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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女声第八周周六,凌晨1:30。
谢无缺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脑海里全是她和黎染的对话。
在那个黑暗僻静的路口,谢无缺呆呆地看着那个被挂断的手机,半晌才说:“是费安东?”
黎染点点头:“对,莱特钻石的CEO,陆拂晓的男朋友。”
谢无缺问出第二个问题:“他刚才……让谁去死来着?”
黎染:“我,还有你。”
谢无缺问:“为什么?你是钻石女声的制作人,你没照顾好他的宝贝女朋友,你去死就好,为什么要捎上我?我招谁惹谁了?”
黎染看着她,笑了:“小谢,事实上,我才是被捎上的那个,费安东其实只想让你去死而已。”
眼看着小谢一脸的问号,他好心地揭晓答案:“陆拂晓不是说了吗?她来钻石女声,全是为了你。”
谢无缺烦躁地翻了个身,脑海里又想起陆拂晓那些话:“小谢,钻石女声这个比赛,我是为你而来的。”
“我为你而来,是真的。”
“我为你来参加钻石女声……小谢,你还真敢信。”
“这种故事,全世界只有你敢信,只因为你想相信。你实在太希望这个故事是真的了。”
……
那么到底是不是真的?谢无缺想,陆拂晓,你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还有她临走的那句“你看起来终于有点像8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你时的样子了”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8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混蛋话不说一半会死吗?
正当谢无缺在床上胡思乱想,心情激荡之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她问:“谁?”
没有人回答
谢无缺看了下手机,凌晨一点四十,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各种恐怖片的画面纷至沓来。
就在她打算忽略这诡异的夜半敲门声时,敲门声又响起来了,很轻,但清晰,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分。
谢无缺再次问:“谁啊?”
依然无人回应。
而敲门声再次响起。
谢无缺一咬牙下了床,顺手从桌上抄起个没来得及扔的空玻璃饮料瓶,在门口犹豫片刻,猛地打开门。
门口没人。
谢无缺低头,看见地上有一个信封,她放下饮料瓶,拾起信封,从里面倒出了一个小东西。
那是个录音笔,陆拂晓随身携带,随时在录的录音笔。
把那个小巧精致的录音笔拿在手里,谢无缺突然奇妙地安下心来。
既然事关陆拂晓,再怎么阴森诡异也不奇怪。而且,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录音笔里面,有她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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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缺攥着那个录音笔,手心出了汗,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按下了播放键。
黑暗的房间里,陆拂晓的声音响了起来,冰冷,微微沙哑,仿佛带着某种金属质感。从第一句话,就紧紧攥住了谢无缺的心。
“小谢,当你听到这段音频时,我应该已经被淘汰了。但是,千万别误会是你赢了我。
现在的你,是赢不了我的。
你心里明白,无论你得到多少评委或歌迷的支持,在音乐上,只有聂飘那一票才有意义,我猜她一定选我。
我替我男朋友费安东可能表现出的粗鲁无礼道歉,他正常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但无论谁有我这样的女朋友,都会被逼疯的。
你的死忠粉原爱莉的微博里,曾晒过你的各种名言金句,有一句是你在钻石女声集训时拒绝聂飘的亲自栽培签约要求时说的。你说,如果真的成为歌手,反而会受到诸多限制,反而不能全身心享受音乐的乐趣了。你说,拥有音乐天赋,也不一定非要走音乐这条路,因为你生来天赋异禀,精通所有事,如果样样都要走上专业道路,还不得向上天再借500年啊。
这句话很帅,也很混蛋,很谢无缺。
如果不是那么了解你,我差点儿就相信了。
比起这一句,我更相信你的另一句话,“挑战不可能”那一场比赛,在后台,被我逼出的那句话。
你说如果我尽了全力,结果只是证明,即使尽了力,也赢不了,那我不就是没用的废物吗?
我相信这一句,才是照亮黑暗的闪电,才是打开你的钥匙,才是你埋得最深的秘密。
只有它可以解释,你是怎么从8年前那个顾盼生辉、踌躇满志的天才,变成现在这个一事无成、骗人骗己的废人。
对,如果想知道现在的你,我们要从8年前说起。
那年我们都是高一,15岁,来到同一个城市,参加一个名为“大师音乐课”的电视节目录制选拔,这里聚集了全国最具音乐天赋的10-18岁少年少女,像个音乐训练营。
它的制度是,先简单初选,入围三十人;再经过两个月的全封闭高强度音乐培训,选出三个可以和音乐大师学音乐、学人生的幸运儿。
我们都进了初选,你对我却没有印象,这不奇怪,因为我并没有参加那两个月的封闭训练,我第二天就走了,确切地说,我放弃了。
因为我看见了你。
这个训练营里入围的,都是爱现、有点人来疯的孩子,但面对大师级的老师和偶像,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点胆怯,有点放不开。
而你不同。
面对那些业界的传奇,你落落大方、侃侃而谈,说你有多爱音乐,多憧憬走上音乐之路;
你唱着我们没听过的英文歌,歌声如同天籁;你似乎会所有乐器,钢琴、小提琴、甚至架子鼓……
15岁的你,是那么耀眼,你毫无保留肆意展露出来的天赋、才华、光芒,几乎碾压着所有人,让那些本来漂亮光鲜,一路收获鲜花掌声的孩子黯然失色、相形见拙,包括我。
我看着你,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天上的星星和尘埃里的爬虫,creep。
那种距离,远得让人绝望又安心,因为完全没有相较的可能,也就没有追赶的妄想。
我第二天就离开了。
之后,我把全部精力放在自己的学业上。我仍然听音乐、仍然唱歌,偶然弹弹吉他,但我取消了所有原定计划,包括自组乐团,包括登台参加比赛,包括报考大学的时候,选择音乐专业。
既然已经见识了真正的音乐天才,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可以做到我能做和不能做的一切,我能想像和想不到的一切,我又何必去陪跑,凑这不属于我的热闹。
我去了美国学习商科,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比起音乐,这才是我擅长的领域,该做的正事。
我曾经,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我查出患有一种奇葩的家族遗传脑疾,这病不做手术基本会在23岁之前挂掉,做手术的话有90%的可能当场挂掉,10%的可能可以治愈,成为一个健康的、生龙活虎的聋子——好吧,让我们专业一点,听障人士。
乔布斯曾经说过一段很经典的话:“提醒自己要死了,是我在判断重大决定时,最重要的工具。因为几乎每件事所有外界期望,所有名誉,所有对困窘或失败的恐惧。在面对死亡时,全都消失了,只有最重要的东西才会留下。”
你肯定知道,那是我略加改动拿来煽动井芸的话,可想而知,我多爱这话
所以当确诊的时候,当非死即聋这个结局已经注定的时候,突然之间,商业新贵排行榜上的排名,我和弟弟谁占的股份多,即将签下的价值几十亿的大单,拍卖行刚刚拍下的项链,巴黎时装周最前排的座位,与商界传奇人物同进晚餐的机会……这些年我珍视的、我看重的、我为之奋斗的一切,全都不存在了。
我心里只有家里地下室那个简简单单的小屋——我以前每天和音乐厮混的二人世界,我的秘密基地。那里有一天一地的CD,四处乱贴的歌手海报,还有我的吉他。
英国诗人威廉·莫里斯有一句诗:“爱就足矣,哪怕万物调零”,我MSN签名是:音乐足矣,哪怕万物凋零。
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对我而言,只有音乐,就够了。
我要的原来那么少,一间不到8平米的小屋就装得下。
我要的原来那么多,就算用我这些年赚来的所有,也买不回我浪费的时间。
我做了这一生最痛快的决定,不做手术,该死死、爱谁谁,这个决定当然受到了所有人的阻挡,但一个偏执狂是不可阻挡的,尤其是一个快要死的偏执狂。
我开始像个守财奴一样吝啬时间,像个变态一样,随身携带录音笔,随时录下所有我舍不得告别的美好声音。
我做了我之前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让那些关于音乐的梦想统统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