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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放在一月前,赵彦深或许不知其人是谁,但如今,高兴的名字他却是早有耳闻,除了他的宝贝孙女赵晶时常提起外,盖因高兴的好兄弟王衍那是大大的有名。
王衍一首《清平调》出世后,很短时间便传遍邺城,其文采俊秀风流,让多少当世文人墨客倾慕,王衍因此美名远播。而时下流行的瘦金体书法,也是在九九重阳节上又高兴与王衍二人所出。这也使王衍如今成为许多待字闺中少女的梦中新郎,其中就包括蔡老板那极品女儿。
对于高兴,赵彦深并未真正见过其人,但对于他的消息还是有些了解。首先,他是曾今的兰陵王高长恭,如今的盱眙候郑长恭的独子,如今在邺城充当质子;其次,高兴似乎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整日流连于风花柳巷,沉迷于酒色之中,与他爹相比差得不可以道理记。
赵彦深打开高兴递上的名剌,双目陡然圆睁,原本稍有些浑浊的眼睛霎时爆出一团精光。
这名剌写得无甚奇处,是标标准准拜访他人所用的词句。赵彦深之所以惊奇震撼,乃是因为上面的字迹。
赵彦深因孙女赵晶之故,曾有幸借到高兴与王衍手上的折扇,仔细鉴赏过瘦金体这种书法,对于它独特的风格异常清楚。如今,在他手中的名剌上,赵彦深再次见到了一模一样的笔迹。这字体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宛如游龙戏空没有一丝迟滞,混若天成,尽得瘦金体精髓。字里行间,不仅展示着书写者潇洒豪迈的气度,更是透着一丝丝杀伐果决的霸气。
相由心生,从字也可观人。
单凭这字,赵彦深便对高兴产生了兴趣,也暂时将心中的忧虑放下,耐心地等待着高兴的到来。
高兴跟随着引路的管家,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赵彦深虽然贵为宜阳王,但他的府邸却并不如何奢华。不大的庭院中种满了花草,虽然大都是普通品种,但却是经过了仔细的修剪料理,环境清幽怡人。屋舍院落虽然有些破旧,但却是座落有致,与庭院中的花草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让这府宅处处透着典雅朴素。
很快,高兴便被管家带到了赵彦深见客之所。
“高兴见过大王。”一进门,高兴便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开始打量起赵彦深来。
赵彦深如今已是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却没有失去光泽。他的脸上皱纹不多,只是眉心处却有着一个深深的川字,显然是平日里忧心的事情太多而留下的印记。他面容方正,虽是久经风霜,却不难看出其年轻时的俊秀。他的双眼初看有些浑浊,但开阖之间却是透着灼灼精光,告诉世人他的精神矍铄和他久居上位的霸气。
高兴打量赵彦深时,后者也在注意着他。
不是个少年,却是个中年人,赵彦深不由疑惑起来。一身普通的灰衣,俊朗的容貌,颌下一绺山羊胡,长发飘飘,面带微笑,自有一番风流气度。只是他的眼神,实在是太扎眼,猥琐中带着狡黠,将他整个形象破坏了个干净。
“阁下高兴?请坐!”赵彦深心中疑惑,脸上却未透露出分毫,请高兴坐下,自由下人奉上茶水。
“老夫与阁下素昧平生,不知阁下找老夫所为何事?”赵彦深捧着茶盏,轻轻吹开水面上浮着的茶梗,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
高兴先是呵呵一笑,道:“大王虽然不识高兴,但大王之名高兴却是早已如雷贯耳。大王数十年来,兢兢业业,为我大齐江山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让皇帝欣慰,百姓称颂。高兴仰慕大王已久,今日来此,一为瞻仰大王绝世风采,二来却是有些事情想要质问大王一二。”
高兴说完,一双骨碌碌乱转的眼睛便从赵彦深身上移了开来,放在周围侍候的清秀少女身上,眼神灼热而猥琐。
“呔,小子,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质问我家大王!”见高兴如此大的口气,且一副街头市井的色狼模样,赵彦深身旁的管家不由大怒,大声呵斥道。
“呵呵,在向门前四品官,果然大气啊!”高兴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下一刻,他严重的猥琐霎时消失,变得冷若寒冰,没有了一丝温暖,更没有一丝感情。他身上更是透出一丝淡淡杀气,让所有人都感觉心底一寒。
但高兴身上的杀气却是一放即收,眼中的冰冷退去,又换回了原来的猥琐狡黠。这一切变化太快,让人疑似出现了幻觉,不敢置信。但赵彦深久经风浪,却是不这么认为。先前他心中因为高兴的表现而产生的轻视愤怒,在一刹那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既然高兴先生想要质问老夫,那便请问吧!”赵彦深淡淡地说道,他双目紧紧盯着高兴,似是想要直透他的内心,找出他的秘密。
对高兴,赵彦深如今是愈发好奇。一个衣衫破旧的人,在面对自己时却是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坦荡自然地盯着侍女看。他不仅书法造诣深厚,而且身上竟然还有着堪比沙场宿将的杀气.
高兴没有说话,而是将眼神看向赵彦深背后的管家。
赵彦深会意,轻轻一摆手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大王!”管家有些担忧地说了一句,眼神警惕地盯着高兴,透着警告之意。
“无妨。”赵彦深摆摆手,示意管家不必担心高兴会伤害自己。
赵彦深清楚,高兴身上虽有杀气,但眼中却毫无杀意,而且他对自己的钦佩不是作假,这点从高兴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便可看出。
“是。”管家无奈地应了声是,再次警告地看向高兴。
高兴却是无所谓地笑笑,对于管家的警告毫不畏惧。
待管家带着众侍女离开房间,并关好门后,赵彦深开口问道:“这里隔音效果很好,高兴先生放心说便是。”
高兴点点头,没有说话,反而是将手放在了脸上,在赵彦深诧异的眼神下,将脸上的胡子除去,又用手帕将在脸上抹了几把。
当高兴一切动作停止时,出现在赵彦深面前的便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英俊秀气的面容比之他孙女赵晶都不遑多让,只是少了女性的柔美婉约,多了些男性的阳刚霸气。
“在下高兴,前兰陵王高长恭之子,见过大王。”高兴站起身来,恭敬地施了一礼。他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如水,脸上挂上温暖的笑容。
“原来是兰陵王的公子,请坐。”赵彦深脸上的惊诧已经消失不见,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世人都说高兴沉迷酒色,纨绔败家,简直丢尽了兰陵王的一世英名,如今看来却是谬传啊!”赵彦深感叹地说了一句。
高兴呵呵一笑道:“让大王见笑了!”只是脸上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你是为了你父亲吧!”赵彦深暗暗点头,赞了一句:“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聪明如他,只是刹那间便明白高兴在邺城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迷惑世人,为了降低高纬的警惕性,好保全高长恭,让他可以安心地对抗陈*军。
“大王过奖了,高兴顽劣成性,平日里没少让父亲操心呢!”高兴谦虚了一句。
赵彦深呵呵笑道:“高公子有什么事情要问老夫,此时便请直言吧!”
高兴道了声好,脸上的笑容一收,郑重地问道:“不知大王可知,侍中催季舒和国子祭酒张雕二位大人将要身首异处?”
“什么?”赵彦深惊呼一声,腰杆猛然挺直,双目圆睁,紧紧盯着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