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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大笑把文慕恩从回忆拉回现实,她赫然发现,面前的季珊妮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告诉我参加钻石女声险在哪儿?被淘汰了不得不回去继承亿万家产吗?”
文慕恩张口结舌,没料到自己人生中最引以为荣的冒险居然承包了季珊妮的笑点。
季珊妮笑够了,问:“你的人生还有别的冒险吗?比如义无反顾地试涂姨妈色的口红,还是奋不顾身地光顾没查过口碑的餐厅?”
不带这么小看人的。
文慕恩豁出去了,又说了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皇家峡谷大桥的高空蹦极和在重庆荡的300米悬崖上的秋千。
季珊妮总算给她面子,没好意思接着笑,但是——冒险?险在哪里?不小心被身上绑的八道安全绳勒死么?
她突然想起自己,高一那年,她还不满16岁,父亲常年病着,求医问药住院检查样样都要钱,日子还得过,家里入不敷出。她所在的小城,做平面模特和礼仪小姐之类的活儿可遇不可求,她想找份放学后的稳定兼职补贴家用,但放眼望去,满大街的工作岗位,竟没有一个肯要或者敢要一个未成年小女孩的。
她家附近有一家全市闻名的演艺酒吧,名唤“乐园”。酒吧生意红火,晚上经过的时候,厚重的大门都隔不断里面的喧哗热闹。
她放学的时候,酒吧往往刚开始准备营业,有几次,她看到未施粉黛的女孩匆忙赶到,看起来也不比她大多少;有几次,她听到在学校男厕偷偷抽烟的男同学议论,说“乐园”的老板脸上有道刀疤,是个黑社会,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有一次,她看到他们说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黑社会老板在酒吧巷子后面喂一群流浪猫。
当她站在“乐园”门口,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铁门的时候,除了以上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信息的零碎印象,她对门后面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完全不知道走进那扇门之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进去之后还能不能出来。
但她依然要这么做,因为爸爸还在住院,她想明天买条鱼炖个汤送过去,而家里已经没米下锅。
这就是她的冒险。
她这边恍惚着,文慕恩还在喋喋不休:“媒体一提到我,前缀肯定是DADDY’s Girl,商业帝王的公主,好像我是什么锦衣玉食的废物一样。其实说我是富二代不如说我是创二代,我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跟家里没有半点关系,‘MOON’这个时尚品牌的创立更没花过家里一毛钱。我当年那么小一孩子背井离乡,从上小学就在国外,一个人面对语言不通、文化差异、种族歧视……天天晚上查文献做作业到凌晨三点,怎么就不算冒险了?……”
季珊妮只觉得她们两人的冒险完全不一样,一时半会儿却也说不清到底区别在哪里,索性岔开了话题:“对了,像你这种豪门千金,海归学霸白富美,为什么要来参加钻石女声?”
文慕恩正色道:“因为我想证明,我想要的东西,不用靠作弊来获取。”
季珊妮拄着下巴注视着她,那一双漂亮眼睛平时就波光荡漾顾盼生辉,此刻带了三分醉意,更是脉脉含情盈盈欲滴。文慕恩几乎以为她已经被自己独立自主、奋斗不息的创二代光环迷住了,这种错觉一直维持到——
季珊妮突然就指着她大笑起来:“扯淡吧你就!你生在那种家庭,又长成这样,还会赚钱,还会唱歌跳舞,已经是在作弊了好不好?”
文慕恩苦笑,得,这一晚上的心里话,算是白说了。
她举起手里的啤酒杯——那就不说了,干杯吧。
那天晚上,文慕恩叫了出租车送她和半醉半醒的季珊妮回一号公寓。
她一个人背着季珊妮上电梯,回房间。
把季珊妮卸到床上那一刻,文慕恩也累得歪在她身边,腰酸背痛,双臂颤抖,打心眼里庆幸自己这么多年坚持锻炼,不然非被压趴下不可。
季珊妮迷迷糊糊地顺手抱住身边的文慕恩,均匀温热的呼吸细细地喷在文慕恩的脖子上,让她的身体半边都是酥麻的。文慕恩试图挣脱,但微微一动,睡梦中的季珊妮就发出疑似不满的咕哝声,文慕恩只得作罢,费劲地换个姿势,好让怀里的季珊妮依偎得更舒服。
她从来不习惯和别人太过亲近,但季珊妮这个女孩,似乎是专门为了打破她的惯例而出现的。
周二一早,文慕恩和季珊妮就扎根四号练习室,开始排练她们的合作曲目。
在练习方面,如果说谢无缺是最懒的,那最勤奋的无疑是季珊妮和井芸。因为这两个人重视舞蹈,在舞蹈的编排和效果上会耗费大量精力心血。
第四场比赛前,季珊妮练舞练到“扯着蛋”的事迹,至今仍然为钻石女生们津津乐道,这姑娘既然对自己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对搭档自然也不会客气。
更何况她们已经比别的组合少练了一个下午加晚上,更要快马加鞭,迎头赶上。
所幸文慕恩虽然出身富贵,却绝不是温室里的一朵娇花,六岁就离开家去瑞士上小学,美国上中学,法国上大学,十几年如一日地坚持跳芭蕾,她的吃苦耐劳和意志力,绝不在季珊妮井芸之下。
这也是季珊妮挑上文慕恩的原因之一——她的练习程度,不是一般人受得了、撑得住的。
但文慕恩有一个坏处,她练习的时间太碎,有太多事情会打断她的练习——钻石女声有外媒访问需要她撑场子,时尚杂志约她拍内页,合作者要和她视频会议讨论项目细节,助理实况汇报在澳门拍卖会她喜欢的画的竞拍情况……
好在文慕恩悟性高,记舞步快,脾气又好,季珊妮对她的抱怨和不满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石头落进水里,别说杀伤力为零,根本是连个响儿也听不见。
于是季珊妮也认了,谁叫她自己选的和文慕恩组队呢。这家伙虽然事儿多,但还是靠谱的,起码不至于拖自己的后腿。至于别的,管她呢。
绝大部分时间,季珊妮都是一个人在练习室,对着四面明晃晃的镜子,在激烈的音乐里,一点一点磨她的舞步,挥汗如雨。
晚上11点,季珊妮还在练习室里练舞。
和季珊妮一样擅长跳舞的井芸曾说过,只要不练到身体会痛的程度,就会感到不安。
季珊妮要为这句话点赞,同时还愿意补充,这种透支身体能量产生的痛楚,这种把自己逼到极限的感觉是会上瘾的,一旦到了这种状态,她根本停不下来。
这是她的全部——努力、汗水、心血,这是她唯一拥有的,可以掌控的,所以她毫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