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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了你最喜欢的咖啡。”儒乐公司内,蔡舒萌端着两杯咖啡径直闯进了唐懋办公室。唐懋正俯身把一份文件放进保险柜,听到动静快速推上柜门,坐直身子,明显有些不悦。“这里是公司,你进我办公室不需要敲门吗?”
蔡舒萌不以为意,站在办公桌旁乖巧地敲了敲桌子。“唐总,咖啡。”唐懋低头翻动文件,“放在这吧,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蔡舒萌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深吸一口气道:“我在这儿喝杯咖啡都不行吗?”唐懋越发不耐烦,正要说话,姜宇快步走了进来。“唐总,事情办好了,不过……”他注意到一旁的蔡舒萌,打住了话头。唐懋看他神色,起身道:“走,去看看。”又用冷淡的目光扫过蔡舒萌,“你就留在这儿慢慢喝。”说罢带着姜宇走出了办公室。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蔡舒萌向后倚靠在沙发靠背上,恨恨地踢着桌角。咚,咚,咚,随着桌子振动,保险柜的柜门悄然打开了一道缝隙。蔡舒萌盯着那黑黝黝的缝隙出神,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终于还是起身打开了保险柜。
保险柜中大多是些文案资料,不过,在显眼处摆着一个手掌大小的移动硬盘。蔡舒萌小心翼翼地将硬盘拿出,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一边利落地将硬盘接入电脑。
一列列文件夹、一笔笔账目飞快地划过蔡舒萌的双眼。拷贝失窃、钱宁横死、文素汐被董事出局,庞朔和唐懋的莫名交情,这一切突然有了因果联系。蔡舒萌倒抽一口冷气,做低股价,恶性收购,唐懋——在帮人洗钱。她来不及猜想背锅的为什么会是文素汐,也来不及思考唐懋对文素汐的良苦用心,她更来不及庆幸差一点吞下苦果的可能就是她自己。握着鼠标的手瑟瑟发着抖,屏幕的蓝光映在她惨白的脸上,仿佛一具还魂的女尸。
也不知过了多久,是五分钟,或者一刻钟?门口传来脚步声,蔡舒萌惊慌地拔出硬盘,关上柜门。
“你怎么还在这儿?”
蔡舒萌强作镇定,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你不是怕别人说闲话么,刚刚外面人多,被人看见了不好。”唐懋烦躁不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没人了,出去吧。”明明被如此冷淡对待,蔡舒萌却偏偏在心里涌起怜爱之意。她上前拉住唐懋胳膊,“我有话要对你说。”唐懋冷冰冰的目光投射过来,蔡舒萌讪讪的松开手,像是失宠的小狗般用祈求的眼神注视着他。“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让你知道……不论发生什么,我一直都支持你、站在你身边。”
唐懋冷笑:“你觉得我需要吗?”
蔡舒萌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我跟文素汐比到底差在哪儿了?”
唐懋不愿再谈,转身走向办公桌。“如果还想在公司继续干下去,就别再给我找麻烦。”蔡舒萌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落下来,将手深入大衣口袋,死死攥住刚刚从保险柜中拿出的硬盘。
太阳西沉,月亮东升。日间热闹的公园一片寂静。
王小谜鬼鬼祟祟地从大树后露出一双眼睛,目光尽处,只见董白正坐在不远处的石椅上,与一个老大爷下象棋。“靠……不会吧,不愿意和女孩子约会,偏要和大爷下象棋?!”
话说自从上次见了面,王家父母对董白十分满意,明里暗里示意王小谜要好好把握,把董家儿子变成王家女婿。王小谜不胜其烦,当初因为在林浩树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一时赌气才答应跟董白见面的。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好说歹说才同意再见一面,怎知对方仍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没一会儿就推脱有事要走。王小谜担心他还没从失去至亲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偷偷跟在了后面,哪成想竟然看到这样的一幕。
没一会儿,董白落子将军。对面老大爷依恋惊叹:“小伙子,跟谁学的象棋啊?你这一手,跟我一个老棋友很像。”董白木着一张脸没有说话,突然站起来,转头就走。
王小谜躲在一旁,有些不寒而栗。跨过半个城市,千里迢迢来找老头老太太玩儿,董白不会真的有什么毛病吧。她刚想追上去拉住董白,突然发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赤语!
赤语匆匆从片场赶来与花少汇合,根据那算命先生的情报,今夜黑白姑娘必然会现身引渡亡者。这魂魄滞留人间数日,因放不下红尘执念久久不肯离去,那亡者生前每日必到公园练字下棋,因而灵魂找不到归处,最爱在熟悉的地方盘旋。
花少上前一步,挡在董白面前:“小子,你能看见他,对吗?”董白一惊,目光渐渐凝重。“你们……是谁?”赤语抬手指向董白身侧,开口道:“我们跟你一样,是可以看到他的人。”董白移动脚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身后爷爷的魂魄。“你们要做什么?”
赤语与花少相视一笑,“别害怕,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谁?”
“一会儿来接你爷爷的人。”
董白瞪大眼睛,嚷道:“你们不能……”话没说完,忽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赤语急忙扶住。花少收了手中的写命笔,转头对赤语道:“没事,只是睡过去了。咱们先办正事。”
亡灵现身,黑白姑娘终于从暗影出显现,而亡灵并不是独自一人,身边还跟着赤语。
白姑娘冷哼:“什么时候写命师也要我们引路了?”
“还不止一个写命师呢。”一声轻佻的笑声从两人头顶上传来,花少正卧在树上朝黑白姑娘抛媚眼。连掌管生死的严老见了写命师都有三分敬,既是敬意,也是敬畏。黑白姑娘自然不是花少的对手,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赤语。
黑姑娘不想与花少周旋,径直对着赤语厉声道:“赤语!你私自潜逃,还屡次擅改凡人命运致他人枉死,已是犯案累累,现在竟然还伙同当值写命师妨碍我们做事,我劝你们快快让开,否则……”
话音未落,花少将写命笔在空中一挥,眨眼间白姑娘已被他抵在树干上,牢牢掐住了脖子,柔声道“否则什么?”
“放开她!花也橙,你当真要为了赤语跟我们作对?!”
花少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白姑娘的头发:“其实我真不想跟你们作对,大好时光做点别的多好……”
白姑娘挣扎半晌无法逃脱,转头望向黑姑娘。两人对视叹息,黑姑娘终于开口:“严院长三日后会开新的通道。”
“在哪儿?”
“永宁古巷第一家。”
“希望你没有说假话。”
黑姑娘神情严肃,“我不会拿她的安危开玩笑。” 花少闻言一笑,终于松了手。黑姑娘抢上前将白姑娘扶起,又将手一挥,拉起董白爷爷就走。董白爷爷却挣扎着不远离去,求救般望着赤语和花少。
赤语有些不忍:“让那孩子跟他再见一面吧……”
“啊?!”花少无奈地摇了摇头,向黑白姑娘喊话:“美女们!商量个事儿呗——”
赤语俯身在董白头上一挥手,只见他悠悠醒来,眼神很快恢复清明。董白起身四处张望,却只看见了赤语一个人。“我爷爷去哪儿了?你们把我爷爷怎么了?!”
董白爷爷站在孙儿身前发怔,赤语指了指他手上刚刚被黑姑娘印下的符文,低声道:“看来这个印记,让他没法再看到你了。”董白爷爷伸手,在地上写下两个字——“正着。”
董白眼见字迹在地面显现,喃喃道:“正着……就是应该走的一步棋,是爷爷!”
董白爷爷神情悲恸,待要再写,身体却开始消散。赤语叹了口气,对董白道:“你爷爷让我跟你说,你以前的房间他每天都打扫,等你回去住。床下面有一双球鞋,是你最喜欢的那双,也不知道脚有没有长大,号码对不对了……还有,院子里晒着你最爱吃的柿饼,不知道现在的小董白,还爱不爱吃甜?爷爷的那盘象棋也留给你,只是……没有机会……再跟你下棋了啊。爷爷真的……好想看着你长大……”董白垂手倾听,只觉得赤语的声音幻化成爷爷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慈爱。不知不觉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赤语走上前,抬手抚了抚董白的后脑勺。董白一怔,抬头望向天空,星光璀璨,爷爷的音容笑貌仿佛再现眼前。
心愿已了,董白爷爷被黑白姑娘牵引着,转瞬间就已不见踪影。赤语突然开口:“那亡灵也有惦念的人,未结的心愿,这才滞留世间。”花少微笑:“人各有命,殊途同归。走吧。”话音未落,突然一皱眉,望向不远处的树丛。那正是王小谜的藏身之处。王小谜转身就跑,却见花少已经笑眯眯地站在自己眼前:“姑娘,咱们还有点事情要商量。”不由分说抬起手中写命笔,在虚空中挥了一挥,王小谜顿时定住身形,神情呆滞,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
拍摄进入第二天,文素汐越来越得心应手,看起来竟像个真正的导演了。朵拉明着从来不给文素汐得意的机会,即便是心里有几分服气也得变着法子往反了说,坚定地走“明明是表扬,让人听了就高兴不起来”路线。
这当口她跟赤语抱着盒饭挨坐着聊天,不觉流露了几分“欣赏”的意思。赤语哪懂女生之间的弯弯绕绕,哪懂在一个女生面前不能对另一个女生表达赞叹的“丛林法则”,他听见朵拉说文素汐好,他也觉得文素汐好,甚至比朵拉觉得的“好”要再好上一层,理所当然的接口道:“我一直相信她可以。”
朵拉一听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话头在舌尖辗转反侧了几个来回,也寻不到一个反驳的理由,毕竟是自己先说好在前,赤语充其量不过是附和,可这附和的眼神也太情真意切了。于是只能闷闷地跟饭盒里的饭菜作对。
“对了,那天去游乐园你放我鸽子,准备什么时候履行约定啊?”
赤语这次答应得格外爽快。也许是有感于昨日流连不去的亡灵,竟生出一些对“未尽之言,未做之事”的唏嘘感叹来,这番被搅乱的命数不知道还有多少变数,心里想着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尽快做到。朵拉对赤语的转变颇为意外,又怕他变卦似的,说:“好!那就明晚!后天我就进别的组了,我怕以后没有机会。”说着打开饭盒,夹起菜递给赤语,“我亲手做的,尝尝!”
文素汐早就把两人的往来互动看在眼里,这时终于按捺不住要冲过去制止“影响片场士气”的秀恩爱行为。刚走出两步,只见胡东凯“嗖”的一下从身边掠过,跑到朵拉身边一口咬住了朵拉的筷子。
“胡东凯,你干嘛!”
“吃饭啊!”胡东凯伸手抢过朵拉手里的饭盒,开始狼吞虎咽。
“剧组没给你饭吗?你给我放下!”
胡东凯侧身护住饭盒,边吃边说:“剧组的饭没有营养,我哪吃得惯啊!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好吃诶!”
朵拉揪住他的耳朵,“这是我给赤语的!”
胡东凯满脸不高兴,赌气道:“吃都吃了,难不成你还让我吐出来?”
文素汐原本是不爽赤语和朵拉腻歪,现在被胡东凯一顿搅合,听他批评剧组饭没营养,心道这就是说她安排不周到,瞬间忘了原来的批判对象,叉腰道:“是剧组的饭不好吃吗,一盒饭推来推去的,要干嘛?!专业一点好不好,别让其他工作人员看笑话!”
胡东凯一脑子醋酸得冒泡,在朵拉那吃了憋,一腔不高兴正愁没处发泄,于是见谁怼谁:“是不好吃!吃了几年剧组的饭就今天的最难吃!”又调转枪头对赤语发难,“赤语,我问你,朵拉给你带了饭你为什么不愿意吃?”
赤语跟不上这脑回路,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朵拉也不知是袒护赤语呢,还是习惯了跟胡东凯抬杠,一把拽过赤语,对胡东凯说:“他不愿意吃就不吃,跟你有什么关系!”
胡东凯见状更加生气,“那我愿意吃为什么不让我吃?!”
朵拉怼他:“我就愿意做了饭不吃,给路边的流浪小野狗不行吗?!”
“各位……”文素汐刚一开口就被打断,胡东凯炸毛了:“你宁愿给野狗不愿意给我……?”正吵成一团,林浩树溜达过来问:“素汐,你们干嘛呢?组里放饭了,不去吃吗?”众人一致把怒气撒向他:“不吃!”
吵吵闹闹的时间过得飞快。文素汐看向监视器里的朵拉和胡东凯,感叹果然是专业人士,情深如许简直看不出刚刚还吵得脸红脖子粗。这一天的拍摄内容很快顺利完成。刚喊完收工,赤语就走到文素汐跟前,文素汐白天的醋劲还没过,装作看不见,收好东西背包就走。赤语眼巴巴的跟着,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得不好,惹得文素汐生气。服装助理抱着一叠衣服往车厢赶,不小心掉了一摞,正要回头去捡,文素汐眼疾手快的抓起衣服就往车厢赶,一边招呼这大家动作麻利,待会儿有雨。
赤语伸手去接文素汐手里那摞衣服,文素汐身子一侧,干脆利落的说了声“不用”。
“你为何看起来闷闷不乐?”
“没有啊。”
“如果我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诉我。是不是我跟朵拉姑娘那场表白戏发挥的不好?还是……”文素汐总不能告诉赤语是因为你跟别的姑娘拉拉扯扯,亲亲我我,腻腻歪歪,我心里不爽,不舒服,不开心!又看赤语颀长的身子,此刻耷头耷脑巴巴围着自己转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终于将手里的衣服往赤语怀里一送,算是默认了他留下来的权力。
天阴沉了半晌,终于开始落雨了,啪嗒啪嗒如豆的雨点,很快就密成瀑线。
赤语和文素汐抢了几步上了服装车,索性没淋着多少,一时却也出不去。狭小的空间,昏暗的车顶灯,四周挤挤挨挨的戏服,还有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被体温蒸发出来的潮气,文素汐不自在的挪了挪,离赤语坐得远一些。
“这雨真是说下就下,我得跟大树说一声让他回车里等我。”没话找话,好像非得弄出点声响才能打破这份不自在。
“林公子会在棚里等我们。”
赤语见文素汐身上的衣服被淋湿了一块,内衣的轮廓隐约可见,他脱下衣服想给文素汐披上,却因为空间太过局促,手一伸开让文素汐误以为他要抱自己,紧张的往一边靠了靠。发现赤语是要给自己披外套,又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懊恼悻悻然一时无话。
听门外雨声小了些,文素汐提议可以冲回棚里,一推门才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一定是雨来的突然,兵荒马乱也没人发现他们。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文素汐拿出手机,竟然已经关机了。
“没电了?!你手机呢?”
“没带。”
文素汐接着拍车门:“有人吗?车里还有人哪!”回头看赤语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急道:“快想想办法啊!”
赤语“哦”了一声,学着她的样子,轻轻拍了两下车门:“有人吗……”文素汐头顶三条黑线,十分无语,准备教育一下这个状况外的难友。
门外雨声渐渐停了,没有暴雨的陪衬,车厢里显得更是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喂。”
“嗯?”
“你说过你喜欢的那个人,跟我很像,哪里像?”
赤语认真地将文素汐打量一翻:“其实不像。”
“啊?”
“仔细一看,你们不像。你嘴巴比她大,眼睛比她小,还有眉毛也不太一样——”文素汐被看得好不自在,吐槽道:“至于看得这么仔细嘛……再说了,我文素汐这么特立独行的长相,怎么可能跟别人一样呢!”
赤语忽然凑得更近,近的气息相闻。“但是有一点,你们挺像的。”
文素汐心跳如擂鼓,死撑着没有后退,“什么……”
赤语笑道:“脾气都不好,还有,眼神——是一样的。”
车门被打开的瞬间,赶来“救人”的悠悠、林浩树和服装师呆立当场。
是的,他们的男主角正在壁咚女导演。暧昧到死,张力十足,戏外比戏里精彩。
服装师第一个反应过来:“哎呀,还真在这!文导对不住啊,刚刚我没仔细看就锁了。”悠悠扶文素汐跳下车,好像忍不住替她害臊似的,小声道:“汐姐,你好歹挑个地方吧。”文素汐朝着她的脑袋狠拍一掌“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几乎快停了的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一阵,文素汐躲进悠悠的伞地下,往雨里走去,脚下踩碎一地水花。也同时踩碎了一个人的心。
林浩树了解赤语望向文素汐的眼神,那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用同样的眼神看文素汐看了20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