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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百里之外,大梁某处不知名的小山头,火红的石屋与世无争伫立在隐秘的山坳里。
屋外秋风萧瑟,百草枯黄,屋里热气腾腾,暖如初夏。
果新正抱着柳灵左看右看,大惊小怪:“分别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又黑又矮的傻小子,现在看起来模样不差啊,比当年的我差了那么一丢丢而已,这才对得起你的好名字呀,有点灵气。”
柳灵已经记不清楚多少次,无奈的把八爪鱼一样的师父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放到一边坐好,神色不满的说:“师父,这里还有外人在呢。”
瞧瞧那嘴边的小酒窝,都还有点怨气呢,果新越看越满意:“好了好了,不和你这小家伙玩闹了,没想到你我师徒有生之年还能见面。”
柳灵神色都凝重起来,不约而同想到那些过去的事情。能够这样再次相遇,对谁来说恐怕都是一种幸运呢。
他上前单膝下跪,宝剑横在身前,举过头顶,慨然道:“徒儿不孝,多年来没有侍奉师父身侧,连师父下落也不曾知道,甚至连害您的凶手都没有找到,实在是愧对您的栽培,请师父责罚。”
果新眨巴眨巴眼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欣慰,偏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可不是嘛,你师父我都等了你多少年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一个人无依无靠躲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天天热的就剩下一层皮了,为师好可怜啊!”
说着说着,还用内功逼出了几滴泪水,看的柳灵心中更加不忍,头颅耷拉的更低了。
薛承落看着果新窃笑的模样,不禁无语,这鬼马小老头,这么多年来和自己一起估计是要憋坏了,这才逮住自己的小徒弟,先哄上几把同情泪再说。
要在平时,他才懒得管这么多,但是今天不一样,要是放任不管,估计明天天亮也说不到正题上。他的将军府,属于他自己的将军府,可还有一个佳人等着呢。
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就已经无比想念了。天知道他以前怎么熬过来的。
刚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间脑中传来一丝眩晕。
怀里的溯光镜也忽然间灼热无比,薛承落心中一沉,这是法术反噬的后果!
这么多年来,他借助溯光的力量,最大的动静,不过是逆转时光,改了柳明月的记忆而已。是柳明月!
薛承落腾地一声站起来,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新这时候也不含糊,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薛承落瞥了一眼柳灵,把话题岔了开去:“无妨,只不过我们今日商议的话题恐怕要加快进度了。”
果新见他面色肃然,也撇撇嘴,收回了调笑的神色,对着柳灵一个招手,三人默默商议起来。
随着果新把任务情况介绍的更加深入,柳灵的面色也时而惊异时而感叹时而默然,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大梁皇宫内,皇上寝宫深处,上好的安息香烧的正旺,香炉里冒出袅袅白烟来。
屋内随侍的太监宫女七歪八倒的,似乎都陷入甜蜜的梦乡,屋外不远的守卫也不知听了谁的嘱咐,站得远远的,一步不曾靠近,所以也丝毫没有察觉异样。
重重帷幕后,一阵微弱的光芒一闪,一个身影从床帐后的墙壁上踉跄而出,跌坐床上。
如果柳明月能看到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身影和她在幻境还是梦境中看到的那个在塔前神色凄苦的男子一模一样。
那男子出来的时候还是脊背挺直,乌发红唇,容貌俊美的年轻模样,随着那阵光芒的消失,男子的身躯渐渐佝偻,黑发变得花白,皱纹也爬上脸庞,一下老了二十多年的样子,但是身上携带的威仪丝毫没有改变。
他缓缓抬头,轻轻咳了一下,那眼中最后一点凄苦也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久居上位掌人生死的冷酷威严。
他是大梁的帝王。一个充满秘密的帝王。
一丝尖若蚊呐的声音从他身体内传出,气息似乎非常衰弱,但是嘲讽的语气丝毫没有减少:“我说你这家伙也太不珍惜自己了,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还非要保持一副年轻的身体,装作一副情圣的样子,好像她不是你害死的一样,好像你这么多年为她守身如玉一样,你可不要忘了,你没有夺到任何有助于帮你招魂的东西,而旁边的道观里的那位早就可以……”
皇帝忽然间神色大变,左右张望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煞气,对着自己胸口猛地一拳,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最近的话太多了。”随着那一拳,皇帝自己也吐了一口鲜血,但神态间却轻松许多。
他缓缓躺下,闭上双目,这皇宫里陷入一片沉睡中。
梦里吧,再梦一梦你,斗秋大会就要到了,绫绡帕没落到我手中,但是却落到你我都会喜欢的那个人手中,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这一次,再不会放手了。
睡梦中的皇帝,已经不再年轻的眼角悄然划过一滴眼泪。
古朴道观里。
婉莹红着眼睛跪在地上,眼底布满血丝,分明忍受着无形的痛苦,但是丝毫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这是任务失败的惩罚。
因为她在清楚不过,一旦叫出痛苦的声音,只会更加刺激眼前这个看起来纯稚无辜的俊秀少年。到那时候,受到的痛苦就会是现在的百倍千倍。
少年没有看她一眼,仿佛这忍受着疼痛青筋暴露的的美貌女子不过是和这道观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桌椅一样的死物。
他望着世子府的方向,瞳仁深处跳跃着不知名的火苗,在暗夜中明亮如猫眼。
原来,绫绡帕还有这样的功效,那不是就是说,里边肯定含有一丝那个人的魂魄。
他嘴角缓缓勾起,带着渗人的寒意。
扭头看看皇宫,那个人居然还在用这样的秘术,估计很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吧,皇帝就是想不通,心底还残留着一丝仁慈,不敢对无辜的人下手。
果难不屑,这伪君子,如果真的仁慈,又为何留着自己在这皇宫中胡作非为好不管束。
还不是都是为了那个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换回那个女子的机会吗?
只能期待,斗秋大会了。
果难一挥手,婉莹应声倒地,片刻后立刻爬起,道了声“多谢主人”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风雨即来,格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