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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震荡中心的两人,漫天的烟尘弥漫下,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一滴、一滴、一滴……
鲜血不停地从徐阳口中泛出,顺着他的嘴角滑落,直到滴落在那一片只余下虚无的土地上。
显然,徐阳是受了不轻的伤。
而何涛却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甚至连嘴角边,怀着必胜信心,而透露出的那种充满不屑感的笑容,也未曾有过半点更改。
这一拳是他一生中追求的极致。
朝闻道,文人有这种觉悟,武者自然也有。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生最辉煌的时刻会在此时发生,也从未料到,自己一生威力最大的一拳,会在此地挥出。
武功的突破,需要好的对手。
无疑,与他先前的判断截然不同,徐阳就是这个好敌手。
外人看来,他们无非就是交了两次手,对了两次拳。
只有何涛自己知道,刚刚那一拳,看似一招,其实两拳相对的时候,自己和徐阳都换了不止一招。
若不是有这样优秀的对手,自己怎么可能突破自我的极限,挥出那一拳?
灵动的舞姬,如画般秀美的面上,笑容更盛,这一刻她等了很久。
弘昼面色更阴沉,事情的发生、发展,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无力感。
先前被压制的文官们惊呼声未停,就开始弹冠相庆。
这徐阳,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即使有王爷为他背书,居然会在吃顿饭的这点时间里,就被人打伤了。
看样子伤得还不轻。
无论之前有多大仇,这是都算报了。
他们不是武者,看不懂这一拳之威。
然而武官们之中却有不少识货的。
他们能看懂,他们只是不敢相信。
一个是市侩的药商,一个是无名的武者,两人偶一相逢,居然会迸发出如此璀璨的惊天战局。
如此惊心动魄!
如此骇人听闻!
如此超越凡俗!
这是不是武道的究极,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明白,他们这一生,都未必能再见到,眼前这般接近于武道终极奥义的对决了。
然而同文官不同,他们心中又有痛惜感。
上天既然赐予了如此一场精彩的对决,势必也会拿回去一些东西,比如说,一个祭品。
这至高的祭品,就是武者之心。
两个强者,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人陨落。
徐阳慢慢收回了架势,用不停颤抖着的右手,擦了擦嘴角边残余的鲜血。
他承认自己先前确实轻敌了。
对方居然临阵突破,从原本只是给自己带来一丝威胁,转变成真的可以一拳震慑自己。
所幸自己反应也不慢。
所幸,对方超越的,只是外家拳法的极致。
外家拳法,最大的掣肘就是持续的战斗力。
人力终有时尽。
力气再大的人,终也无法持久,只能靠内心的信念支撑。
而内家拳法,有内力源源不断地补充,即使是甫一交手,略处下风,有内力支持,始终是会翻转战局的。
刚刚那一战便是如此。
对方临阵突破,逼得徐阳倾尽全力,挥出自己最究极的一拳。
好对手确实是很难遇到的,徐阳这一拳,也是以往练习中,从未达到过的境界。
然而依然不如何涛这突破的一拳。
所以徐阳被逼入死角。
然而徐阳虽处下风而不败,连日来修炼的“华山混元功”,不知不觉中就透过“破玉拳”散发着威力,境界不断上升!
一层,二层,三层,居然一举突破到了第四层的“华山混元功”!
徐阳体内的内力,其实早就超过了修炼“华山混元功”所能达到的极限,只是这部分内功,只是借助外力修炼而来,并不能完全融汇到徐阳的自身里。
就好像天生神力的孩童,无法完全掌控自身的力量,以至于不能好好利用。
然而,借助对手的超常发挥,徐阳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让他不由自主地将内力汇入经脉,无尽地宣泄出去,而宣泄的工具就是那一招名为“劈波斩浪”的拳法,宣泄的对象,只能是何涛。
何涛只感觉徐阳的拳力,由弱转强,从被自己完全压制,瞬间就维持了平衡,又过了一刹那,如同河水决堤一般,天地之威,压制了一切。
包括自己。
包括自己的那一拳。
何涛不敢相信,然而他不得不相信。
一阵阵雷鸣之声,从他的身体内部隐隐地响起。
别人听不到,也不可能听到。
只有何涛确定,这是自己体内散功的声音。
也是全身骨骼粉碎时,会发出的声音。
这是死亡的丧钟,而他完全无力阻止。
这是怎么回事?
何涛完全不能理解。
他只知道。
他败了。
在他占尽了优势,又临阵突破之后,他居然败了!
败得心服口服!
“朝闻道”的下一句,是“夕死可矣”。
他做到了朝闻道,他领悟了武道的精髓,体会了究极的滋味。
他也做到了夕死可矣。
只是时间太短。
甫闻道,即死。
这么短的时间,即不能让他把体会到的武道传播开去,也不够让他与她告别。
不过,够了。
人生能痛快地活这半辈子,足够了。
只是这个美丽的世界,那个美丽的人,终究会远离他而去。
他不后悔。
即使再有一万次机会,他也会挥出那一拳。
那究极他一生,最可怕,也是最完美的一拳。
只是,眼前的这个对手,太可怕了。
思想很快,时间很慢。
当何涛闭上了他那曾经令人畏惧的双眼时,和庆楼内的惊呼声,才刚刚传到他的耳边。
时空飞渡,弹指芳华。
徐阳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这个陌生的人。
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也没见过他用的武功。
这是一场不期而遇。
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对决。
或者,和某个人有关?
当徐阳似有所感,将视线转向惊呼声传来的方向,却已见不到那个人了。
面色阴沉似水的和亲王弘昼,第一个步出了和庆楼。
看了一眼倒在地下的何涛,他只说了一句话。
“这人是我的手下,但这事不是我安排的,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