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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霜硬着头皮进入殿内,抬眸望去,皇上抚额侧靠在御案旁的紫木龙椅上,面色略显乏意。胡太医恭顺的站在堂下,一见青霜入内,连忙对青霜颌首施礼。
李贵妃站在皇上身旁,正端着热气腾腃的碗盏,手拈玉勺轻轻搅动着盏内的药汤,闻得青霜入殿的动静,侧头对青霜笑盈盈的看来,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慈颜悦色,仍旧是那温和的腔调,“辰婕妤当真有心,得知皇上龙体抱恙,不顾身有孕事便急急的前来探望。”不知是否错觉,青霜隐隐察觉,李贵妃说出此番话语时,慈爱的眼神里好似闪过一抹狡色一般。
“贵妃娘娘谬赞,身为皇上的妃嫔,一切当以皇上为先。如今龙体微恙,身为臣妾前来探视圣体,乃理所应当之事。”青霜速迅收拾心神,带着得体的笑容缓步上前,对皇上盈盈一拜,柔声言道,“皇上,臣妾得知您龙体略有不适,此时可有好转?”
皇上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青霜,坐正身子,顺手从李贵妃手里接过碗盏,轻声应道,“朕无碍,近日睡眠欠佳,今日晨起略微有些头晕罢了,只是偑柔太过紧张,非得让奴才唤来太医问诊,强逼着朕用药,呵呵,反倒弄的大家都紧张起来。”说话间,皇上侧头看了李贵妃一眼,看似语气好似略有怨怼,但眸子里却含着淡淡的笑意。
青霜心中掠过一抹酸涩,随而不着痕迹的垂下眼帘,不愿去看皇上不经意流露出的情意。哎,皇上虽乃自己的夫君,却又何尚不是李贵妃的夫君。更何况,相较于自己,李贵妃与皇上有着十几载的夫妻缘分,又岂是自己所能比拟的...
青霜黯然的神色,皇上并未注意,轻抿一口药汤,许是因药汤苦涩难耐,一对好看的剑眉微微一拧,继继言道,“倒是霜儿你需得多加注意身子才是。朕并无大碍,你又何必不顾日益沉重的身子,专程前来探望。”
青霜正欲说话,李贵妃却极突兀的对皇上轻言道,“皇上,药汤苦涩,臣妾己替你备下蜜枣,用药以后含服一颗会感觉好过许多。”言毕,李贵妃拈起御案上顺放在青釉小碟里的银剔,小心的挑起一粒红亮亮的蜜枣,旁若无人的喂入皇上口中。待皇上张口细细咀嚼着蜜枣后,方才回身对青霜投去一抹笑意,神色很是关切的言道,“辰婕妤身子颇重,快坐下说话吧。”
“臣妾谢贵妃娘娘赐坐。”青霜依旧低眉顺目的模样,往一旁的侧座上坐定。
刚刚入座,还来不及开口,李贵妃‘关切’的话音继续响起,“辰婕妤,本宫看你面色泛红,可是适才前来长生殿太过着急之故。前些时日辰婕妤遭华氏袭击,险些伤了龙嗣,在轩内将养了一月有余,身子好不容易有好转之势,若因劳累再有了闪失又当如何是好。”
李贵妃一面说话,一面放下手中银剔,缓步走向青霜,凤眸含笑的望着青霜高耸的腹部,继续言道,“幸亏胡太医还未离去,为龙嗣着想,还是让胡太医替辰婕妤请个平安脉的好。”
青霜闻言微微一惊,努力保持镇定的神色,平静的应道,“有劳娘娘费心了。臣妾得知皇上微恙,虽然心中着急,但也不敢不顾腹内的孩儿。因此一路走走歇歇却未有任何不适之处,至于面色泛红,许是夏季时分,气温略高的缘故。还是不必劳烦胡太医了。”
对于青霜拒绝的言行,李贵妃好似在意料之中一般,回身对皇上轻笑着言道,“皇上,您看辰婕妤总是这般客气。适才进殿之时,气息微喘,明明是担心皇上走的太急之故,却不肯让胡太医问脉。想来定是辰婕妤不愿让皇上担心吧。可是辰婕妤你可知晓,若你坚持不愿让胡太医请脉,皇上又岂能安心?皇上,臣妾说的可在理儿?”
皇上轻嚼着口中蜜枣,赞成的点了点头,同时含混不清的言道,“嗯,偑柔此言在理,霜儿还是让胡太医把把脉,全当让朕安心罢了。”
皇上开言,李贵妃看向胡太医,眼神暗示其上前请脉,胡太医会意的对李贵妃抱拳施礼,行至青霜身旁,恭敬的言道,“辰婕妤请!”
此时的青霜坐如针毡,心中虽极不情愿,但皇上金口一开,而且太医又在跟前,哪里还有理由拒绝。磨蹭了阵子,索性一咬牙,抬腕轻放在身旁的金雕绘描小桌上。
胡太医神情严肃,抬手轻搭在青霜的皓腕之上,凝神屏息全神贯注的扶脉。
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李贵妃不再言语,一对凤眸下意识睁的微圆,仔细观望着胡太医的神色变化。一旁伺候的高嬷嬷更是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口,十指紧握掌心几乎捏出水来。
青霜此时反倒淡然了许多,心中暗自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绕不过,此时看来,今日定是李贵妃精心编织的圈套,只等着自己往里跳罢了。什么担心皇上龙体,特意让奴才请来太医替皇上诊治,实则替皇上诊病只是个幌子,唤来胡太医专程为自己诊脉却是其真正的目的。唉!怪只怪自己担心义兄安危,才会一时乱了阵脚,直直的往李贵妃设下的套儿里钻,如今避无可避,也唯有装成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否则恐怕会拖累他人。
过了好一阵子,胡太医面色惊异的收回把脉的手指,面露难色的低声喃道,“这...”
“怎么了胡太医,难道辰婕妤身子有何不妥之处?”李贵妃上前一步,显的极为担忧。
皇上见状手手撑在御案之上,面色紧张的站起身上,倾声急问道,“胡太医,可是皇儿有何异样?快与朕如实道来。”
“皇上稍安勿燥,婕妤娘娘母子康健并无不妥之处...”说到此处,胡太医突然噤声,极为难的低声言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李贵妃扬声询道,声调显的极不耐烦。
皇上见胡太医言语拖沓,龙眉顿时倒立,面色也变的有些难看起来。
胡太医见圣颜微愠,哪里还敢耽误,当即跪拜而下,小心翼翼的言道,“回皇上,据微臣诊断,婕妤娘娘此胎孕育双子,日后定会诞下一对龙嗣...”
说到此处,胡太医低垂着头颅,不再多作言语。
“什么!”皇上闻言重重的跌坐在龙椅上,阔袖无意间向一旁扫去,竟将御案上的未喝完的药汤打翻在地,碗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贵妃更是满面异色的掩着双唇,低吼而出,“天啦,想不到辰婕妤竟然身怀双子,这、这、这可是极为...”
李贵妃还未说完,皇上却重重的一掌拍在御案上,指间袖口浸染了许多药渍也浑然未觉,声调低沉的暗吼道,“住口!”随而对胡太医言道,“胡太医,你可确定诊断无误?”
胡太医脸色惶恐的言道,“皇上,微臣从医多年,此脉定不会断错。”
“皇上,这可如何是好?”李贵妃得胡太医肯定的回答,继续向皇上询道。
高嬷嬷此时己经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唯有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其动作好似欲将青霜挡在身后,唯恐旁人伤害了她一般。可是却因皇上在场,动作并不敢过大,呼吸声却因心情紧张而急促了许多。
青霜眸子里郁色浓重,轻轻摇头显的很难接受一般,“怎么可能,本宫怎会身怀双子,不可能,胡太医你定然诊断有误!”
胡太医向青霜质疑,连忙抬头急摇双手,“婕妤娘娘,微臣从医数十载,岂会误诊,您定是身怀双子无误...”说着,胡太医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言道,“据微臣所知,曾太医每隔数日便会替娘娘请脉,难道曾太医并未向娘娘提及?”
虽然胡太医看似随意一言,但其矛头却直指曾少聪,在场数人均向青霜投来疑惑的目光。
青霜心中一惊,此时若说曾少聪知晓此事,却未向皇上回禀,岂不是暗指曾少聪罪犯欺君,可若是说曾少聪未能诊出自己孕育双子,又岂不是表明曾少聪医术欠佳。左右一阵思虑,暗道,欺君之罪可是较医术欠佳重上许多,此时为保曾少聪性命,唯有委屈他的医术了。
仅在瞬间,心思己千回百转,青霜当即暗咬银牙,满面故作茫然的对皇上言道,“皇上,曾太医从未对臣妾提及双子一事,想来是前些日子臣妾动了胎气,脉相不明之故...”
皇上闻言沉吟不语,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沉声言道,“霜儿前些时日的确动了胎气,兴许脉相紊乱,诊脉未必属实...”
“可是皇上,胡太医适才己经诊出...”李贵妃仍不死心的进言。
“偑柔!”皇上不待李贵妃说完,却语气颇重的打断了李贵妃的言语,“如今霜儿产期己近,无论是否双子,指日便可明了,又何必在此时妄行言语。即使霜儿的确身怀双子...”说话间,皇上眸露怜色的看了青霜一眼,压低声音言道,“即使霜儿的确身怀双子,毕竟是朕的骨肉,朕日后自有打算...今日胡太医请脉一事,不可向外传出,一切待霜儿生产后再行定夺。”
皇上此言说的极为含糊,在场者不仅李贵妃,就连青霜一时也看不出皇上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李贵妃极为老辣,见皇上话中好似有将此事掩过去的意思,心知若此时非要逼着皇上表态,许会惹怒圣颜弄巧成拙,当即淡淡一笑言道,“皇上说的是,辰婕妤还未生产,一切也是未知,此时谈及恐怕早了些。不过,臣妾以为既然胡太医诊出辰婕妤身怀双子,不如日后便由胡太医来伺候辰婕妤的胎。一来胡太医从医多年经验颇丰,二来既然胡太医对此诊断言之凿凿,日后无论辰婕妤是否诞下双子,于胡太医而言也算是对皇上有了个交待,不知皇上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