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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2
干什么。
好一个干什么。
夏藤倾过身把酒瓶抱手里,突然觉得委屈,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动,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逼着她承受,逼着她回应。
他不主动,她就找不着北了。
她这么眼巴巴的想听见一个人的声音,还是头一次。
夏藤听见他打火机的声音,“你说过不碰的。”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你管得着么。”
他从来不这么跟她说话的。
上次被他这个语气对待的,还是那个台球厅里的乔子晴,他对她半点耐心都没有,可那个女孩还是愿意对他放低姿态,甚至讨好。明明看起来是个高傲的姑娘。
一瞬间,夏藤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这通主动的电话,让她和那些女孩没有区别,他说不要就不要,错的是她们不够干脆,不比他狠心。
眼泪几乎瞬间涌了上来,这才一天没见,他就翻脸不认人。
夏藤:“你什么意思?”
祁正答得冷漠,“没什么意思。”
夏藤气得脑袋发热,“那你当我没打过电话吧。”
祁正听女生故意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夏藤,别跟我闹,我不想哄你。”
夏藤深深吸进一口气,“我以为我们不会这样。”
“不然怎么样?跟你搞异地恋?”
夏藤呼吸一滞,她已经很久没被祁正弄到这种难堪的地步了。
“你……”
祁正道:“没事我挂了。”
夏藤猛然止住。
她不傻,几句对话,祁正态度里的冷淡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她不清醒,可他是清醒的,他让她意识到他们是真的到此为止了,她不可能回去,他更不可能追随她来,就算退一万步,她肯走,他肯来,以他们现在的境地也无法走到一起。
夏藤没有再说话,她极少这么被男生不留情面的拒绝过。
另一边,祁正说完那句“挂了”,秦凡就伸手准备接手机,伸了一会儿,手中还是空的,他抬头一看,祁正没动,手机还在耳边放着。
秦凡顿时无语,这俩人真是……
一个比一个别扭。
夏藤这边有人见她独自闷着脑袋,喊她过去玩游戏,“别一个人喝啊,多没意思。”
她还没出声,祁正又说话了:“你在哪?”
他静声听了听她那边的背景音,“酒吧?”
夏藤:“你不是要挂了么。”
“你够可以啊。”祁正语气讽刺起来,“回去不好好处理你那些破事,堕落起来一套一套的。”
夏藤顿时感觉到被刺痛,情绪一直压着,突然有些崩断,“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回去也是缩着脑袋躲到一边,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他说话还是那么难听,夏藤问:“不然我要怎么样?我应该怎么样?”
“做过就做过,没做就没做。我他妈就搞不懂了,一直躲着不出声等着谁给你证明?你的清白只会嘴上说说?”
夏藤紧紧捏住手机,祁正每次劈头盖脸骂她都能直中要害,她反驳不出来。
“我不用你教我。”她在给自己挽尊。
“也是,你抱好那姓许的大腿,指不定哪天他不靠家里了就不用送你出去挡枪了,看看到时候骂你的人死完没,没有的话说不定还能救你一把。”
“……”夏藤安静下去。
祁正不想听她那边乌七八糟的声音,酒吧是什么场所,昭县没有,回去了她倒是去的够快,电话里面还不少男人的声音。
他生气,气得时候说话就控制不住,等全部说完,秦凡都快把他胳膊掐烂了,疯狂做口型:“我的哥,你别这样!”
别这样也没用,话已经说完了。
祁正也烦,他决定不再管她的,走了的人,他从来不挽回,他也不想花心思在明摆了没可能的人和事上。
可是她一通电话,他的决定就摇摇欲坠,忍得住前半段,再久一点,他就忍不住要管她。
他总是惹她生气,欺负她,什么难听什么跟她说。他对其他女生都没这么过分,对她就不行。
可能她从未服过软,从未彻底臣服于他,所以他看不惯她就这么轻易被外界的声音打倒。
也可能只有她,让他说了要挂电话,却舍不得真的挂断,让他这个从不回头看的人,每天都想问时间能不能倒流到去年八月末的那个夏夜。
……
夏藤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回到城市,她憋眼泪的技能又回来了,她给祁正发了一句话,也是他们在微信对话框的唯一一句。
等了一分钟,他没回。
祁正被一桌人声讨了将近十分钟,他再看手机时,上面赫然多出一条十分钟前,来自夏藤的消息。
“你没必要这么羞辱我,我再也不会找你了。”
他都能想象到她发这句话什么表情,一边伤心,一边又气又不甘心。
说了不想哄她。
他没回,关掉屏幕放下手机,过了会儿,还是拿起来打了一个“嗯”,想着她看见估计会更气,结果,绿色气泡旁,显示出一个红色感叹号,消息没发出去。
祁正动作停住。
她把他删了。
*
第二天去公司,夏藤还没缓过劲来。不知是酒劲,还是别的什么影响她,脑袋里一直吵哄哄的。
去的路上,陈非晚问她有什么想法,夏藤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扭头看着窗外。
从昭县回来,她多了个习惯,喜欢安静看着窗外,或是站在阳台上远眺。
那些时候,她看到的或许不是眼前车水马龙人声喧嚣的城市,而是,一个方向。
到达公司后,为安全起见,他们从地下停车场的偏门进去,佩恩接她上去。
办公室里,她的照片重新挂起来,底下坐着老板,高管,公关负责人,公司的团队差不多齐了。
这么大阵仗,她连之前接到王导电影女主角试镜时都没见过。
夏藤的合约还有几个月就要到期,公司想趁机放手一搏,成,以后的合作一切好说,不成,到时间就可以理所当然让人卷铺盖滚蛋。
他们递过来一个文件夹,印满了各种各样的规划与安排,好似那个镜头前的“夏藤”即将活过来。
可是,她只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塑造成一具失去血肉之躯的傀儡。
她要对这这那那充耳不闻,她不能做出回应,她要在主持人提到某些话题时装傻略过,她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要配合他们,让所有的事被时间麻痹,连同她自己一起。
脑袋似乎更吵了,吵得她快要炸开。
如果这样,哪怕最后她再次成功回到大众视线,她会幸福吗?
她会感到快乐,高兴,满足吗?
会议进行了一个小时,夏藤没有抬头说过话,今天的主题都是围绕着她在讨论,可是竟然没有人发现她的沉默。陈非晚察觉到不对,打断滔滔不绝的发言人,问夏藤:“你有什么想法,提一提吧。”
夏藤慢慢抬起头,环顾了座位上的人一圈,说:“我想回家。”
“呃……”经纪人眼睛眨了眨,看向几位领导,解释说:“她这两天状态还没调整过来,可能还不太适应这个工作节奏。”
“两天还没调整过来?还没开始工作呢有什么节奏。”
领导互相看了眼,面上有不悦,但正处于特殊时期,还得考虑她的精神状态问题,才能继续计划。于是最后道:“这样吧,回家也行,找个司机,安排助理送她回去,把这个带回去看,剩下的我们先和你母亲沟通。”
老板手里拿着那个沉甸甸的文件夹,丢在她面前。
夏藤深深看了一眼,拿起来,先行离席。
*
阳台上,纸一页一页地烧,火灰乱飞,烟雾刺鼻。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夏藤把所有纸张丢进火盆里后,拎起事先准备好的半桶水,全部浇了进去。
“呲啦”一声,火被浇熄,那些文件纸灰得灰,毁得毁,半截没烧黑的,也被水浇了个透。
水溅了一腿,还洒出来一滩,夏藤无所谓,她掏出手机,对着眼前被烧毁的文件拍了一张。
五分钟后,网络平台上出现了“夏藤首回应”的话题。
人们蜂拥而至,这场网络狂欢,终于随着夏藤的回应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潮。
时隔半年,她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第一条动态。
照片上是一堆废纸,有烧过的痕迹,有水淋过的痕迹,残损而破败,还有几行存留的字,能勉强辨认出这是一叠对艺人的规划表。
她只写了两个字。
滚吧。
*
“你疯了?你跟我讲你是不是疯了?!”
陈非晚声调完全走音,她前脚从经济公司出来踏上车,后脚手机叮咚一声,就收到了夏藤那条惊世骇俗的回应。
她偏还不关评论,底下涌入大批大骂出口的留言:
“你让谁滚?该滚的是你!”
“我去,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事情出来只会否认和躲藏,更证明你就是做了那些下作的事,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什么会躲这么久不出声?没猜错的话现在准备复出了吧,一点都没有对自己进行反思,反而一出现就让人滚,到底娱乐圈越来越低龄化,没有情商也没有素质。”
“所以说在学校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她还会打台球,好学生会去那些地方?”
“她是不是得病了……这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啊……”
营销号搬得很快,还打上了“夏藤首次回应潜规则,大骂让网友滚”等极具引导性的言论,夏藤一条一条看着,都要看笑了。
网友总是喜欢对号入座,喜欢过度解读,还喜欢急着跳脚。
“你把评论关了!”
陈非晚看得一肚子火,再怎么样,他们攻击的是她女儿,她这么要强的人,每次忍这种言论都忍得要吐血。
“我没事。”
夏藤坐在阳台上,有一瞬间希望自己乘风归去,她闭眼,再睁眼,看着头顶阴沉的天。
她想好了,就算真有一天一了百了,她也要把所有的伤害还给那些人。
她要让那些人知道,有些痛苦,是一辈子无法抹平的。
*
陈非晚回家,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阳台躺椅里的夏藤,她披着一条薄毯,无声地看着远方。
任谁都能感觉到她生命力的流失,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千疮百孔,了无生气。
她的眼睛不再亮了,暗沉沉的。
陈非晚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走到她身旁,抱住她。
夏藤瘦得厉害,曾经是注重身材管理,瘦要瘦的恰到好处,上镜要漂漂亮亮。如今,轻飘飘的,一碰就能感觉到骨头。
陈非晚怕她想不开,更加确定了内心那个想法,“我们跟公司解约吧,以后好好过正常生活,我和你爸养得起你。你不要管网上那些人说什么,这圈子里谁没挨过骂?谁没被诬陷过?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所以呢……”夏藤慢慢勾起一个笑,她觉得荒唐,“被骂了只能自认倒霉,只能忍,和观众一起忘……呵,做个忍辱负重的假人,也值得学习吗?到底谁把谁当傻子?”
“那你也要认清事实,现在的事实是就算你反驳,也不会有人听!”
“那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夏藤缓慢而认真地道:“我是风风光光踏进这个圈子的,不能风风光光走,也要还自己一个干净的名声。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她可以狠,对别人,对自己。
只要被逼到那个份上。
这是她给自己攒的最后一口气。
或许从回到昭县那天起,她就开始计划这场反击。她这样的性格,只会在沉默中爆发。
她要把所有的假象打碎,照清每张隐藏在屏幕后的脸。
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但这个世界,永远需要抗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