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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晚和江珝准备好,便朝前院去了, 一路上归晚心里火急火燎的。本来就起晚了, 她又是个孕妇, 加之昨晚上被他折腾一宿,腰酸腿疼的,根本就走不快,偏偏地他也不急, 就在她身前压着步伐, 不紧不慢地朝前走。
果不其然, 到了正堂时大伙都已经到了, 不仅到了, 江珩已经带着新媳妇拜过了祖母和长辈, 二爷江郴和三爷江樘都出门去衙署了。
夫妻俩拜过众人,归晚发现梅氏今日竟也来了, 自打苏慕君被送走后, 她整个人再不和外界接触,她的睦西院简直成了禁地。她看了江珝一眼,面无表情错开了目光。归晚明白, 江珝向来重视兄弟之情, 自己无所谓, 然弟弟大婚他定然不会让这个嫡母拿乔耍脾气的,所以梅氏一定是他请来的, 毕竟江珩是沂国公府的世子。
看着姗姗来迟的二人, 云氏有点不大乐意, 却也不敢表现,还得解释道:“归晚有孕在身,晚些也无妨。”
她这是不敢怨江珝,就怨自己是吧。归晚勉强笑笑,方要道歉,江珝开口了。“不怪她,是我昨日太高兴,多喝了几杯,今早起晚了。”说罢,他对着世子笑道:“抱歉了,三弟。”
江珩笑笑。“二哥见外了,昨个得亏你帮我应酬,我谢二哥还来不及呢。”
兄弟对笑,江珩目光匆匆扫了眼二哥身边的归晚,隐约间怎觉得她精神头好似不大好呢。可那是二嫂,从今日起他亦是有妻室之人,他问不出口了。
他问不出口,可有人问的出。三夫人宋氏一直在打量江珝和归晚,她眼波转动,笑道:“璞真昨个没睡好,怎的侄媳妇也没休息好啊,夫妻俩眼圈都是黑的。”
宋氏向来任性,口无遮拦,这话一出再合着二人晚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大伙都心知肚明了,惊讶的惊讶,窃笑的窃笑,眼神还是不是地朝归晚独自瞄去。
归晚窘得脸通红,粉嫩的小脸竟比堂上站着的新娘子还要娇艳。她瞪了眼江珝,恨不能找个洞转进去!昨个是人家洞房花烛,偏偏提他们俩,这叫什么事吗!
可偏还有更尴尬的,被齐嬷嬷领来的江沛挽住了归晚的手,站在她身边仰头盯着二叔,半晌道了句:“二叔,你下巴有牙印。”
江珝愣,归晚的心更是猛地一翻,下意识攥拳,捏着小江沛的手更紧了。
“婶婶,你捏疼我了。”
得,分分钟被卖了!
归晚给了江沛个眼神:小东西,平时白疼你了!
江沛确实一脸的无辜,回头又看了看同样望着自己的二叔。
瞧着三人的窘态,在场的人便再绷不住了,哄然笑了起来,更不知是谁不走心地插了句“小夫妻,可得注意啊!”。归晚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左右不知道往哪藏得好。江珝瞧出来,淡淡一笑,朝她靠近,隔着中间的小江沛轻拍了拍她背,示意安慰。
堂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新娘子突然道了句:“二哥和二嫂的感情真好,好生让人羡慕。”说着,她含笑看了眼身边的江珩。
江珩笑得有些赧颜,没敢对视她。云氏却笑应:“放心,你们也会的。他们兄弟二人的心性一样,都是疼媳妇的!”
严梦华温柔地点了点头。
对江珩的这个新媳妇,众人无不喜欢,沂国公是武勋世家,性子偏爽直,就是喜欢这种落落大方不扭捏的姑娘。严梦华身上全然瞧不出小家子气,敢言敢讲,又不失礼节雍容,颇有名门闺秀的气质。
云氏对她更是满意,想来有这样的媳妇,便不愁没人归拢自己的儿子了,二人相敬如宾,她必然会是个贤内助,不像某些人,除了撒娇讨夫君欢心,什么都不会……胡闹也没个限度,连夫君都敢咬,还专往明面上咬,像什么话!
该认的亲都认过了,大伙也要散了,江珩突然对云氏道:“十五太子出城,京城戍卫还需谨慎确认,儿子得去一趟。”
云氏连登时阴了下来。“你昨个才大婚啊!这急的是什么?况且不是给你假了吗!”她怒道,说罢,还不忘看了眼一旁的江珝。
江珝凝神,问:“我不是已经让元泰将军替你了吗?”
江珩点头。“是,不过元泰将军初接戍卫之事,我还是怕他不熟悉,毕竟是太子出行,疏忽不得。”
江珝沉默,云氏不高兴了,怒气愤然,倒是一旁的新娘子含笑道:“母亲,军务重要,让世子去吧。忙是好事,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
媳妇都提他开口了,云氏还能说什么,心里越发愧疚直夸儿媳“识大体”,瞪着儿子让他谢过媳妇。
江珩匆匆看了严梦华一眼,平静揖礼道:“谢夫人谅解。”说罢,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一走,江珝也该走了,压在他身上的军务,更是多。
“我去衙署了。”踏出正堂,江珝对归晚道。
归晚巴不得他赶紧走呢!便堆起一脸的假笑,甜声道:“军务重要,将军去吧。忙是好事,男人当以事业为重。”
“呵。”江珝鼻尖轻哼了声,她倒是会现学现卖。瞧着她弯眯的眼睛,夸张的唇角,他无可奈何,明明知道她笑得敷衍,偏就喜欢得不得了,于是没含糊地捏了捏她的小脸,听她“哎呀”一声,他满意地勾唇扬长而去了。
归晚揉着脸瞪了他一眼,然一回头便瞧见抄手游廊里,正朝着自己笑的严梦华……
“二嫂!”她唤了一声走过来。
归晚左右看看。“怎就你一人?二婶母呢?”
“母亲还有礼账没处理,她去外院了。我随你一起回行吗?”
“这有何不可的,弟妹见外了。”归晚笑笑,二人共同穿过朝后院去的角门。
过门槛时,严梦华下意识掺住了她,并问道:“二嫂有孕几月了?”
“快六月了。”
“嗯,那二嫂可得注意身体啊。”
严梦华殷切地道了句,归晚登时怔住,扭头望着她。注意身体……归晚突然想起了方才在正堂的那幕……
她顿住,严梦华也愣了,随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哎哟,瞧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二嫂月份大了,平日饮食休息都要注意……我不是……哎哟,这还解释不清了!不说了不说了,二嫂您别介意。”
见她紧张地解释,归晚也有点尴尬,笑道:“没关系,是我想多了。”
严梦华掩口“噗”地笑了。“不过话说回来,二哥和二嫂的感情真好,我觉得我父母感情便是亲昵了,没想到还有你们这样的,真让人羡慕。”
“哪里,都是表面而已,其实我们也吵。”而且吵得还很凶,以至于到现在归晚还想锤江珝一顿解气!
严梦华笑容敛了几分,叹道:“哪有夫妻不吵的,我倒喜欢这样,是喜也好是怒也罢,把话都说出来,两人一起解决,这才是夫妻啊。”
这话归晚倒颇是赞同,夫妻吗!不管是心平气和,还是用吵,能把话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才好,不然两人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到头来渐行渐远。
“原来弟妹喜欢这样的,那你还真是嫁对了,我们世子爷就是这爽朗的性子呀。”
“真的吗?”严梦华问道。
归晚笑了。“当然了。世子爷性格直率开朗,而且心地也很善良呢。”
严梦华目光懒散地望着小径旁的花,颦眉浅笑,喃喃道:“许是吧。”
瞧着她那失神的样,归晚觉得哪不对。然夫妻的事可不是外人能插手的,她莞尔道:“你们才新婚,彼此还没熟,再过几日你便发现,他人好着呢。”
“比二哥还好?”严梦华挑了挑眉,拉回了心思,连情绪也恢复如常,打趣问道。
“必须呀!”归晚含笑眨着眼睛道。她墨玉似的双眸水润润的,又亮得藏了整片的星空,衬得这张本就精致无比小脸,美到惊艳。严梦华以为自己很美了,竟不知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骨子里便透着股清媚,让女人都想去宠她!不怪云麾将军这般将她捧在手心里。
严梦华看得有点呆,归晚却还在兀自讲着:“……你们怎都夸江珝呢。其实他脾气坏着呢!动不动就生气,耍起性子来霸道得都不容你反驳……他人还特别极端,平日里冷淡淡的,就像个会说话的冰块,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心凉。可发起火来呢,跟被点燃的炮仗似的,恨不能让你也跟着炸了……哪有世子爷那般温和啊。”
这话把严梦华逗笑了,说是抱怨,可她分明从这抱怨里听出了蜜意,只是这位二嫂自己没察觉罢了。
她突然觉得这个瞧着比自己还小的二嫂有点意思。虽然知道她说这些不过是想哄自己开心,但严梦华也发现,这个二嫂对自己的夫君是喜欢而不自知,她想逗逗她。
“二嫂,你可知道,我和世子爷订婚前,人家还给我和二哥说过媒呢!”
归晚突然哽了一下,严梦华实在忍不住了,笑了起来,道:“可惜啊,二哥没瞧上我。”
呵,还有这么一段?归晚冷笑:这么完美的千金闺阁他不中意,偏偏盯上自己这个孕妇,江珝“口味”还真重啊!她对着严梦华笑笑,道:“那是他没这个福气,他也配不上你。嫁他充其量就是个将军夫人,但你嫁了世子爷,往后便是一品国公夫人啊。而且世子往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话又转回到了江珩,严梦华笑意渐淡,浅笑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严梦华先到了云熙院,但她坚持要送归晚回去,归晚示意她不必,自己还想在园林里散散步,二人便分开了。
一直望着余归晚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处,严梦华才转回了神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似把方才吊着的那口气都吐出来了,她整个人都散了……
小丫鬟冬青都看在眼里,心里好不疼。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今儿一头早,大伙都感叹二公子和夫人缱绻深爱,谁又知道小姐的苦——
二公子是喝多了,可新郎官却清醒得很。他宴了宾客回来,便一直魂不守舍。冬青是伺候新人上床后,才暗了烛火退出去的,她守夜在次间外,房里听得是一清二楚,这一夜安静得没有半丝声响,连句话都没讲过——
洞房花烛,世子爷和小姐竟未同房!
一早天没亮他便起了,去了趟西厢,直到要去前院拜舅姑他才回来……
若是不待见,为何还要娶,既然娶来了,如何不善待。冬青不明白,她不懂自家小姐到底哪不好,明明是京中难寻的佳人!
小姐伤心,然檀湲院倒是喜庆,人家洞房他们比新人过得还热闹!也不知道新婚的到底是谁!
他们越是恩爱,就越显得自家小姐可怜……
“小姐,您何必委屈自己,我瞧着那二公子和二少夫人就来气。”
严梦华嗔了她一眼,挺直了身子。“你来什么气!人家碍着你什么了!”
“碍着了,就是碍着了。”冬青忿忿道,“我就是瞧着他们你浓我浓地碍眼!”
“哼!”严梦华哼笑一声。“他们恩爱才好,恩爱才有利我们。”说着,她迈入了云熙院正房,坐了下来。“以后别把你那酸脸摆出来,不知道查人观亲信吗。我在外面再如何左右逢源,你一天脸色不对,人家必认为是我背后说了什么才让你这样,到头来还不是得埋怨我!你不能给我学聪明点吗!”
“哦,是我错了。”冬青小声道。
“知道错就别说那么些没用的!”严梦华嗔道,“知道我为何与她走得近吗?别看我嫁的是沂国公世子爷,可这府里还不是二公子说得算,二夫人算什么?不过掌个家而已,若是哪日二公子把中公家再挪回大房,连老太太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所以,你得会看人,分清局势。别看余归晚对二夫人恭恭敬敬的,实则谁惧着谁还不知道呢!江珝把余归晚捧在手心里宠是好事,这便有了让你着手的人。方才我和她聊了几句,她也算是个好相处的,把她拿在手心里,在这府里还惧什么。”
冬青听得有点愣。这才嫁进来一天不到,她家小姐竟想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是小姐太聪明,还是自己真的笨,反正她觉得小姐说得没错,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瞧着她是懂了,严梦华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我人也回来了,西厢那个,是不是也该来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