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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洛迦渊推窗翻进了屋,眉毛一挑笑笑着对苏小梧说,“这次是在等我咯?”说着将手里的纸包搁在桌上,看了眼桌上的字。
他拿起毛笔并不急着落笔,抬头看了苏小梧一眼,目光停在她的肚子上,“听说明晚你要上台献艺?”一滴墨啪地一下落在纸上,他低头在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将笔丢在一边,起身看着她,“你可以吗?”
苏小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起身递给他一个信封。
“这是第三幅对联?”洛迦渊捏了捏手里的信封,上下看了看,扭头将桌上的纸包递给她,“听说有孕的女子爱酸。”
苏小梧低头看了看,揭开纸包,就听洛迦渊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逞强。”苏小梧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洛迦渊却不再多说扬了扬手里的信封,原路返回。
她看着已经合上的窗子,挑了挑眉,走到桌边坐下,看了眼桌上的字条,“月照纱窗,格格孔明诸格亮。风沐凤阁,处处上清上官正。”苏小梧全身一僵,那张纸似有千斤重,脱手落在地上。
她有些恍惚地抓起纸包里的酸梅塞到嘴里,酸味儿一下子灌满口腔,攻地眼睛都是酸胀的,啪嗒啪嗒的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
为杀手时,苏小梧住的地方名为凤阁,是咸熙为她建的住所,那时候他说,“这是我曾诺给你的一个家。”
“呕……”苏小梧倾身趴在扶手上吐了一地,她双手紧扣在扶手上,太阳穴边上的青筋暴起,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月泠藏在椽子上看着她拧起眉,他不知道苏小梧看着洛迦渊对出的对子会哭。但看着她现在的模样,他会觉得心痛。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窗子跃进房间,轻轻拍着她的背。
苏小梧慢慢扭过头看着他。月泠看着她苍白的脸拧起眉,扶着她拿袖子为她擦了擦汗。苏小梧呆呆地望着他张了张嘴。
“我扶你到床上休息。”月泠揽着苏小梧把她扶到床上,抽了里面的毯子帮她盖上,转身走到外间倒了杯茶,轻声道,“漱漱口。”
苏小梧望着他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咕嘟咕嘟地漱了口。
月泠看着她慢慢恢复的脸色松了一口气,让她慢慢躺下。转身地上的污秽收拾干净。苏小梧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勾了勾,转身面朝里闭上眼睛。
“小姐,你醒了。”小冬跪在桌边正在点香,看到苏小梧醒来,笑着道。她将香炉的盖子盖上,起身走到床边扶着苏小梧坐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软靠,转身去倒茶。
苏小梧闭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头有些疼,天旋地转的,眼皮也很沉,身子一歪,闭上眼睛又睡了。
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睡就是一天,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掌了灯,她撑着坐起来,看到小冬伏在床边趴着睡着了,听到声音,小冬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看着苏小梧揉了揉眼睛,问,“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苏小梧轻轻点了下头,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杯子,小冬怔了一下跳起来转身去倒水,一边笑着说,“红月姨刚把价位调到了五百两一位,可还是挡不住人员爆满。”小冬捧着茶递给苏小梧,笑道,“客人第一次超过了倾城居,可把红月姨乐坏了。”
“对了,您一定饿了吧,我去拿吃的。”小冬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苏小梧起身下床,在梳妆镜前坐下,拿起梳子梳了梳发,瞥到小桌上的青梅,心底升起一股无名之火,颇为烦躁,走过去抬手对着窗户扔了出去。
“哎哟!”一声低呼,让苏小梧猛地僵了一下,她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怎么就砸到人了呢。她舔了舔嘴唇走过去,探身往外看了看。
窗下一位身着粉色长衫的男子手握一支玉笛正抬头往上看,看到苏小梧一双桃花眼弯了弯,弯腰捡起地上的一颗青梅,笑道,“青梅赠竹马,姑娘有缘再会。”说完径直离开了苏小梧窗下。
“哎哟!你怎么还没梳妆呢!楼下的公子哥都等急了。”红月拿着一叠纸推门进来看苏小梧扶着窗棂站在窗边往外瞧,焦急地叫了一声。
小冬端着一些吃食进来,看到红月缩了缩脖子。
“你个小蹄子,野哪儿去了,楼下忙得团团转,你还知道闲逛!”红月伸手拎住小冬的耳朵,瞪着她狠狠道。
苏小梧走过去拨开拧着小冬耳朵的手,接过她手里的纸在圆桌边坐下,翻着看了看。
小冬躲过一劫,转到另一边给苏小梧盛了碗粥。
“那副残棋,现在还没人解开,是不是太难了?”红月在苏小梧身边坐下,蹙了蹙眉道,“你当初可是答应我了,咱这入幕之宾至少得找一个,不然我咱‘偷香雅阁’的信誉可就全毁了!”
苏小梧一面喝粥一面看着那些交上来的对联。
“你别把我的话不当一回事!你要是敢拿我这‘偷香雅阁’犯险,我……我要你好看!”红月威胁说。
苏小梧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眉毛一挑,低头继续喝粥。
“好好好,我管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红月叹了一口气,扭头瞪了小冬一眼,“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儿给你家小姐准备衣裳首饰!”小冬“是是”地应着,转身去里间准备东西。
“昨晚有几个人对出来了?”红月看了苏小梧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见苏小梧没说话,又往前探了探身子,“那有人对出来吗?”
苏小梧点了点头。红月高兴地拍了一下桌子,腾地一下站起来,“那我就放心了!你先看着,我下去看看去。”
红月一离开,苏小梧就站起来走到一边引燃了那些纸扔进了水盆里。
“小姐,又都不成啊!”小冬捧着衣裳站在里外间的隔断处,看着苏小梧的动作。
苏小梧径直走到里间,小冬忙跟过去,伺候苏小梧换衣裳。
“小姐您不能指望那些公子哥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才子,到这里来的大都是有钱有势的二世祖,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小冬一面帮苏小梧系襦裙的带子,一面犹豫着对她说。
苏小梧没做出回应,等她系好了径直在梳妆镜前坐下。小冬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打扮好了没有?”红月走进来看苏小梧打扮停当,摇着扇子啧啧两声,上前抓住苏小梧的手腕儿就往外走,在栏杆前站定,指着楼下的男人道,“你看看,这些公子老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前排几位都是京都的贵人,不管你挑中哪一个啊,以后都是锦衣玉食。”见苏小梧没动,红月轻轻撞了她一下,媚眼儿一挑,朝我一笑,手绢儿一抖细长的手指在楼下转了一圈儿,笑着说。
苏小梧顺着她的手看到一个背坐着的男子,那男子一身青蓝色织锦华袍,一头乌发披在肩头,一根月色绣带将头发简单扎起,徒留一缕滑落在颊边,绣带上的银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泛着潋滟之光。
似乎察觉到苏小梧的目光,微微偏头,朝这边看过来,嘴角一挑,眉眼处尽是风流雅致,骨节分明的手指捻酒杯,朝苏小梧举了举,一饮而下。
苏小梧忍不住一个激灵,暗叹这韩子翎真是个美人,举手投足间尽是魅惑。她在主位偏右的位置看到几位已生华发的老人,眉毛一挑推了推红月,难道那些人也是冲她苏小梧来的?
“还不是你那局棋惹的祸!”红月偏头瞪了苏小梧一眼,“那几位都是翰林学府的老先生,为了你这局棋,一辈子的清白都毁了!”
苏小梧扯了扯嘴角,扶着栏杆靠着美人靠坐下,她自己的清白都不保了,她还有工夫去关心别人的清白吗?
“嗳,你怎么还坐下了?开始吧。”红月看着苏小梧懒懒的样子,催了两声。
苏小梧没有表示,依旧打量着楼下的人。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以为这些人是为什么来的?”红月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急了,望着楼下的人轻声道,“男人是没那么多耐心的。”
“怎么还不开始!要让爷等到什么时候,就是倾城居的绫罗也没她这么大的架子!”苏小梧往楼下看了一眼,果然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小姐,小姐你桌上搁了一封信!”小冬匆匆跑了过来,在看到红月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明显一颤,脖子往下一缩,抿着嘴角,胸口微微起伏一下才走到苏小梧身边,“小姐,您的信。”
信封上的字迹潇洒飘逸,却又傲骨成型,该是一个畅游天地的无拘无束的人,可他偏偏又被皇叔的身份禁锢。
苏小梧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了那张纸,信笺上写着,“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这就是第三幅对联的下联,他还是对出来了。
苏小梧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她抿着嘴角朝红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如愿以偿的红月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啪地一下,从楼上垂下三丈绿色云纱,主灯啪地一下熄灭,只留下绿纱下隐隐约约的白光,月光透过楼顶的琉璃窗洒下淡淡的光,斑驳的竹影打在厅中,两只凤鸟泛着白光似从月光中飞出。
在那些人目瞪口呆地仰头望着空中的鸟儿时,苏小梧已经站到了台上。
脚下的木板早就换成了一块儿原形的琉璃镜,一声高亢的凤鸣之后,两只凤鸟化成点点星光消失不见,就在这一刻,脚下的灯乍然亮起,苏小梧身着一袭宝蓝色襦裙,长发未绾披在肩上,一支翎羽扎在发间。
脚下的木屐一动,发出空远的响声,裙摆上金丝银线秀成的孔雀翎像是真的一般,“铮……”乐师的琴随之拨动。
随着琴音,熟悉的笛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悠扬婉转,悦耳入心。苏小梧的心猛地颤了一下,那和着她的步子,像是懂了舞中的故事。
笛声转急,水袖已经在空中绽开,像是两只巨大的翅膀,既便如此,还是无法飞翔。笛声渐渐恢复平静,琴声附和,两只凤鸟从苏小梧甩出去的袖间飞出,围着她飞了两圈儿,一声高亢的鸣叫之后,越飞越高,消失在明晃晃的月光中。
厅中一片寂静,脚下的灯也灭了,绿纱下的烛火也一点一点熄灭,整个大厅陷入黑暗之中。
苏小梧站在黑暗中,半仰着头寻找着那笛声的来源。
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低下传来的一两下鼓掌唤醒了所有人。
‘偷香雅阁’的灯再次被点亮,依旧是纸醉金迷,红纱铺地,果然是一处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