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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制,应当工部先定下人员,算定所需物资消耗,呈内阁用印之后,户部才能给钱。哪里有什么都没动,先来领钱的道理?”户部尚书毕自严目光古怪的看着徐光启,仿佛在责怪他根本就不该提这种要求一样。
“毕大人。特事应当特办啊!制造火器,??乃是关系到朝廷稳定的大事,这新式火器早一日制造出来,这天下就早一日稳定……”徐光启苦口婆心。
他对毕自严还是很有好感的。
相对于温体仁、周延儒这些热衷于党争,不把老百姓生死放在眼里的人来说,毕自严心中有百姓,光凭这一点,就赢得了徐光启的敬意。
两年前,??清兵入关,??包围了京师。天下勤王兵马40万云集京师四周,粮草军饷供应成了严重的问题。
毕自严连续月余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昼夜不停地手批口答处理后勤供应事务。在他的精心筹划下,粮饷供应及时,为挫败清军围城立了大功。
清兵退走后,毕自严累得头脸肿得像斗一样大,口吐鲜血不止。崇祯帝非常感动,晋升他为太子太保。
然而,随着王朝内忧外患日益加重,朝廷财政状况也不可逆转地日益恶化。毕自严虽竭尽全力也难挽狂澜。
去年,兵部尚书梁廷栋请增天下田赋,在旧增520万两之外,??再增新饷165万,??崇祯帝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予以批准。又把全国百姓往死亡线上推了一步。
在这种情况下,??毕自严条上10事,提出补救措施,请崇祯注意百姓已到了家家悬釜的境地,??请酌减天下赋税,??以使小民有升斗之蓄。当然,他的意见崇祯皇帝无法接受。
可徐光启却是因此,对毕自严颇有好感。
也因此,他对毕自严充满了期待。
“毕大人,您是忠君体国之臣,您一定能分得清利弊。工部那里,被温体仁所把持,他恨不得老夫不要造出火器来才好,不可能给老夫特事特办。所以,唯有指望毕大人你了啊!”
毕自严眉头轻轻皱起。
“徐大人,毕某也知道,大人是为君为国。但是,不合规矩的事情,不能做啊!朝廷的财政状况,大人是知道的。现在国库空虚,如果不是毕某收的紧,不要说剿匪赈灾的银子了,就连你我的饷银都要发不出来了啊!
九边已经欠饷三个月,如果再不拨款,恐怕将士们都要反了。山陕连年干旱,??今年又是大旱,需要拨款赈灾。这款项从何而来?
毕大人造火铳,自然是急迫之事。但那火铳,不是一两日就能造的出来的。温阁老已经跟陛下奏明,要先行从强地购买一万支新式火铳。
有了这万支火铳,可以先行装备一支军队。所以,造新型火铳之事,可以暂缓……”
毕自严一番话,说得徐光启目瞪口呆。
他知道,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偏偏听起来,又是那么有道理。
“国之重器,岂能假于人手!毕大人,这火铳,还是得我们自己能造啊……”
徐光启急得,感觉肺里血气直往上冒。
“徐大人,你这是何苦呢?陛下的圣命,新式火铳制造之事,由我们户部和工部来主持,徐大人之事协助而已。我们户部不急,工部不急,徐大人何苦如此着急?你这幅姿态,岂不是又给了温体仁和周延儒借口?他们要是在陛下面前再参你一本,徐大人恐怕又要难做人了。徐大人,毕某也是为了你好,不忍心看到忠君体国之臣再遭到奸佞陷害啊!”毕自严真诚道。
徐光启顿时愣在那里。
等他缓过劲儿来的时候,面前空无一人,毕自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顿时感觉满心沮丧。
在回到京师的时候,徐光启信心满满,从强地学到了那么多东西,总感觉有无数事情要去做。
朝廷已经落后太多了,有太多事情,需要去改进。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他竟然无事可做。
不论他想要做什么,都会有无数只手拉着他,把他拽下去,让他陷进污泥里,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他是礼部尚书,他是文渊阁大学士。
但当他要做事的时候,却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就连他看好的毕自严,忠君为国,体察民情……是个好的有担当的户部尚书。
可也不能体谅他的想法,也不支持他。
“我要回强地去!”
徐光启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
似乎只有在强地,他才能做喜欢的事情,他才有发光发热的余地。
强地地方不大,但是,能给他做事所需要的一切支持。
有了对比,他这才感受到,在强地这些日子,一切是那么地顺遂,心里是那么地舒坦。
而回到京师之后,却是处处束手,处处憋屈。
他要会强地去。
不管什么朝廷党争了!也不管赵诚是否真的有反志……
嗯,其实那个赵诚,除了经常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外,人还是不错的,很平易近人。
对他这个老头子,也是十分地敬重。
如果他回到强地的话,经常跟赵诚聊着点天,是否能扳正此子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此子生长在边荒之地,从小没读过圣贤书,所以,才会总是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来。
如果他待在赵诚身边,用圣人之道来教化赵诚……或者说,用天帝的思想来感化赵诚,让他皈依天主教,岂不是完美?
徐光启越想,就越是激动,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不能继续待在京师了。待在这里,就是浪费生命,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要到强地去。
拿定主意之后,徐光启的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了,赶紧回家写折子去,明天朝会,跟陛下辞行。
……
“温阁老,一支新式火铳九钱银子,另外,再返您一钱银子,这已经是我们开出来的最高价了。温阁老您知道的,这新式火铳打造繁复,工艺复杂,消耗精铁极多,工匠更是要耗费大量力气。
能给出这个价格来,我们东方商号已经没有利润可言了。只是为了跟温阁老交个朋友而已。我们东方商号赚钱,都是从其他方面来赚钱。
阁老大人也去我们的天上人间看过了,随便一件宝贝,动辄数百两银子,每天宾客如织。我们没必要在这新式火铳上费这些心思。”
京师贵宾楼,三楼的雅间里,李高义正亲自跟温体仁诉着苦。
这贵宾楼,背后的老板正是赵诚。
贵宾楼经营各种美食,赵诚的目标,是开遍全国,乃至于全世界,传播中华美食。
来自后世的菜谱、食材、调料,以及各种厨具,所做出来的饭菜之美味,哪里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抵挡得了的?
自从开业起,贵宾楼就宾客如云,天天爆满。
温体仁绝对是食场老餮了,但是,这满桌子的菜,竟然有一大半是他没见过的。
不要说吃过了,连见都没见过。
偏偏这些,都是美味无比,光是闻着,就让他忍不住咽口水。
哪怕是在谈论如此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也有些心不在焉。
而且,这菜品做得实在是太精美了。
有瓷盘子盛放着的烤鸭,那烤鸭都是片成片的,油光锃亮,旁边好几个精美的碟子,放着各种蘸料和辅料。
还有松鼠鳜鱼,烤乳猪,大龙虾……
红木的大圆桌上,带着玻璃的转盘,竟然可以旋转。
想吃哪个菜的,也不用人伺候,自己转过来夹着吃就行。
虽然说少了被人伺候的舒坦,但想到两人谈的事如此机密,没有外人听去,这样倒是更美了。
头顶,有一盏水晶大灯,足足上百个叫做灯泡的诸葛神器,每一个都带一个水晶灯罩,灯光全都往下打……
这种美轮美奂,简直如同仙境一般。
这才叫奢侈!
这才叫享受啊!
温体仁一时之间,甚至有些走神,心思迷离。
他也要在家里建一间这样的餐厅,天天在这样的地方吃饭,心情舒畅,也能多吃两碗饭啊!
“温阁老?”
李高义说完了,看到温体仁没什么反应,忍不住提醒一声。
“哦!”
温体仁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
“李员外所言极是。那就按照如此来办了。只不过,老夫对一件事,十分好奇。听说,徐光启在强地吃了一种神药,返老还童,足足年轻了十年……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温体仁原本觉得,这件事是十分荒谬的。
怪力乱神,子所不语。
但他跟徐光启简直是太熟悉了。
他是眼睁睁看着徐光启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太医看过之后,都说徐光启最多只能活到明年。
可徐光启去了一趟强地之后,再回来,就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了,犹如年轻了十岁。
就连陛下,私底下也问过这件事情。
当然,强地有神药什么的,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跟陛下说了。
“呵呵!”
李高义笑了。
“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
“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此话怎讲?”温体仁的眉头皱了起来。
“很简单,徐阁老的确是吃了我们强地的药之后,精神状态才变得好了。但那并非什么神药,更不是让人返老还童。”
李高义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语气中有些自得地接着说道:
“但徐阁老吃了我们强地的药,的确可以多活十年。如果徐大人再去我们强地,接受治疗的话,长命百岁,也未尝不可能。”
徐光启在这个时代,本来就算是长寿。
如果用现代医疗,治好他身上的那些老毛病,活九十多岁,百岁,真的不是不可能。
“嘶!”
温体仁微微抽一口气。
别人说这话,他不信。
但是,有徐光启的例子摆在面前,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这神药,可否给老夫一些?”温体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道。
“当然没问题。”李高义立刻道,“但是,我们强地的药,跟普通药物没什么区别,都是需要对症才行。如果不对症,吃错了药,不但无益,反倒有害。所以,温阁老如果想要用药的话,须得到我们强地去。”
“到强地去?”温体仁愣住了,犹豫了一下,道,“可否请强地的大夫,到京师来?老夫这是为陛下着想。陛下虽然年轻,但为了天下百姓,宵衣旰食。最好能请大夫来给陛下来诊诊脉。”
“不行。”李高义很干脆地点头,“我们强地的医术手段,跟其他大夫不同,我们需要借住一些器物来完成诊治,而那些器物,又无法移动。所以,如果想要治疗,只能到强地去。”
这是赵诚早就教给李高义的说辞。
强地可以到京城来经商,可以到京城来建商号,甚至可以把火铳卖到京城来。
但是,目前还不能在京城开设医院。
京城权贵云集。可不管你身居多高的职位,手里有多少钱,在生老病死面前,都是平等的。
赵诚要用强地的医疗,来绑架京城权贵们。
等强地的医疗声名远镇的时候,京城权贵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上赶着到强地去看病。
只要他们到了强地,赵诚就有一百种方法能同化他们,或者收拾他们。
“只能到强地去?”
这下,温体仁为难了。
他是内阁阁老,对强地的情况最了解不过了。
强地赵诚,有反迹啊!
虽然这时候没人敢说赵诚造反,但赵诚有反迹,那是确凿无疑的。
他堂堂阁老,去了强地,还能出得来吗?
“老夫最近事务繁忙,一时间,倒是抽不开身,此事以后再说吧。”问题人只能把事情往后推脱。
李高义淡淡一笑,也不催促。
大帅说了,掌握了医疗,就掌握了京师这些老家伙们的命脉。
除非他们能撑着不生病,否则的话,迟早得到强地去。
商量妥正事,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
酒足饭饱之后,温体仁刚出门,就看到有两个俊俏的公子从旁边雅间出来,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显然也是吃美了。
“小姐……公子!我们明天还来吃好不好?那响油鳝糊,简直是太好吃了。”却是书童对那个主人模样的公子说道。
“乐安公主!”
温体仁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