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女皇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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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女皇篇

    月下挑灯,锦荣手中端详的正是白日里云氏子弟云庭献上的军事图,写的倒详略,可惜大半是假的。

    此时立在堂下的两名黑衣人,一言一语将云庭从进入沈家势力范围后的言行举止,所接触的人,所到过的地方,所说的话,无一缺漏地列了出来。

    云庭若在这里,恐怕早已心惊胆战,而不会像白日那般坦然从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立志为亲姐报仇的好儿郎。

    “云庭和那红袖坊的女子对过诗?”

    “是,应该是碰巧的,那女子是红袖坊的名妓,素有才名,两人应是不相识。”黑衣人一怔,不知为何主公会提起这一个小插曲,但立刻回应道。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锦荣突然吟起了这首词,又含笑道,“好诗词。”

    就是不知道云庭在拿这首前人诗词与女子调情,可有想过他三月之丧还未过的长姐崔云氏,云婉。

    世家多风流,好才名清谈这并不假,但一个于细节之上并不在意长姐的人,又让锦荣如何相信他所说的姐弟情深呢?

    黑衣人退下后,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萧约道:“你怀疑他是世家派来的细作。”

    锦荣摇头,“不是现在,早在他进来那一刻我就怀疑了,一个日日为长姐无辜惨死而怀恨在心的年轻人,不该是那般从容坦然,他表现的太过冷静了,没有一丝丝少年人的冒进急躁。还有一点,他背叛家族千里迢迢孤身赶到这里,穿的却依旧是绸衣,试问他哪来的钱,又哪来的心思打理自己?”

    “年轻人,自然容易出错。”萧约道。

    “可惜错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锦荣眸子间划过一丝冷漠。

    萧约心知锦荣怕是不会让云庭活着离开这里了,在用尽他的剩余价值前。其实世家这步棋走的不差,舍得牺牲一个世家的嫡系子弟,为姐报仇的谎言又编的如此巧妙,让人忍不住动容相信,再加上半真半假的元阀军事战略图。

    只要沈锦荣有一丝丝的心软,急切,都会不小心栽进去,哪怕不死也能让她脱层皮。

    “你打算用他?”萧约问道。

    锦荣一挑眉,“为何不用?世家送来一个这么好用的棋子。”

    少年意气高,想要扬名立万,成为张仪那般孤胆智高的人物,也要看她给不给这个机会。

    “你不是会相面吗?怎么,看出他什么面相来了?”锦荣唇角微勾道。

    萧约淡淡一笑道:“看出来了,不过是早夭之相。”

    ——

    云庭并不知道他意图谋划的对象早已将他的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他正闲散地走在沈家的营地里,暗暗记下所见的每一处。

    沈家军练兵向来很少有人知道,他一路走来,心里却存了许多疑惑,沈家军虽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但有些地方却让他觉得古怪。

    难道这就是沈家军的秘密练兵之法?

    云庭有心向人打探,但往往要么就是不和他这个陌生人说话,要么就三两句地给绕开了。云庭有些心急,除了把假的军事图交给沈锦荣以取得信任之外,他还要打探到沈家军的秘密,并将消息传递出去。

    外界一直有传言,沈锦荣会如此自信,是因为她还要其他倚仗秘密武器,但究竟是什么,却藏的极为严实,只知道是她在命沈家家族工匠研究的东西。

    能研究出玻璃和水泥这样摇钱树之物的,还能制造出什么样的东西?

    其实云庭在心里是不以为然的,玻璃和水泥再赚钱也不过是些阿堵之物,战场上靠的精兵悍将,沈锦荣还能秘密藏下数十万大军吗?

    他绝想不到,锦荣所掩藏之物是比数十万大军还要凶悍的东西,等到战争不再依赖人力,而是武器之利,那便是一个新的时代了。

    世家向元家提供了大量的兵器和粮食,如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自然元阀荣,世家荣。

    云夫人挂念自己身处敌营内部的儿子,向丈夫云家家主问道:“庭儿不会有事吧?”

    云家家主云屿眉头皱了皱眉,“无知妇人,你懂什么,庭儿这是在建功立业,为我们云家能更进一步。”

    云夫人听了不再言语,她心底清楚,夫君根本就不在乎庭儿的生死,只在乎云家的荣辱,为了云家这次能成为仅次于崔家的从龙之臣,牺牲一个儿子算什么,反正,当初连女儿也牺牲了。

    元阀和世家的会谈结束后,元阀现任的当家人元焘留下了崔高,语气格外亲切地喊道,“贤婿。”

    崔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却掩饰得很好,温和疏离地道“元侯。”

    “现在还在乎这么俗礼做什么,反正早晚你我都是要做翁婿的,等我登基大宝,贤婿你就是驸马爷了。”元焘豪爽大笑道。“这次贤婿的计策出的实在妙啊。”

    让妻弟借报复自己为名取得沈家家主沈锦荣的信任,谁能想到这会是崔高想出的计策呢。

    崔高心底越发不耐,又碍于元焘身份陪着聊了许久,等到元焘说的尽兴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崔高的肩膀,“莹莹这几日一直在念着你,你难得来一次,就去看看她吧。”

    莹莹便是即将与崔高成婚的元焘爱女,元莹莹。

    崔高刚想推辞,但迎上对方不容拒绝的目光,只好无奈地拱拱手,“小侄这就去。”

    走过廊腰缦回,亭台楼阁,崔高远远地望见侍女旁立中,一着鹅黄色衣衫的娇俏少女扑着粉蝶。

    恍惚间,崔高忆起了心中深藏的秀美女子,温婉着低头绣花,抬头柔声唤他‘夫君’。

    ——

    战事一触即发,沈家与元阀在长野开战,沈家军出乎所有人意外的精良悍勇,披坚执锐,逼得元阀的军队连连败退,最糟糕的是,元阀军队几乎随时随地会落入沈家军的陷阱,连战连败。

    沈锦荣在军事上的才能也第一次在天下人和敌军面前展露锋芒。

    战败的消息接连传来,崔高死死盯着战略图,不敢置信地道,“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没有中计?”反而还对元阀的军队设下了陷阱,将他们拖入了如流沙般的厮杀中。

    “肯定是云家小儿背叛了我们……”一将领红了眼睛喘着气道,开始急于想找到推卸责任和集中怨恨的对象。

    “不会的,我儿不会如此……”云父极力争辩着。

    帐中因为战败而争吵不休,而崔高依旧紧紧盯着军事战略图,握笔在纸上努力找出挽回的机会。

    “报,临浔失守。”

    崔高手里的笔也戛然掉在了地上,沾染了泥尘。

    在沈家军营里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一个人,云庭。

    “怎么会这样呢?元阀怎么会输,不应该是这样的?”云庭被接连传来的捷报刺激得几乎忘记了伪装。

    他想象中,应该是奸贼得除,他以少年英才的身份名扬天下,为人所仰慕。

    等到他被士兵押着进了营帐,他才真正反应过来,沈锦荣恐怕早就看穿了。

    这时一切也已经尘埃落定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是假意投靠的?”云庭忽然冷静了下来,他想到得到答案。

    “那你告诉我云婉是怎么死的?”锦荣饶有兴致地问道,她比较喜欢一物换一物。

    云庭迟疑了一下,想要知道自己是怎么失败的急迫压过了一切,“云家有训,不得有休弃之女……母亲亲自熬了药,在和姐姐谈过后,就劝她喝下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锦荣眼眸微闪,继而忍不住笑了,“你母亲熬的药,你姐姐亲自喝下的,这传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污蔑我母亲和我姐姐的名誉。”云庭忽然就出离愤怒了。

    “我姐姐贤良淑德,三从四德,无人称不是,她是为了她的子女和她的丈夫选择的和离,也是为了云家的名声才慷慨赴死,我的姐姐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活得美名,死的亦是光荣,你离经叛道,怎么会懂。”

    云庭高傲地道,他以他的世家子弟身份而高昂着头颅。

    “好一个典范。”锦荣冷笑道,“可惜你错了,女子的性命可没你想的那般廉价,维护家族的名声保护子女是她的义务,但不需要……她用性命来换。”

    锦荣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了,也不想再和云庭这样的人再说下去,摆了摆手淡淡道,“我想有她的丈夫和弟弟去陪她,云婉应是欢喜的,带下去吧。”

    “你还没说你……”云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很快被士兵堵住了嘴,绑住了手脚带下去,关进地牢。

    ——

    元家大门口,几辆宽大的马车停在边上,仆人们急忙装载打包食物衣服。

    “沐之,快走吧。”崔高父亲上了马车,催促着儿子道。

    “相公,不要丢下我。”珠钗散乱,泪眼斑斑的元莹莹拉扯着崔高哭泣道,身后还有她的几个侍女,也都惶然无措。

    她未想到成婚不过几日,便传来父亲战败的消息,母亲也随之病倒,如今,连她心慕的夫君也要弃她于不顾吗?

    崔高父亲见状大怒,“粗鄙之妇,休要拖累我儿。”转而又对崔高道,“沐之,她是元焘的女儿,我们不能带她走。”

    元家可以败,但崔家不能跟着一起死,只是姻亲而已,随时可以舍弃。

    崔高看了昔日娇蛮无礼点他为婿今日却苦苦哀求他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神情冷漠地甩开元莹莹的手,大步上了马车。

    “崔高,你这个小人……”马车扬长而去,留下尘土中怨恨哭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