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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鸥想问个清楚,毕竟眼前能给出像样点答案的,只有鬼皇。
可鬼皇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突然谈兴大发,居然还捻起一只茶碗,把自己当活人一样的润润喉咙,接着道:“一切生命的本能都是活着,其次是繁衍下一代,这不因宇宙世界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即便是到了更高层次,追求永恒的根本,与一棵草、一条虫子,没有本质的区别。”
看样子暂时别指望叉开话头,刘鸥又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他总不能跑过去问店小二,你这家伙怎么从我肚子里跑到这里来的?
不可能的,人家都没给招呼,自己巴巴儿上去算怎么回事?
再说,也有时间,先看看,不急。
于是刘鸥便捧哏:“那还真是可悲的,就没有点儿崇高的理想?”
鬼皇轻轻摇头:“超越生命本能的理想者肯定有,贯彻始终且不惜为此付出生命的,太少。祂们大多数或在遇到危及生命的困难时,或在取得一定成就时,自觉不自觉的停滞不前,或者堕落了。能一直坚持到底并最终获得成功的,至少到目前,我没有见过一个。”
一个都没有?
刘鸥难以置信,自己所在的世界也有几十亿人来着,里面很是出了些理想主义者,也有高尚追求的群体最终获得巨大成就。
可仔细想来,他们当中的确没有几个能贯彻始终的,有的却因为事业未半而中道崩,后继无人。
这么说起来的话,有一定道理。
鬼皇能看出刘鸥的疑惑,摇了摇头:“不必怀疑,你们人类之中之所以有那样的异类,正是因为生命短暂,知道不可能万岁万万岁,所以才只争朝夕,用有限的生命去意图缔造无限的崇高事业。说实话,当我了解到这种人真实存在的时候,很吃惊。”
“但若是他们也能如我这般活得长久,能够掌握更加宏大的力量,是否还能坚持那样的理想与信念?”
“就我所知所见,任何智慧生命活得越长久,会变得越自私自利,越惧怕死亡,也越是焦虑。时间长了,有一些会发疯,有一些会向杂乱的欲望妥协,放弃之前的永恒追求,在余下的岁月中醉生梦死,得过且过。这里……”
鬼皇抬手往周围一划拉,地图炮全开,“基本都是。”
刘鸥吓了一跳,这么搞真的好吗?
两者之间可没有绝对屏蔽信息交流,很容易被同级别的第三者偷听到,公然玩群嘲,真像是鬼皇说得那种货色,怕不是要当场群起而围攻啊!
结果证明,他想多了。
鬼皇估计是刚才受刺激了,又或者变人之后同时有了人性,产生人的七情六欲也说不准,有些放肆的拍着桌子,哈哈笑道:“你不用担心,祂们多数因逃避而来到这样的地方,能苟活就绝不会随便与其他人产生冲突。再说了,你以为要想活的长久,最关键的条件是什么?”
刘鸥跟上节奏,试探道:“力量?”
鬼皇摇头:“错!是能忍。”
刘鸥错愕,这算什么条件嘛!
话说,各种网文里头的猪脚们,不都是为了无需忍受他者的白眼嘲讽,为了踩到别人头上作威作福,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追求强大力量,回头杀人全家打脸踩人,美其名曰念头通达、杀伐果断。
老实说,那玩意不咋符合他的世界观,奈何周围同学喜欢的多,所以他不好批评,容易引起争执乃至被孤立。
可听鬼皇的意思,显然那都是玩笑一样,信者早死啊。
鬼皇道:“忍辱忍怒忍饥饿忍诱惑忍傲慢忍贪婪忍放纵……忍人所不能忍!”
刘鸥听得头大,赶紧摆手拦截:“打住打住,照你的意思,得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当你能面对生死仇敌一点点儿的宰割最在意的亲人,仍然能不出手,可以抽身离开,直至准备妥当一切,再回头诉诸于报复,勉强算合格了。”
鬼皇说得淡然,毫无情绪波动。
刘鸥猛摇头:“那不可能,我做不到。”
“所以啊,你还是性情中人,还无法踏上真正强者的道路,空有一身奇遇得来的天赋,恐怕最后也难有绝大成就。”鬼皇指着他,意味深长。
刘鸥两手撑着桌面,坦然道:“不成就不成吧,反正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的。我也不会轻易干鸡蛋碰石头的事儿,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我会尽可能提高自己的实力,做好充分的防备工作。”
话是这样说,内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世界上真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么,敌人永远有更强的,意外永远会发生,没有谁能够算无遗策,诸葛多智而近妖,还不是累死了也就换个六出祁山?
鬼皇倒是没有讥讽他,微微颔首:“这其实也是崇高理想的一种,希望你可以坚持下去,贯彻始终。”
“我会的!”刘鸥答得异常坚决。
话说到这里,他觉得差不多了,赶紧趁机改换方向,问道:“你刚才说这些……”
指头悄悄的比划一圈儿,都不是人的玩意,“多半是逃避过来的,包括刚才你那位老冤家?”
鬼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微微黯然,点头道:“应该是。现实太残酷,你还不得不去面对,明明拥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可比起永恒的自然,依然不比蝼蚁更高尚。那种看不到前路尽头的煎熬太折磨人,还是眼不见为净。”
刘鸥大概明白了,到了这里,祂们等同于主动投入牢房当中,随时小心别犯错,那会变体验生活为真正的囚徒,极可能还是无期的。
可那种下场,未必不会让某些个体松一口气。
想要掌握自由不受拘束,是一种崇高的追求,可踩到了门槛,又会产生恐惧。
或许找一个能管住自己的,也不错?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犯贱啊!
“我不会犯贱的。”刘鸥这样告诉自己,极为坚定,末了又暗暗叮嘱小黑,“你也帮忙盯着点儿啊,万一我生出懈怠或者要堕落的想法,一定提醒。”
小黑传来鲜活的波动,表示答应。
刘鸥松了口气,抓起茶碗来横在嘴边,随意问道:“你主动献身,也是相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