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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一字之音,引得天地共振。
剑光横起,掠过雾气,匹练绚烂。
一道道狰狞而庞大的身影便从雾气中掠起,舒展开那锋利的爪牙,如欲将其撕成碎片。凶恶的风,腐朽的气息,萦绕在每一寸空间中。光芒折射,长剑斩劈。一道身影坠落下去,苍龙咆哮着蜷身而起,昂首喷出那浊闷的焰火。
鸡的脖子如弹簧一般直上层云,那锋利的喙重重的朝着对方的脑袋啄去。
白马嘶鸣,踏着雾气凶猛的朝着对方撞去。
羊发出有若幽灵呼唤的叫声,额头的触角射出一道旋转的黑光。
鬣狗吠叫,张开的嘴流淌着腥臭的液体,赤红的眼睛如那燃烧的星火。
兔子越过羊的身躯,张开口狠狠的咬在了对方的小腿上。
白虎直立而起,前肢如巨人的手臂,裹挟着风云,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一条青色的小蛇便从白虎的口中如箭矢一般的射出。
光芒交错,气劲激荡。
长剑斩在雾气中,雾气如浪潮掀起碰撞。
兔子飞了出去,鸡的脑袋被斩落,青蛇在剑光中化为血雾。一只手抓住了羊的触角,让羊的身躯不能移动分毫。长剑圈扎,光芒荡漾开来。鬣狗狂叫一声,飞身扑向他的上半身。他横肘,撞击,鬣狗那锋利的牙齿脱落飞离,而后他提膝撞击鬣狗的腹部。鬣狗哀嚎一声飞起。剑光在面前如电闪一般一闪而逝。鬣狗的身躯砰的一声爆裂。羊也在这时候挣脱开来,往后一退,触角咔擦一声断裂。
嗷——
苍龙怒吼,蜷缩的身躯猛然一展,便甩尾重重的拍向对方。
这时候,白虎扑了上来,白马跃起前身,马蹄从高空落下。
他倒身提剑,剑在胸前一圈,一脚踹在羊的脑袋上,羊倏的一声飞了出去。剑在胸前一滞,瞬即贴着他的鼻子刺向了扑来的白虎。而此时,苍龙的尾巴从胸口上方掠过。苍龙一击落空瞬即扭头喷出汹汹的焰火。焰火呼啸,烧灼的雾气纷纷退让。白虎翻身后跳,避开了他的一剑。而马蹄却在剑光中分离。
白马巨大的身躯止不住的压了下来。
如山岳塌落,疾风尖啸。
他滚身避开,同时剑横在头顶。那黑色的焰火被长剑拦住,火舌不甘失败的从两侧喷吐。他左腿一蹬,滑行而出,瞬间到了苍龙的身侧。苍龙猩红的眼睛一凝,昂首便腾身而起。可是,他却在这时扭曲而起,翻身落在了苍龙的背上,一剑狠狠刺入苍龙的背脊。苍龙痛苦的叫了一声,奋力扭动身躯,扑向那血色的云层。
天地茫茫,万物苍苍。
崇山峻岭,掩隐在那浩浩荡荡的黑烟之中。
一道电闪从层云中刺落下来。苍龙昂首怒吼,那电光便飞入它那血盆大口之中。他跳了起来,长剑横胸,瞪视苍穹。苍龙嗷的一声扭头喷出一股交织着电光的火焰,同时蜷身如球,撞了过来。
他俯身冲向大地,转瞬被那黑烟遮蔽。带着电光的火焰击中烟雾,烟雾中传来了白马的惨叫。一抹血色立时从烟雾中喷了出来。苍龙随即钻入黑烟之中,那庞大的身躯如波浪中的长蛇,起起伏伏,一闪即逝。却在苍龙游出百丈的时候,一点寒芒倏然在它的额头前绽放。苍龙大吃一惊,急忙扭头避让。可那寒芒却不给它机会,一瞬间扎入它的额心,刹那已让它遍体生寒。
嗷——
是苍龙的嚎叫,还有白虎的怒吼。
苍龙的庞大身躯轰的一声裂开。滚滚血色之中,白虎的斑斓身躯凌空扑来。
寒芒消逝,可那颤动的剑尖,却发出那刺耳的音声。
他长身而立,一张平静而森肃的脸庞,绷紧如那剑刃。
血雾还在弥漫,白虎的凶厉之气近在咫尺。他突然弓步而出,执剑斜身而起。剑光弧形卷起,白虎的视野中,宛若有无数的光圈在荡漾。瞬即,白虎脖颈一凉,它那庞然身躯砰的砸在地上,滑行飞了出去。当白虎撞在一块岩石上时,它的瞳孔已经扩散,眸光缓缓黯淡,硕大的头颅无声的滚落下来。
血腥气味,弥漫着,飘荡着。
黑烟之中的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带起他那脏污散乱的头发。
剑侧在身旁,闪溢着寒光的剑身,流淌着鲜血。
四下里无比的寂静。
寂静之中,只有死亡的气味。
破碎的大地,如在吮吸新鲜的血液。地底下的生命,似乎在欢歌。
他那乌黑的眼睛,射出那剑光一般的光芒。
他盯着远处。雾气并不能蒙蔽他的视野。他可以感知,肉身的迟钝并不妨碍神魂的敏锐。更何况,他的肉身并不迟钝。
他开始移动,一步步朝前走去。脚下,是碎石,是松软的泥土,还有血肉。他并不为此迟疑。
他要上山。
他知道,那个人也在等他。
山在哪里?山无处不在。可是,他所要上的山,却不是周边这些死气沉沉的山。那里,曾有美好的过去。虽然那过去被冷漠、残酷包裹,但却像那光,点亮着他。
上山!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老鬼还在那里。
烟雾很重,但那身影却并未被吞噬。老鬼在张望,当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下来时,他的心里蓦然再次紧张起来。直到此时,当他看见那阴魂不散的身影时,他内心哀嚎一声,瞬即旋身疾飞。
老鬼消失在视野中。
他抬起脚,却再难放下。
笑意消失,面庞再次绷紧,他的眉头蹙在一起。他垂下头,静静的望着被黑烟遮蔽的大地。这时候,烟雾之中突然冲天而起一道道光柱。他抬头,凝望。那黑光冲上云层。
力量在激荡,在辐射,笼罩整片雾海。
无处不在的力量,如一张织网,将他这飞虫缠缚。
这是一个阵法。
阵法被黑烟笼罩,但威力却未被削减。黑烟,阵法,野兽。汇成一体。
他踏入了陷阱之中。
气浪翻涌,狂风呼啸,气流如那利刃,撕割着他的肌体。
顷刻间,他已血肉模糊。
脚下的大地在蠕动。不是大地在蠕动,是大地底下的生命在蠕动。那蠕动让人毛骨悚然,就像是有无数的虫子。
血肉模糊的他,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如那星辰。
剑倏然落下。
鲜血从身体上滚滚淌落。
那些虫子爬上了他的身体,开始享受美味的大餐。
痛苦,从双腿蔓延至头部。
那光柱,如天柱一般熠熠的伫立在大地上。血色的层云,如一张阴沉的脸孔,露出那狰狞的笑意。
山巅的身影,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缓缓收回目光,呢喃道,“封天葬地之后,你的本事就剩这些了吗?如果真是这样,怕你还真是上不了山!可是你上不了山,我又如何收回我的道源?原本只是想试试你,看来我是太高估你了!”身影一晃,他便消失在山巅,转瞬出现在那洞穴之中。
女子再没有那青春的美貌,只剩下那白发苍颜和那枯萎的身躯。
当年轻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眼皮颤动,一点点的打开。
“现在可以了?满意了?”
年轻男子望着她,道,“皇儿也是为了父皇好。”
“哦?”
“至少这样,你会少却很多痛苦。”
“让我看着自己老去,没有还手之力吗?如果是这样,你可真是太有孝心了!”
“父皇啊,难道你还不知道,皇儿已今非昔比了吗?难道你不知道,以皇儿现今的身份地位,即便是仙神在世,也要对皇儿俯首帖耳?所以啊,皇儿取国运气脉,是在为祖宗光耀啊!”
“看来,我们是攀上了你的高枝,要欢天喜地呢!”
“欢天喜地那就不必了,父皇能心甘情愿交出国运气脉,皇儿就心满意足了!”
“要不要朕给你跪下磕头?”
“父皇想这样做吗?”
女子那仿佛一碰就碎的干枯身躯在动,如被风吹动的衰草,缓慢的、脆弱的、迟滞的,耸动着。只是,她太脆弱了,脆弱的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她抬起头,目光幽幽的望着年轻男子。
“只可惜朕没有力气。”
年轻男子袖子一甩,转身朝着祭台上的石椅走去。
“父皇还是省省吧,你我父子二人是什么样的人,还会不清楚吗?你以为凭借区区伎俩就能从皇儿手中挣脱开?如果你这样想,那就真的太看不起神王了。”
他肃身坐下,就像一名王者。
“吾乃神王,统御三界。”
他的声色变得威严而冷酷,竟是让整个洞窟赫然变得森杀起来。女子的视野中,隐约有无数的身影对着祭台躬身拜倒。这就是神王吗?这就是神吗?女子内心里生出无限的悲凉,那呆滞的眸光流露出凄哀。所谓砧板上的鱼肉,便是如此吧!
年轻男子的眉头忽然微微一蹙,远处有巨大的力量波动。
这是调动了道源之力吗?亦或是,仇九,你被我设下的阵法绞杀了?
嘴角微微翘起,他摩挲着石椅的横杆,笑意浓郁。
而在此时,站在十数里之外山巅上的老鬼,猛然回头望去。可怕的力量波动,让雾气瞬间一扫而空。光柱还在,地面破碎的让人触目,一具具尸体堆叠在那里,被那力量卷上高空,如同那密密麻麻的雨。
那人不见了。
但是老鬼知道,那位神秘的主子亲手设计的阵法,是绝不会让人轻易破去的,更何况那光柱还在,便说明阵法并未遭到破坏。可那人不见了,难道逃走了?他忽然大笑起来,张开双臂,无比的酣畅。
“仇九,仇九,你果然不堪一击,无论是过去亦或是现在,无论是逃荒路上迷茫的小男孩,还是现在拥有强大力量的你,永远改变不了自己的宿命。你,到底不过是一个蝼蚁,只能卷起微小浪花的蝼蚁。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洞窟内的女子惨叫一声,整个人趴在了地上,那枯萎的身躯在抽搐、在痉挛。那惨叫声却夹着三个人的声音。男人,女人,老人。三个不同声调的声音同时发出,尖锐而刺耳。血肉便开始模糊,气雾从那血肉之中丝丝缕缕钻出来。
观音山。
小荷一剑斩碎一道虚影,转身落在了屋檐上。老人踏步而来,抬手震开数道虚影,开口道,“你没事吧?”
“他们不见了。”
老人眉头一凝,袖中黑漆漆的棺材忽然飞了出来。棺材飞上高空,然后化为正常棺木大小的形态。老人口中念念有词,眸有神光。片刻之后,他撑着手掌拍向虚空。棺盖哗啦一声飞了出去。棺材立时翻了过来,光芒倾泻,笼罩寺庙。四处飘荡的虚影忽然间四处乱窜。老人手臂放下,双掌立在胸前。
“开!”
嗡的一声,光圈波荡,如在洗涤大地。
肉眼可见那雾气不断的消失,建筑表面变得越来越光亮。
铛——
一声钟响,狂风呼啸着掠过。
嘈杂的声音响起,一道道身影出现在寺庙内外。
鲜血染红了砖石,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刚刚是幻境。”老人神色凝重的道。
小荷抿着嘴唇,目光盯着佟满江方向。佟满江被一群怪物包围着,他的脚下已经落了一圈的怪物尸体。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他那浓密的须发也沾上了斑斑点点的液体。小荷短剑一震,飞身俯冲下去。
“小何姑娘,你们去哪了?没事吧?”
“没事。”
老人右手一招,棺材飞入他的袖中。
“阿弥陀佛!”
菩提忽然出现在老人的身边。老人望着他。菩提神色平静,身上没有丝毫血腥气息。
“刚才有幻境,我们差点着了道。”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唯灵台一点清明。”
“你不担心?”
菩提望着地面上那杀伐的身影,无悲无喜的道,“佛有怒目,杀生而救众生;虽有七戒,浴火而有重生。”
“你倒是看得开,”老人叹息一声道。“只是观音山被妖魔围堵,怕是不好支撑啊!”
“阿弥陀佛!”菩提双掌合十抵在胸前。“大道如砥,行者无疆。善哉,善哉!”
便在这时,整座山峰如将要倒塌的房屋一般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两人同时从屋檐上飞了起来,遁向山下。寺庙内外,一片光影,一片杀戮。而在山下的雾气之中,一道龙吟之声直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