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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了,萧潋晨好好的干嘛让虞美人过来找我?他也知道我不喜欢虞美人啊。我不由皱起眉头:“皇上允许她来,但没说我一定得见吧。”
“……看她那气势,好像、是皇上特意派来的。”内官有些忐忑,想想也是,以虞美人的秉性,都敢当着众人的面对我说酸话,更何况给内官颜色。
“你回去,更有气势地告诉她,说本宫禁闭期间,谁都不见。”虞美人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她还是单独过来,连个人证都没有,介时传出什么谣言,还不都由她胡编乱造、信口拈来,我就是再无防人之心,也知道不该惹祸上身。
“贵妃娘娘,虞美人在后宫嫔妃中颇为受宠,您倘若将她拒之门外,会不会、”内官犯愁道。
“无非就是说我刁蛮霸道咯,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早就不放在心上了,由她们说去。”我摆摆手:“让她回去吧,若是怕惹她不悦,你就恭敬点送她出宫门。”
内官见我注意已定,便福了福身,退下了。
我继续拿着画笔作画,画得是渺渺浮云,和一座空中楼阁的幻景。我正画得入神,却是一阵莺声呖呖:“哎呀,贵妃娘娘可真有兴致。”
我吃了一惊,低头见虞美人一袭桃红色绸裙,在假山下看着我,脂浓粉艳的脸庞挂着笑意,不过一望之下就觉得敷衍:“贵妃娘娘兴致可真好,禁闭期间还能这般怡然自得,不像嫔妾……”
虞美人低下头,似乎卸下面具一般,脸上漫起愁容,语气也惆怅满溢。她话说了一半,便黯然停住了,应该是等着我追问,可我心里提防着她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当然不肯掉进她的言语圈套。
“本宫不自得其乐还能怎样呢,虞美人盛宠浓渥,来本宫这无趣的禁闭之地做什么,还是快些请回吧,否则皇上若去你的寝宫,可来不及接驾。”我怕滋生事端,赶紧下逐客令,心里不由埋怨起那位内官,明明让他去送客,他倒好,居然把人直接领了进来。好在丁香和芍药听说虞美人来假山处找我,都急忙赶了过来,我作画的时候不喜被打扰,让丁香回房午歇了,至于芍药,她素来比我忙,我一度怀疑她为了让我受宠,这段时间绞尽脑汁,估计已经翻遍了《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不知道有没有去看《鬼谷子》。
“贵妃娘娘何必如此取笑嫔妾,嫔妾现下是失宠之人,又或者说、这后宫嫔妃中,除了有孕在身的戚美人还能获点恩宠外,其余人已经形同虚设了。”虞美人叹了口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
“你这话从何说起?即便我现下在禁闭,你为了安慰我,也不用把一群人都扯上吧。”她这慌编得夸张,我压根不信,但转念一想,莫非、萧潋晨已经给他喜欢的女子晋封了?所以虞美人才紧张成这样,可她来找我做什么,要说失宠,我不是第一个失宠的么。
“怎么,难道贵妃娘娘还不知晓么?”虞美人很是诧异,打量我之后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芍药,芍药的脸色沉了一沉,以我对芍药的了解,知道她已经听到风声了,只是没告诉我罢了,怪不得她这阵子格外忙呢,是在筹划怎么打应对之战吗,听闻戚美人有喜时她都如临大敌,若来了个宠冠后宫的女子,她不得全力以赴、拼命应战,可惜我太不争气了,怡然自得如事外之人。芍药该跟着胡蝶才好,跟着我就好像冰灯里的烛火,空有一腔温热,却只能藏在冰冷寒凉的小空间,燃着如豆的火焰,郁郁不得志。
虞美人见我不应声,便继续说了下去:“皇上前些日子添了个贴身侍女,不论是在龙吟殿安寝,还是去书斋处理(政)事,都带在身边,两人简直形影不离。而且,自从添了这个侍女后,皇上除了去过一趟戚美人的宫苑,便只在龙吟殿过夜。”
虞美人越说越激动,脸上尽是焦虑与烦忧:“贵妃娘娘是不知那个女子,一脸狐(媚)的模样,若再让她继续(蛊)惑皇上,我们只怕不仅形同虚设,根本就成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我听了虞美人声情并茂的危机(言)论,心里疑惑又兼失落,虽然萧潋晨已经提早同我打过招呼,而且我对他、除了儿时的记忆,应该也谈不上喜欢吧,我们相处时的斗嘴斗气,是真的在过招,可不是什么打情骂俏,可为何心里会这么失落。
“其实,你不讨厌我。”
只是不讨厌吗?
我蹙起眉头:“既然两人感情那般深厚,皇上为何还不给她名分?”
“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那个侍女,是罪臣之后,而且还是最大逆不道的谋反之罪。说起这事,就怪左相当初太过仁慈了。当初柳家因为谋反之罪,本该满门抄斩的,但左相却觉于心不忍,奏请皇上从轻处罚柳家的小辈,因此两个男孩充了军营,一个女孩入宫为婢,就是现下这个狐(媚)女子。”虞美人这话还带着怨气,因为萧潋晨的花心,连我爹也怪罪上了。真是的,我爹又不是算命看相的高人,能够未卜先知。
“你见过那个女子?当真是很娇(媚)的样子么?”我觉得萧潋晨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心术不正的狐(媚)女子吧,连爱撒娇的胡蝶她都不喜欢,怎会喜欢妖/娆娇(艳)的女子,定是虞美人心中怨愤,说气话诋毁。
“贵妃娘娘,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那女子一眼瞧见就不是好招惹的,只是个低贱的侍女,却见谁都一副鄙夷的神情,好像大家都欠她似的。是了,估计罪臣之女,之前在宫里受了不少的苦,但也不能清算到我们头上呀。”虞美人秀眉紧拧,是真的忧心忡忡,看来她说的话即便有所夸大,但至少有六七分是真的。
“看来这柳侍女确实很让人棘手,只是、你来找我有什么用呢?”我耸耸肩,做爱莫能助状,之前萧潋晨已经跟我说的很清楚了,他有喜欢的女子,而且是准备让她当皇后的,现下做得这些,都是在为她铺路。他话已至此,我怎么可能还不识相地玩心计,更确切的说,即使他没提醒过我,我也不想参与这后宫的争斗。我真不知有什么好斗的,人家的心都不在你身上,你即便再花颜月貌、温柔娴雅,都不一定能唤起他的喜欢,何况是露出玩阴谋诡计的可恶嘴脸,不是更让人心生厌恶么。
“贵妃娘娘,你怎么忘了,皇上为何关你禁闭?不是让你写后宫妃嫔仪礼的书卷么,现下后宫妃嫔都对柳(妖)女群起而攻之了,你还不赶紧把书卷写好,针对宫中的宫娥侍婢,写一篇要求严苛的,如今大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何来得罪人之说。”虞美人立马出谋划策。
我说呢,原来是她们商量好了,派她来找我呢。
“哦、”其实,我挺不愿意结束这闭关的清闲岁月的,可又怕再呆久了,爹爹和阿延担心,毕竟眼见为实,我就算暗暗让姑母帮我传书信回去,说自己过得很好,但和着铺天盖地失宠的流言,他们也很难相信。没办法,终归还是要出去的。
“我知道了,可我得想想要怎么写。”我思量着说道。
“贵妃娘娘说的很是,此事确该细细斟酌才是,依嫔妾的想法,最好是规定侍女不得与皇上独处、”
“这有些强人所难了吧?”我直接问道,敢情得罪人的事不是她来做。
“贵妃娘娘,这规矩一点都不奇怪呀,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啊,只单独带个侍女相随,若是有人行刺怎么办?况且那柳(妖)女还是罪臣之后,万一藏着复仇之心可怎么好,这些都该提防的。介时您说得有理有据,又有太后护着,皇上还能有什么疑义不成,当然只能答应了。”虞美人即刻接话道。
怪道说人家脑子好用呢,如此心机的事都能想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你还真是聪明,还有什么建议,一并告诉我吧,我好一一写出来。”我示意丁香上来收画架,看来今晚有事要做了。
虞美人见我已经上了道,便很兴奋地把自己心里的构思全都说了出来,我很尽责地听了一遍,毕竟如今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众嫔妃的“领头人”了。等虞美人说完,我请她喝了盏茶,说自己准备回去写书卷,便让内官送她出去了。
“怎样,虞美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吗?”我转头问芍药。
“嗯,八九不离十。”芍药点点头,因为我已经知道,她便不再掩饰愁容:“而且,并不是虞美人夸大其词,那柳侍女就是一个狐(媚)子。”
我不由皱起眉头,这个萧潋晨,品位就不能高一些吗,我还想着,他至少会喜欢一个知书达理的温柔女子呢,这样我之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现下倒好,我还得被那帮嫔妃推在前面,被迫应(战)。
“那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我猜芍药定已想好应对之策。
果然,芍药直接说道:“知道小姐不屑于玩这些计谋,所以只好替你犯愁了。这几天,我已经把历朝的后妃之仪翻了一遍,堪堪帮你把稿子写好了,你再润一下色,直接抄一遍就行了。”
“呀,真是辛苦你啦。”我很高兴,自小喜欢看奇闻异录、闲书杂谈的我,一想到要正儿八经地写书卷就头疼,而今芍药已经贴心地帮我打好了稿子,简直了却我一桩麻烦事,我当即道谢,把之前的别扭抛到了脑后。
“对了,方才虞美人说的那些,你觉得怎样?”我问芍药。
“可以加一些进去,皇上这次的行事,本就有违宫廷之礼,他自己也是知晓的,所以迟迟不敢提给柳侍女晋封之事。而且,柳侍女的身世,别说太后忌讳,就是朝臣都十分顾忌,除非、”
“除非什么?柳侍女像戚美人那样,怀上身孕,并诞下皇子吗?”我偏着头,想萧潋晨为柳侍女铺的路。
“嗯,而且运气还要更好,戚美人诞下公主,她诞下皇子,今后皇上只宠幸她一个人,再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能让她晋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但这条路,是不可能的。”芍药很肯定地说,眼中完全不是戚美人有喜时,那担忧犯愁的模样。
“万一皇上就是个专情的人呢。”我从果盒里拿了颗红枣,咬了一口,很甜,却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小姐,从古至今,有几个专情的帝王?即便他有专情之心,身边的人也会千方百计让他移情的。”芍药很有把握地说着,竟有些劝慰我的意思,但我听了,却觉得刺耳。
用完晚膳,我便在寝房挑灯夜书,把芍药写的底稿润色修缮了一下,工整地抄在书卷上。我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这么认真地写字了,什么“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我可一点没体会到贵妃之权的好处,起初是被众嫔妃排挤,现下又被众嫔妃利用,除了麻烦还是麻烦。
“可是这段时日闷坏了,贵妃竟这般用功?”熟悉地调侃之声传来,我虽吃了一惊,但还是轻轻提笔,把毛笔放好,万一写花了,还得重新写,那我铁定要气上好几天。
“见过皇上。”我起身行礼,认真费力地写了一晚上,我根本没有闲情雅兴和他斗嘴。
“起来吧。”萧潋晨淡淡地说。
我站起身,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女子,一袭银红色绢衣,外罩一层薄薄的胭脂色轻纱,周身仿佛笼着淡淡的霞光。因只是个低微的侍女,发髻挽得很简单,却站着两只深红的玛瑙钗,映衬着眉心的那刻红痣,分外妖(冶)。
“贵妃在想什么?”萧潋晨见我在打量他的心上人,许是怕我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将我的思绪打断。
“哦、没什么,就是想着臣妾正在禁闭,皇上怎会过来、”
“原是在龙吟殿安寝的,但听闻贵妃在挑灯夜战,就特意过来看看。”萧潋晨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我心里不由泛起怨气,他是当着自己心仪之人的面,以调侃其它女子为乐么,太过分了!
“这样啊,那皇上现下看到了,就早些回宫去吧。”我不客气地回敬道。
“哎呀,贵妃娘娘好像在负气呢。”柳侍女掩口而笑,一双秀眸盈盈地望着我,碧波幽柔中,含着冷冷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