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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溪潮涌,暗海勃晨,城外十里梅亭边的溪流边,一灰袍中年男子,一僧衣白净小和尚,并立而坐,手持鱼竿,屏气凝神,梅香清幽,涓涓细流中,一片和谐静谧,世态安好。
然,只不到半盏茶功夫,那和尚便坐不住了,费力扔了鱼竿,随手拿起油纸上的鸡腿,一大口咬下,又取下腰间梅花酿,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方抹了一把油腻腻的嘴角,大大咧咧道:
“张大人,和尚我,可是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上,才同意陪你来此谈事的,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个腰间配刀的,做事怎如此小娘们心思,谈事便谈事,一手交钱一手买卖,咱两一左一右,两不认识,如今倒好,你净整些幺蛾子出来,半天不吭一声,玩呢你,啊,玩呢”
极是不耐的指着清澈见底的小溪,气的直嚷嚷:“这么冷的天,叫和尚我陪你出来钓鱼,你脑抽了吧,瞧瞧这比你脸面还干净的河水,一条鱼影都没有,你要是今日能钓出一只小蝌蚪,老子日后跟你姓!”
见他依旧坐如泰山,雷打不动,半丝反应都没有,末叶眸色渐深,紧抿了下唇,直接摔凳而起,大骂道:“嘿,还故意不理老子,得,老子不伺候了,你自己在这喂鱼吧”
“包先生”
屁股刚离了凳子,张文淼便开了口:“先生,抱歉,张某太思念女儿,一时心思潮涌,悲切难当,疏忽了先生,张某会另加五百两给先生赔罪,还望先生,再陪张某坐一会”
末叶垂眸,精光一闪,当下顺驴下坡,扶着他的肩膀坐下,眉开眼笑,油腻腻的爪子甚是哥两好的在他肩上蹭了蹭:“哈哈,张大人,你看你,如此让你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回头还是银票就行,不然太重了,和尚我拿不下,啊哈哈”
张文淼费力咧嘴,附和着笑了一下,知他性情如此,也不在意,却如今,委实没心情同他油腔滑调,无视身上被他蹭的油腻脏乱,攥紧了手中的鱼竿,悲切道:“包先生可知,张某为何会约先生,来此洽谈”
末叶闻言,坐正了身子,丢掉鸡腿,仰头又一口梅花酿下肚,望着蜿蜒迂回的河流,眯着眼笑嘻嘻道:“因为,张大人的原配夫人,最喜冬日钓鱼”
张文淼难得还能笑出声来:“包先生,你消息堪比水木山庄,却也有失误的时候”,攥着鱼竿的手,些许发凉轻颤:“不是我那夫人喜爱冬日钓鱼,而是那时,张家穷的揭不开锅,她为了让我能安心苦读,不得已而为之”
末叶见他神色凄凉懊悔,嘴角微含一丝讽刺,扯了扯衣服,不耐道:“张大人,这寒风咧咧的,你若是想同我讲讲你过往悲惨的日子,我们可以去一品香包个厢,只要你付银子,和尚我,听你说两日都行,现在,还是一手交钱交货吧”
张文淼沉暗着眸子没说话,末叶见此,也不废话,直接道:“张大人,和尚我,三日三夜未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查得,当年,将你女儿卖入京兆尹府的人,乃官洲城内,一屠夫的婆娘,这婆娘天生一副利嘴精明样,是当地有名的牙婆子,众多官家大家买丫鬟,都是经她之手”
言此,末叶抬高了脑袋不说话,果然,张文淼立刻皱起了眉头,一语道出了破绽:“一般府里买丫鬟,都是经当地的牙婆子,京兆尹府,为何大老远从官洲找人?”,还单单是他的女儿!
末叶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先是踢了一颗石子到河里,又随手将半壶梅花酿递给他,见他不接,略显不耐的直接推搡进怀,冷哼道:“拿着吧,和尚我,怕你待会受不了”
张文淼狐疑的盯着怀里的酒壶,尚来不及反应,末叶便已开了口:“你女儿小草,自那农夫一家遇害后,便流落街头,被人卖入官洲青楼,初夜被一官员买走,那官员将她藏入府中,手段猥琐,专虐经世不足的清白姑娘”
见他瞳孔放大,惊恐颤抖,末叶顿了顿,又道:“日子久了,你女儿小草,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只剩半条命,那官员对待被玩腻了女人,皆是卖给那屠夫的婆娘,再赚上一笔,同平常丫鬟不同,自那官员府中出来的人,皆是被那牙婆调教几日,卖给远村娶不上媳妇的人家......”
“别说了,别说了!”,张文淼忽而抱头痛哭,口中悲切,鱼竿噗通一声,掉进水里,溅起层层水花波纹。
末叶甚是薄凉的靠近他,浅薄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女儿小草,被卖给一个瘸子,逃过几次,却都被抓了回去,最后一次,惹恼了那瘸子,将她鞭打了一顿后,便卖给了京城来的暗差,那暗差,是往军营里送女人的”
佛开他捂耳颤抖的双手,凉声道:“不过你女儿极是会跑,趁那暗差不备,又逃了出去,好巧不巧,又碰到了那牙婆子,不过也是她幸运,那牙婆子去京城探亲,正巧那京兆尹府买丫鬟,找的便是这牙婆子的姐姐,姐妹两正愁缺了一人,那小草便是及时雨......”
“谁!谁!那官员是谁,是谁!”
张文淼目呲欲裂,双目通红充血,仰天长啸,恨意绵绵的狰狞面上,青筋暴起,甚是暴风雨前的狂颠疯狂,末叶见此,被他徒然打断也不恼,紧盯着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明白:
“官洲知县,徐清廉!”
浮生若梦,爱恨情仇,离人恨怨,青丝哀愁,风萧萧兮凉薄起,水涓涓兮哀人心,末叶乐滋滋的收好银子,眉开眼笑同他挥手告别,起身前,尤是良心发现,叹声劝了句:“张大人,起风了,回吧”
梅香渐远,末叶行至梅亭外的清平小路上,回身望了张文淼一眼,见他形影如雕像,岿然不动,长吁一声,抬手去摸腰间酒壶,却恍惚想起,方才将酒留给张文淼了,轻笑一声,拂袖而去,后悔?呵,这世间,哪有后悔药可买!行至其事,必吞至其果,命也,祸也!
正纠结这迢迢十里路,是走回去?还是趁人不备,飞回去?随处朝四周望了一眼,然,这一眼,可将末叶吓出了魄,惊出了魂!
靠,那不是璃王慕容墨月和西凉太子洛闻吗!不过,那女人是谁?快速藏好身子,末叶瞪眼细细瞧了去,第一眼觉得长的不错,第二眼觉得甚是眼熟,第三眼,一拍大腿,呦,这不是西凉第一美人,洛画公主吗!
不过,这三人,在这十里梅亭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