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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些时候,还有个签约后的小型庆祝酒会,参加的人不多,也就是Pai、双马视频的一些高层领导,几位签约艺人,和岑野岑至两兄弟。
不过这晚参加酒会的人,都觉得岑野和他们想的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人们常说玩摇滚的男人大多放荡不羁,可这晚的种种交际里,那个如今红极一时的男孩,却显得礼貌、得体,跟在李跃身后,该敬酒敬酒,该说客气话在哥哥的提醒下也会说上一两句。大多数时候,男孩笑得洒脱又漂亮,还带着点傲气。于是见着他这晚容颜的人,都会觉得——他就是想象中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明星模样。
但也有人发觉,在酒会很多次的间隙里,小野往往落了单,没有理睬那几个女艺人,也没和经纪人哥哥呆一块儿。他要么独坐在沙发一隅,闷闷喝着酒;要么去了阳台趴在栏杆上,侧脸寂静得叫你不敢靠近。
这个男孩,身上有种叫做孤独的东西。那怕今夜灯红酒绿一切璀璨光芒只因他,可你依然能感觉得到,他人在这里,可又没有完全身处此地。
而这时候,岑至站在窗帘旁,隔着玻璃门,望着弟弟又高又瘦的身影。他不是别人,他完全能感觉出这小子满身甚至都是绝望的气息。这让岑至疑惑不解,可隐隐又能感觉出是为了什么。他刚想推门出去,和弟弟说上几句话,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岑至转头,看到李跃若有所思的脸。李跃也盯着岑野,摇了摇头,说:“欲速则不达,我相信以小野的悟性,自己会想通的。他今天签了约,已经是做出了非常理智的决定。现在让他自己待会儿比较好,不要给他压力。”
岑至凝望了弟弟一会儿,终究没有动。
而此刻在岑野眼里,这夜景又是怎样的呢?他站在这座北京市中心的高楼上,眼前是从未目睹过的繁华灯火梦想之城。很多车在路上穿梭,很多楼上灯光密布,那么多人,都在奋斗。他想,又有几个人,能够达到自己现在的高度,而且前途似锦,星光密布。
可心里总觉得空空的,像是原本踏踏实实存放在心头的那一片花海,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还剩下什么东西呢?剩下的叫做理想、叫做欲望,还有理智和冷酷。它们是火热的,可也是冰冷的。当他真的能够触碰到它们的这一天到来时,发现它们其实不带一点温度。它们只是在那里,永远在那里。你若有幸得到,那就付出相应的代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岑野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有些不太想面对这样的自己,可又怜悯此刻的自己。而那个人,他从未像此刻,觉得自己也许是握不住的。他总是在她面前大大咧咧,总是表现得好像热情似火、舍我其谁。可现在,有些事被局外人李跃无意间撞破了,再加上那晚,她近乎轻蔑地说他:说到底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为的就是自己的前途。
他终于还是被她看轻了,对不对?
岑野慢慢吸了口气,那口气感觉有半个夜空那么重,重重叠放在心头,再也散不了。他举起酒杯,一干二净。
而当他再次走进酒会厅,五色灯光照在那张英俊得能让数万人疯狂的脸庞上,他已露出惯有的冷淡的、不羁的笑容。
老子什么都不在乎,他对自己说。
——
这晚,许寻笙总是不想睡。
白天,原本约好乐队排练的,岑野却不知去哪儿了,赵潭他们也不知道。打电话也没人接。这让几个男孩都有些隐隐的暴躁。那时许寻笙就想,他们这支乐队,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她恍惚还记得一起去东北参加地区赛,记得刚来北京参加全国赛时,大家一起废寝忘食、同生忘死,每一天都很累但很快乐的感觉。可是是什么时候,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张天遥冷嘲热讽了几句岑野,便坐在位子上看手机,没多久嘴角又带上了神秘的笑。辉子有些垂头丧气,也是看了会手机,大概是看了自己那些粉丝的留言,不一会儿似乎又将他们的排练,将对岑野的怨气,忘得一干二净。又或者,是根本没有以前那么在意了?而许寻笙的目光不经意间跟赵潭对上,竟都看懂了彼此的目光,因她看到了他眼中同样的隐忍和疼痛。
然后赵潭的神色很快变得平静,变得沉默,没有怨恼也没有嘲讽,只有些许无奈。他很快对大家说,岑野可能是被郑秋霖叫走了,接不了电话。“否则小野不会这么没交代的。”他说,而后勉强组织大家排练了一会儿,干脆就散了。
于是许寻笙立刻明白,赵潭已经作出决定。他决定留在岑野身边。
他已想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能得到什么,以及将要失去什么。他对于一切接受,也许也已经宽容。这就是赵潭,岑野最忠实的兄弟。
可她呢?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小野的乐队,今后已没有她的位子,那么本就无心娱乐圈发展,无意走向公众视线,只是为了那一份生自冬夜寒雪中的质朴情谊,意气横生,才加入乐队的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难道今后真的成为小野的隐形女友,聚少离多,苦苦等待着这份毫不确定的爱情,能够有开花结果的一天?抑或是作为现场伴奏人员之一,就这么附属于他?以此作为自己一生的事业?
不,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没办法那样活着。她从不愿意附属于任何男人存在。
——
夜幕深深如同一场永远在降临的清秋大梦,许寻笙躺在床上,窗帘没有关,堪堪遮住半边月光,基地上空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寂静的墨蓝色,还有依稀几点星光。许寻笙痴痴望着,有些答案已浮现心头,可是不想去看。平生第一次,恍恍惚惚,固固执执,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那几个字,怎么都不舍得让它出现在脑子里。
于是烦恼更多,仿佛一汪深深浅浅的溪水,缠绞心头。那溪水深处,有个人的名字在跳动。仿佛星辰般明亮清澈,就这么映在心头。
小野,小野。
我以为我可以什么都不管,只在乎你的。她对自己说,我以为此情诚挚,此情纯洁,发自于我们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夜,那么缓慢那么温柔地渗进我的骨肉灵魂里。
我以为,什么都不能令它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