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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少聪见青霜迟疑是因为担心自己安危,当即坦然言道:“这个小主大可放心,近些时日微臣心中己有了盘算。每日申时,太医院任职的太医,但凡不当值者,便会凭腰牌由西华门出宫。微臣己经算好,五日后,太医院里由王太医当值,王太医与微臣甚为交好,到时微臣便假称一时找不到腰牌出不得宫,向王太医借用腰牌。而小主你只需事先换好,微臣替您准备妥当的太医衣物,我们晚些时辰,待天色微暗之时出宫。西华门的守卫们,查了一下午的腰牌定然也乏倦的很,看人也看的麻木了,我们挑选那个时辰出宫,定然无人能够察觉。”
自从青霜脸上红疹散去以后,高嬷嬷虽然仍旧每日准时送来膳食,但明显话却少了许多,即使青霜有意与高嬷嬷攀谈几句,却被高嬷嬷淡淡的几句带过,二人之间好似无形中多了层隔核一般。
青霜甚为不解,暗地里好一阵思索,忆起当日高嬷嬷问及邱府一事,心中料定个中缘由定然与自己家世有关。
这日,高嬷嬷再次送来膳食,神情依旧不似昔日那般热络,无声的将食盒中菜品摆放妥当,淡淡的说了句:“小主慢用,老奴先行告退。”便拎着空食盒返身向厢房外走去。
“嬷嬷慢着。”青霜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用膳,起身大步迎了过去,拉着高嬷嬷的衣袖轻声询道:“嬷嬷,近日你对青霜越发冷淡,可是青霜有做的不对之处,还请嬷嬷明示?”
高嬷嬷侧过身子,不着痕迹的将青霜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缓缓推开,面色不变的恭敬言道:“小主言重了。您为主老奴为婢,纵然有错也是老奴的错,哪里有小主不对的道理。”
说着,目光越过青霜,扫了一眼桌上冒着淡淡热气的汤羹,言道:“如今己入初秋,气候并不似以往燥热,小主尽快用膳,若是凉了于身子有碍,老奴告退。”
随即对青霜福了福身子,迈出房门,向台阶下走去。
青霜哪肯就此罢休,自从入宫以来,所遇之人多是踩高捧低之状,如高嬷嬷这般不嫌弃她身患恶疾,并诚意施以援手的又有几何。于内心深处,青霜早己将高嬷嬷视作最为亲近之人,如今对方态度乍然转变,这叫青霜如何接受。这些时日以来,高嬷嬷对青霜的态度,让她食不知味夜难安眠,心里的疑问越发加重,今日好不容易开口问询,又岂会如此作罢。
眼瞅着高嬷嬷快要离去,青霜大步追了出去,将心中积压之言突口而出:“嬷嬷!可是因为青霜乃邱大人女儿之故?”
高嬷嬷闻言后背微挺,脚下步伐顿停,却并未回身,只淡声应道:“小主多虑了。老奴曾经说过,老奴多年深居宫内,并不认得邱大人,与邱府之人更无丝毫关系。小主何来如此想法。”
青霜并不相信,上前两步站在高嬷嬷身后,轻声言道:“嬷嬷不说,青霜却能感觉到,自从那日嬷嬷得知青霜乃邱府之人后,便不再与青霜亲近,虽然青霜不知道家父与嬷嬷是否有过节,但是青霜却想告诉嬷嬷,青霜虽是邱氏一族之人,但是于家父乃至整个邱府而言,却算不得什么,否则家父是万万不能将青霜送入宫里。”
说话间,青霜眼眶微红,语调也显异常悲戚起来:“青霜自幼随母亲在外残存,在与家父相认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有着如此身份。母亲替人浆洗衣物,做些针织的活计将青霜抚养至十岁,却遭遇抢匪失了性命。青霜的记忆里最亲近之人便是母亲。而嬷嬷你待青霜极好,虽然我二人身份有异,但在青霜心中,却是真真的将嬷嬷当作长辈来看。若嬷嬷心中有结,还望嬷嬷对青霜直言,不必多作隐瞒,否则青霜难以心安。”
好一阵言语,青霜眸子里己经凝起浓浓的雾意,声调也哽咽了起来。
高嬷嬷回身菊眸深深的看向青霜,轻声叹道:“小主说的没错,老奴心的确有往事阻滞,既与您无关,却又与您有关。老奴不愿提及,便正是顾惜着这段时日以来,您与老奴之间的情意。若是老奴说了,恐怕小主心中更是难以安然,您我二人也必定招来大难。罢了!此事不提也罢,老奴只需克尽本份伺候好小主的膳食即可,小主不必多言,请回房用膳吧。”
言毕,高嬷嬷回身大步离去,只留给青霜一个冷漠的背影......
看着高嬷嬷的身影消失在轩门前,青霜心中如塞了团乱麻一般,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无奈靠在了阶边的红柱上,心绪难平。
这时,轩院外阵阵脚步声越发近了,青霜精神一震,暗道:莫不是高嬷嬷想通了,又折了回来?
心思微动,大步迎了上去,刚踏下台阶便见曾少聪迎面而来,青霜微喜,“义兄......哦,曾太医,你......”说着下意识的向其身后望去,确定曾少聪独自一人时,才继续言道:“那日你我商议之事,可有了进展?”
曾少聪双手抱拳依礼上前对青霜一揖,压低声音言道:“请小主借一步说话。”言毕,伸手向厢房内一探,青霜会意,立即转身向厢房内走去。
二人入房落坐,也不再多作客套。曾少聪细细端详着青霜,点头言道:“不错,恢复的不错。”
青霜微急,打断了曾少聪的言语:“义兄,你快告诉霜儿,当日你说之事可是有了法子?”
曾少聪神色微严,沉声言道:“小主,今日微臣正是为此事而来。如今摆在小主眼前有两条路,微臣不敢妄动,唯有听听小主的意思。”
“义兄快说,哪两条路让义兄如此难以抉择?”青霜见曾少聪少有的严肃,神色一正问询道。
“据微臣所知,太子从西域请来圣手替皇上诊病,近日里好似己有了进展。听院史袭大人提及,昨日皇上己可进食,病情大为好转,若照此调理下去,不日兴许便会痊愈。微臣心道,若皇上痊愈,小主与其他采女便会无碍,小主也不必背负偷逃出宫的罪名在外残存。”
说着曾少聪面露难色,似乎并不太确定一般,继续言道:“可惜微臣入太医时日尚短,并无资格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的龙体是否真如龚太医之言,微臣也不敢确定。近日极乐殿里的采女,不知从何处听到了皇上龙体堪忧的风声,纷纷寻死觅活闹的人心惶惶。微臣实在难以分辨,究竟是皇后娘娘为了安抚人心,故意让龚太医放出的风声,还是确有其事。因此,微臣特意赶来与小主商议。”
青霜闻言也感此事难以分辨,若皇上痊愈,自然不必冒险出宫,以免累及曾少聪。可若是皇上痊愈之事,真如曾少聪之言,是皇后故意放出的风声,那自己留下岂不是自寻死路。青霜不禁心思百转,一时难以决定去留。
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曾少聪终于打破了僵局,轻声言道:“小主可愿听听微臣的想法?”
“义兄但讲无妨。”青霜应声。
“小主,此乃一场赌注,赢了自然荣华富贵,可若是输了便是早登极乐。微臣与小主相处多年,心知小主并非贪恋富贵之人。况且这场赌是作小主的命来下注,微臣以为不值,若小主愿意出宫,微臣当全力相助,以保小主安然。荣华富贵哪里有身家性命来的重要!”看来曾少聪的意思,还是希望青霜远离皇城是非之地。
“义兄你误会霜儿了。”青霜见曾少聪一再提及富贵一说,急忙解释道:“霜儿岂会贪恋荣华,霜儿心中的顾虑乃出宫并非易事,若义兄领霜儿出宫之事出了状况,霜儿的命倒也算不得什么,可若义兄有何不测,义父又当如何自处。霜儿不忍义兄为霜儿担下如此大的风险。既然皇上龙体好转,霜儿还是留下,省得拖累了义兄。”
曾少聪见青霜迟疑是因为担心自己安危,当即坦然言道:“这个小主大可放心,近些时日微臣心中己有了盘算。每日申时,太医院任职的太医,但凡不当值者,便会凭腰牌由西华门出宫。微臣己经算好,五日后,太医院里由王太医当值,王太医与微臣甚为交好,到时微臣便假称一时找不到腰牌出不得宫,向王太医借用腰牌。而小主你只需事先换好,微臣替您准备妥当的太医衣物,我们晚些时辰,待天色微暗之时出宫。西华门的守卫们,查了一下午的腰牌定然也乏倦的很,看人也看的麻木了,我们挑选那个时辰出宫,定然无人能够察觉。”
曾少聪如此计划,倒的确为一个好法子,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确可以混出宫去。青霜当即心动,一想到五日后便可离开此地,心情豁然开朗,就连刚才与高嬷嬷之间发生的郁滞也一扫而空,“义兄如此安排甚为妥当。”青霜脸上终于浮出笑容。
“既然小主应允,五日后微臣前来请脉时,便会暗中带来太医衣物,酉时初,小主便一定换上,在轩内等候微臣......”曾少聪低声对青霜又是好一阵叮嘱,方才告退而去。
青霜送走曾少聪,拾阶而下,轩内左侧角的数株桂树上,不知何时己有少许微不可见的初蕊悄上枝头,花蕊极少若不细看定是看不真切。青霜遥望枝头,淡淡一笑:转眼间,入宫己经两月有余,想当初入得宫门后,以为自己这一生便会在宫里度过,任是荣华富贵,或是孤零失宠终归也能在此朱墙内唏嘘轻叹。如今竟然有机会出宫,窃喜之余回首思忆,心中顿生恍若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