你怕什么变数?”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脆桃说,有的时候人就是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是很难给旁人讲清楚的。也许我当时就是有这样的预感,陈景琛这次去B市,我总觉得特别不安,他总是给我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而每次都是我刚刚觉得他不是那么触不可及,不是那么朦胧遥远的时候,就要横出一些事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患得患失,我这种心思可能在别人看来就是杞人忧天吧。
而当没人能理解我这种忧虑的时候,我也懒得解释,想要真真正正被人理解实在是太难了。既然这样,那还是不要让别人为自己担心了。
于是我调整了一下,跟脆桃开玩笑:“首都的妹子人美气质佳的,我担忧得都快要哭了。”
脆桃见我这么说,“哼”了一声:“我就说你那么一没心没肺的人才不会想那么多呢!”
我捂住我的肚子:“我的心,我的肺好着呢!”
就在我俩贫着的时候,下课铃终于响了,脆桃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厕所。
我摇了摇头:“你觉得我在这种心境下,还能有心情跟你一起享受手拉手去厕所这项文娱活动吗?”
脆桃敲了一下我的头:“徐乔西,你真是没个正经了。”
说着,她就拎着小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十分妖娆地去厕所了。
“唉……”
我趴在桌子上,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不是说总叹气影响运势吗?”
陈景琛的声音突然在我耳畔响起,我一个激灵坐起来,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旁边。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啊!”
我瞪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耳根子竟然可耻地热了起来,于是我别过脸看向窗外,心里默默祈祷赶紧恢复正常,可别让这货看见了又笑话我啊。
“你转过头去干吗?”说着,他就过来扭我的头,企图让我转回去。但是我深知这并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转头,这更是一场攸关荣誉和面子的对峙,于是我气沉丹田,狠狠梗住脖子,在耳朵恢复正常之前绝不向陈景琛低头。
但是这货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我发现我的丹田之力已经没有用了,于是企图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说过叹气影响运势?”
这句话还是我妈告诉我的。以前上高中那会儿,我不爱写作业,一写作业就唉声叹气的,一叹气被我妈听见,她就要给我一顿教育。后来实在是怕了我妈跟唐僧似的絮叨,我才慢慢改掉了叹气这个毛病。
毛病虽然改了,但是关于我妈说的“叹气会影响运势”这个理念已经成功根植在我的脑海里。不过话虽如此,我也只是在寝室有人叹气的时候才出来教育教育,应该是没在陈景琛面前提过啊。
“你朋友圈发的。”他提醒我。
我这才想起来,我似乎确实在朋友圈发过这件事,但那都是很久之前了,好像是才上大学没多久吧。那个时候我总是叹气的毛病还没改掉,但是为了不让我妈絮叨我,于是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次叹气说了句“唉……”的时候,紧接着就立刻抬高语调,用十分欢快的语气接着说道“哟!喂!呀”,以此掩盖我那声叹息。于是每次我妈刚要说我,就硬生生被我这一串慷慨激昂的语气助词怼回去。
有一次我就把这件事发朋友圈了,不过那时候我跟陈景琛还不太熟,他怎么会看到那条朋友圈啊。
真相只有一个!
我奸笑道:“原来你这么早就关注我了啊……”
我抓住每一个能调侃他的机会不撒手,但是网上说得好,Nozuonodiewhyyoutry……就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景琛来了一记绝杀。
他冷笑一声:“徐乔西,你难道以为耳朵红了只会红一面吗?那我告诉你,其实背面也是红的。”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发现了!他竟然还在这儿跟我装蒜,原来借机憋着放大招呢!我捂住耳朵,恼羞成怒地转过头:“你是玩“一起来找碴”长大的啊?”
他轻笑一声:“早转过来我就不拆穿了。”
我气鼓鼓地不理他,他突然语调一转,跟我讲:“我后天就要走了。”
我下意识一撇嘴,这个动作却把他逗乐了,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这么舍不得我啊?”
我刚想嘴硬,就听见脆桃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听说首都的妹子人美气质佳,某人担忧得都快哭了!”
“哦?”陈景琛那个妖孽竟然难得地配合着脆桃一唱一和的,饶有意味地盯着我,直盯得我发毛,才幽幽开口,“要不我大发善心,先给你个名分再走?”
我那张跟变色龙似的脸又是唰地一下火辣辣的红:“去你的!”
我扭过头假装做题,装了一会儿发现周遭归于平静,正准备跟脆桃聊会闲嗑,抒发一下我这动荡的心绪,一抬头就看见陈景琛还坐在我旁边。
他侧着身子,右手特别随意地撑在桌子上,慵懒地倚着胳膊,就那么直勾勾、赤裸裸地看着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这……
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这货淡淡地开口:“你十分钟只写了一行代码,还是句废话。”
我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本子上那潦草的“publicstaticvoidmain(String[]args)”陷入沉思,陈景琛说得没错,这基本是句废话……
就在我哑口无言、无语凝噎、不知如何接话的时候,他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握住了我那个写出“publicstaticvoidmain(String[]args)”的右手!
我的妈,这也太奔放了,我下意识地准备把手抽出来,却没想到被他攥得紧紧的,他攥着我的手拿到嘴边:“你再挣扎我就亲了。”
我瞬间老实了,因为一想到在方星竹公寓,陈景琛那个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吻,我就有理由相信陈景琛做得出来这种事!
但我还是忍不住说:“陈景琛……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流氓了?”
说好的高冷禁欲系男神呢?
“也?”他的语气透着一丝丝危险的味道,“还有谁在你面前流氓了?”
“没……没谁。”我磕磕巴巴地解释着,不过就是顺口一说,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这儿心虚个什么劲。
“等我。”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我一脸茫然地抬头,正撞见他罕见的一丝慌张。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补充道:“就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就回来了,早知道一开始就不会去了。”
听了陈景琛的这句话,我这才反应过来,突然间就红了脸。
陈景琛是后天一清早的飞机。
我们学校这个位置离桃仙国际机场还是有段距离的,所幸有学校安排的专车送机,但还是免不了要起个大早。
我是很想送陈景琛的,但是这件事前面有三个坎。第一,我是一个鲜少在清晨出没的懒惰分子,要是突然一大早起来送陈景琛,怎么看怎么目的不纯。第二,学校安排的专车刚刚好只有三个多余的位置,其他两个位置已经被跟陈景琛同去的两个研二师姐的男朋友占了,说白了人家也是随行家属,但只剩下一个位置,我要是提出送行,岂不是摆明了承认我跟陈景琛之间并不纯洁的同学情谊?至于第三,说好了我还得考虑考虑呢,这么一送行是不是显得我又被他吃得死死的,那我之前的别扭不就显得装腔作势了吗?
基于以上种种,我决定还是不能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始终没提出来要送陈景琛。
可是他走的那天我就跟心里藏了事儿似的,天还没亮就醒了。我侧躺在床上,悄悄给手机开机,打开跟陈景琛的微信对话框,翻来覆去地看。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这一大清早的谁能给我发信息啊。再一看眼前的对话框里,赫然多了一条消息。
是陈景琛发的。
他说:我U盘落你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