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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究要没入黑暗的,原本的金光此时也渐变成了暗红的血光,稍微靠近的流云此时也升被染成通红,映照着粼粼闪着波光的洛河。
金乌已沉到只剩半边,黄昏下的树林,风摇叶动。落日的余晖缓缓移动,落到保和堂内室窗户上。
宝珠灵识被囚牛赶出来后,追寻着一阵诱人的香味,从潜意识的深海中渐渐浮现上来,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淡淡金辉,其次歪头看到补灵阵法脉络运行时的幽幽光芒,最后,她眼神一亮,嗅到了宴会的味道。
环顾周围,自己面前有二对茶水和手碟;台面上有四鲜果、四干果和四蜜饯;席面、烧烤、火锅等自己平时喜欢的菜点都有;除此之外,扒、炸、炒、熘、烧等样式也都兼备。
啪。
布兰度又摆上了一盘。
他见宝珠醒来,面上带笑,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醒了。”
“先生!”
看着老师为自己择取了如此多的时鲜海味,搜寻了这么多的山珍异兽,宝珠直接被感动,眼泪一时不争气地从口角流下。
“姐姐!呜呜呜……”
圆圆听闻里面的对话,兴奋地推开门,扑到宝珠怀里嘤嘤哭泣。
宝珠轻轻拍着她的背,抚平其情绪:
“好了,好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开席。
宝珠一边吔饭一边询问:
“所以说,先生,您这是把我当黄鼠狼引诱了吗?”
布兰度给坐在身边的圆圆夹了一只鸡腿。
“你命牌还好好的,性命无大碍,掌门忙人一个先走了。这事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我寻思这味大概能把你醒来的欲望给齁出来。”
“如今来看,效果不是挺好的么。”
圆圆担忧地问:
“姐姐,你现在真的没事了吗?”
“额……说实话,我也不确定。”
宝珠回想起囚牛的警告,心中忐忑了一会儿。
“但修炼之途哪里能是一帆风顺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本身倒是很看得开,人生本如鸿雁在雪泥上的小小一爪。自己能幸运地再活一世,已是知足,能多活一秒都是赚的。
宴席食毕,依依不舍的圆圆被墨黑请走。布兰度则再次检查了下宝珠的肉身,却没有发现更多问题,眼神晦涩难明,离开前也只能留下几句“惜福养身,好好修炼”之类的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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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白驹过隙,秋姑娘却是不紧不慢地散步而来。
不知道从多久起,仿佛夏日一场紧张的拼搏终于渐渐地透出了分晓。
田野从它宽阔的胸膛里透过来一缕悠悠的气息,斜坡上和坝子上的雾霭渐渐散开,四下里的树木和庄稼也开始在微风里摇曳。
露水回来了,在清晨和傍晚润湿了田埂,悄悄地挂上田间。阳光虽然依旧明亮,却不再痛炙人的脊梁,变得宽怀、清澄,仿佛它终于乏力了,不能蒸融大地了,就和大地和解了似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静室的透气孔射到宝珠脸上。熬夜修仙无日月,对时间的流逝会逐渐变得迟钝,她伸手掐算数下,心底默默地想:
“到时候了么。”
“唉,无论怎么查探,还是无法找到‘她’。算了,现在解决不了的事就留给未来的自己好了。”
陷入拖延症的宝珠伸手虚掩着口,打了个哈欠,“哈——”
女孩使了个清净诀祛除身上久坐引来的灰尘,像刚睡醒的大橘似的轻轻伸了一个懒腰,全身骨节发出哔哩哔哩的脆响。身体成长、修为加深,生命进化的快乐和欣喜比高謿时的快感与偷税还犹有过之。
同时,因为修炼时功行周天,灵力宛如活水般循环,可以避免臀部的静脉血管网因长期充血形成曲张,保持肛垫弹性,避免下移,故宝珠完全没有前世怕因久坐而得痔疮的苦恼。
推开木窗,沐浴阳光,宝珠很快折好纸鹤,变大,坐上,灵启,滋溜一下——就飞离了碎玉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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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山脚的通天阁,宝珠捡了个地字号靠窗的雅间,吩咐伙计拿来四个攒盒,里面的早点都是美口糖食和细巧果品:
有柳叶糖、牛皮缠、甜橄榄;
又有黄烘烘金橙、红馥馥石榴、青翠翠苹果、香喷喷水梨;
也有纯蜜盖柿、透糖大枣、酥油松饼、芝麻象眼、骨牌减炸、蜜润绦环。
虽然布兰度先生经常告诫她身为修真之人要少沾染凡俗之物,但在口腹之欲的引诱下,宝珠仍旧保持着人前虚心受教,人后屡教不改的态度和行为。
有时山珍海味,有时粗茶淡饭,怎么吃得开心怎么来,修真者的体质让她不用顾忌发胖,便不再像前世那样处处忌口减肥。
清晨,底下嘈杂,高处却又格外的宁静。
此刻,宝珠正独自一人坐在观景平台,一边眺望古城的景色,一边吔饭。
陪伴着她的是山间偶尔的蟋蟀叫声与洛河的潺潺流淌,清风扑面而来,很舒服。
一阵细嚼慢咽之后,吃饱喝足的宝珠唤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小水灵,端详自己的水中倒影,为即将到来的庄重典礼检查好自己的仪容仪表:
女郎旖旎如画,光采照人。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双目晶晶,若月下寒江,两颊融融,如霞映澄塘,已是一个美人坯子。她墨发垂肩,一身紫罗兰衫子,头插饰一根湖蓝簪子,腰间别一把破军匕首,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
用绫烟阁新出品的神仙玉女粉给自己补好妆后,她从容地开窗一跃,空中变出纸鹤坐下,很快飞远了。
路途上的美丽景色,使宝珠放慢脚步,享受自然的馈赠。
在下方,她看见山花烂漫,彩蝶翩翩。放眼望去,远方则是绿草如茵,华木如盖,清澈的小溪静静流淌在林间,朝圣的百鸟尽情放歌于林梢。
此刻,炎焱宗空中少见得出现交通繁忙。
有骑沙雕的、坐白鹤的、御剑的、躺云的……通过“天问”魂炼的弟子们通过各种千奇百怪的载具朝半山腰的水陆道场蜂拥而去。坐着纸鹤在空中滑翔的宝珠混入其中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被凉风吹拂的宝珠,一时闲得无聊拿起独山玉牌刷新消息:
“姐姐,因为你正在闭关修养,我平时补身体的人参养荣丸让执事堂的人给你保管好了,你有空的话再去取哦。”
“也要闭关修炼的圆圆留。”
看到这儿,忍不住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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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青青,石门上藤蔓蜿蜒,门口顶端上龙飞凤舞地克制着“陋室”二字。
这是间简陋的房子,只因为上面朴拙雄浑的铭文,就感觉不到简陋了。苔痕碧绿,长到台阶上;草色青葱,映入帘中。
貌比潘安的潘安仁对着铜镜束好发带,他穿一身天蓝罗衣,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香。
这少年相貌堂堂,瞳仁灵动,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若水晶一般吸引人。准备好配得上掷果盈车的打扮后,潘安仁靠近出口,石门自动分开。
“呦,这不潘兄吗?几月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对面的洞府花团锦簇,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宋玉璘也刚刚出来。
乌黑长发一泻而下。很奇怪的,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
“彼此彼此。恭喜宋兄终于得偿所愿。”
二人相视,露出礼貌性的营业微笑。
之后,也不借助外物,元神集中,使出舞空术,通过对自身灵力的微操让自己慢慢漂浮起来。
在半空中,与陆间凡人通过着地和视野参照物获得空间感不同,潘宋二人灵识外放,觉察到目的地的方向后,向此疾飞而去。
山间层峦叠嶂,覆盖着厚厚的野草,苍劲翠绿的松树,高傲的挺立在野草中。山风扑来,松涛声阵阵,此声拍打着心扉,舒畅开怀。二人尽情吸吮着风里甜甜的空气,宛如痛饮了一杯浓浓的葡萄酒,有隐隐的醉飘忽其中。
宋玉璘优哉游哉地飞行,暗中加速把身形超过对方半分:
“说实话,潘兄能通过应天梯上的魂炼真是让我吃惊啊。”
“毕竟,当初在梯上一边大喊着‘蜣螂,有好多蜣螂’,一边屁滚尿流逃跑下来的的少年真是楚楚可怜啊。”
潘安仁也加快速度,顺带抽出竹扇,用手掌下部拖住扇子的底,然后用中指和拇指瞬间展开扇面,皮笑肉不笑地反击:
“彼此彼此,好歹我潘某人以前没有被幻境逼迫到哭爹喊娘地叫着‘娘亲,我要娘亲’的地步。”
二人不断前行,合流进飞行大军后,仍旧谁也不服输,不断加速;同时一路唇枪舌剑,互爆对方黑历史,互戳彼此心中最羞耻的过往,痛且暗爽地互相伤害着。
飞翔的人潮好似川流不息,而在其中两道不断赶超的风驰电掣的残影,谱成了一首紧张而刺激的“惊愕交响乐”。
哗啦——
数声空气的爆鸣后,执事堂的包青一脸黑炭地将潘宋二人拦下:
“二位好,请遵守《炎焱交通》。”
“咱们边上聊一聊,知道什么事找你们吧。”
最终,潘安仁和宋玉璘因超速,被处以扣门派贡献积分三十分,罚款两百中级灵石的惩罚。
一群成行的大雁“咕咕嘎嘎”地叫着,互相呼应着一往直前,像胜利进军的队伍展翅南飞,排成个“人”字,经过他们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