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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魏九渊剧烈地咳嗽着,自从上次受伤以来,虽然,他每日运功疗伤,又有皇宫内院派来的御医相助,可是身体却每况愈下,今日一早,居然还吐了一口黑血到帕子上。
“毕竟是年纪大了。”
他沉吟着端起皇甫铮递过来的药汤,皱眉一饮而尽,在将药碗递还后,沉声道:“常牧风去北边办事今日也该回来了吧?”
皇甫铮接过药碗,低声回了句“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李杜赶忙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楼主还感憋闷吗?”
魏九渊点了点头,转眼扫视一圈几位楼牧,咳道:“自从四象岛比武以来,太子殿下每每都单要破军楼去办重要的差事,各位楼牧作何感想?”
几位楼牧互相递了一下眼色,没有一个搭话,虽然口中不说,心里又何尝不知,那是慕容拓有意在让常牧风立威。不光如此,慕容拓还颁布圣令,把十三楼总部从中京城迁到了玄阳城。在龙羽卫的密切监视下,十三楼但凡有些异动,消息很快便会传到慕容拓的耳朵里。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说,那本官就替你们说了罢,太子这是在为常牧风铺路,假以时日,我魏九渊若真不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了,还望各位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留魏九渊一个全尸……咳咳咳……”
众人自知那是魏九渊在试探,连忙跪地齐呼:“魏大人言重了,属下只认魏大人一位楼主。”
“哈哈哈哈”,魏九渊苦笑一声,他虽身在高位,却清楚地知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十三楼虽然势大,但却无法与皇家相比。现在想来,魏九渊突然有些后悔那日在四象岛上回瞪慕容拓那一眼了。他隐忍了那么久,偏偏因一时气恼毁了全局。他又悔在四象岛时,没趁虚要了慕容拓的命,就算慕容拓死在了四象岛,昭文帝怪罪下来,事情恐怕亦比现在也要好办的多吧?
然而,他是魏九渊,又怎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各位楼牧既然那么说,就还算是明白人,十三楼是本官一手创立,各位楼牧也都是本官的心腹嫡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有朝一日,如果常牧风果真坐上了我身下这把交椅,第一件要做的便会是铲除异己,断然没你们几位好果子吃的。”
魏九渊冷冷说道,话音未绝,端着药碗的皇甫铮已经上前爬了一步,行礼道:“魏大人的话属下们全都明白,常牧风行事毒辣,如若被他当了楼主,恐怕会将我们几人连根除净后,再换上自己的人。可是,如今我们最有战斗力的几楼全都被太子招回了了玄阳城,时时处处被龙羽卫监视,是不可能有大动作的。”
皇甫铮的话其他几位楼牧无不赞同,纷纷帮腔。
此时却听斜倚在椅子中的魏九渊又咳嗽了几声,转眼看着史胜道:“播风楼楼牧崔四海可曾到朱阳城了?”
史胜连忙回道:“遵楼主吩咐,已在五日前带队从虎跳峡悄悄出发了,按时间推断,现在应该已到朱阳城内了。”
魏九渊闭目沉思片刻,轻声道:“想来那个消息很快也会散播出去了吧?”
史胜点了点头,诸位楼牧中,他和崔四海算是魏九渊心腹中的心腹,五日前的事情,也只有他们二位清楚。魏九渊要崔四海传播的那个消息跟常牧风有关,是要告诉全朱阳城的人,那日烧了司徒家粮店的不是什么红莲教,而是常牧风。
那个消息虽然会让十三楼名誉有损,但对渐渐失势的魏九渊来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朱阳城内外成千上万名饥民若是知道酿成了那场大灾荒的罪魁祸首正是常牧风,定会激起巨大的民愤,到那时,慕容拓就算能勉强保住常牧风的性命,也断不可能让他来做十三楼楼主了。若是他不顾民意,把十三楼交到了常牧风手中,水可覆舟,恐怕自己的位置也难保。魏九渊料定慕容拓是个聪明人,轻重缓急还是拎得清的。
“那好,且等崔楼牧的消息吧。”
魏九渊见诸位楼牧面面相觑,也不解释,只沉吟了一句,幽幽道:“诸位楼牧既然信得过我魏九渊,本官也绝不会让一个小小的常牧风毁了大家前程。今日招大家汇集于此,只为一件事情,那便是要看看诸位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既然这样本官也就放心了。”
说到此,魏九渊顿了一下,扫视一圈后,又道:“顺便还要告诉大家一件事情,常牧风毫无人性,当初曾以澜沧盟段姑娘要挟师弟,为免其狗急跳墙、故技重施胁迫诸位楼牧家人妻小,本官已悄悄派人把你们的家人保护起来了……”
诸位楼牧听魏九渊这么说,一个个恨得牙根痒痒,常牧风虽然恶毒,可是若想要挟这么多位楼牧的家小他破军楼还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倒是城府深重的魏九渊,多年来,早就悄悄在每位楼牧家眷身边安插下了暗客眼线,府中的某位小厮,说不定就是魏九渊的人。如今说是“保护”,实则他才是“要挟”。他摆明了是要用这种方式,把其他楼牧和自己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一同对付常牧风和他身后的慕容拓。
既已如此,几位楼牧心中愤恨,却也不敢有何造次,只又接连表了忠心,前后退了下去。
眼见几位楼牧全都退了出去,一直强撑着的魏九渊才缓缓地瘫倒在了椅子里,向每日负责熬汤煎药的皇甫铮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一步。皇甫铮将药碗放到一旁的花几上,缓缓走上前去,听魏九渊虚弱地问道:“今日的药也是太子派御医配好了你熬的吗?”
皇甫铮点了点头,又凑近了些,小声问道:“既然魏大人知道这药有问题,为什么还喝?”
魏九渊微微一笑,早在太子遣御医来时,他便知道那个御医的药有问题,无奈,那位御医每日傍晚会准时来给自己把脉,若是不喝那药,脉象肯定异常。到那时,慕容拓恐怕会起疑心。当下,只能暂时委屈自己,喝下那让自己有气无力的苦药。好在魏九渊一向食虫饮毒,药汤里的慢性毒药暂时还要不了性命,只得委屈喝下那汤药,让慕容拓宽心,等一切安排妥当了,再与他计较不迟。
若不是担心魏九渊突然死于非命,其他楼牧不服,慕容拓恐怕早就让御医送来立时毙命的猛药了吧?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非要做出死于伤疾的假象。
“咳咳……”
听楼主又咳嗽起来,皇甫铮满面愁容,自言自语般埋怨:“魏大人这是何苦!就算君命难违,不能相抗,走了便是,大人武功高强,到那里还活不下去?”
“哼”,听了他的话魏九渊冷笑一声,缓缓道:“我想走自是能走得了的,可是我走了,十三楼也就散了,如今沈鳌余党还未除尽,据说沈雪吟又重新召集起了红莲教各地残部,已在南方渐渐做大……咳咳……所以,十三楼,不,能,散!”
十三楼非但不能散,亦不能跟太子翻脸,如若没有这层官家荫蔽,十三楼恐怕早就被武林各大门派联合起来剿灭了吧?
如今,倒真成了进退维谷,一念之差万劫不复的局面。
魏九渊长叹一声,心道,若真到了那一天,也只好拼个鱼死网破了!
魏九渊再次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让皇甫铮下去通知那位御医,可以来为他把脉了。
他身心极其虚弱倦怠,心中却有一团火在烧,他极有信心,一旦停药,不出三日,他便能凭内功、毒虫还有忘忧散,重新把体内的药毒逼出,功力恢复大半。
从小,他就命大。
血泊之中逃过一劫又一劫,餐仇饮恨一路行来,连阎王都不敢收的他,又怎会是说死就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