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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此时内宅,黄文胜尽管想在这里多呆一会,但也知道这样十分无礼,当即在黄老太太和殷氏寒喧的缝隙里插个话:“祖母,我且带着两位苏公子到前厅去了,爹爹还在那里等着呢。”
“去吧去吧。”黄老太太道。
她又笑着对苏世昌和苏世盛道:“好孩子,把这里当成家一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胜哥儿说。不必客气。他痴长你们几岁,虽不大成器,但照顾人还是会的。你们只管把他当兄长看就行了。以后在外边遇上什么事,也只管找他。”
苏世昌和苏世盛谢过,跟着黄文胜退了出去。
这时候,黄老太太才看向苏玉畹身后的丫鬟:“哪位是谷雨姑娘?”
谷雨身体一僵,看向苏玉畹,见苏玉畹朝自己点头,只得走了出来,对黄老太太及黄太太等人行礼:“奴婢谷雨,见过黄老太太、黄太太及各位太太、小姐。”
黄老太太见谷雨虽不及苏玉畹那般美貌,却也五官端正秀丽,身材高挑,纤合有度,算是中上之姿。且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目光清亮中正,身体很是健康。最让黄老太太看中的是,明知道黄家曾向她提过亲,但当着这么多有可能是她未来的祖婆婆、婆婆和小姑子的面,她举止上也没见任何胆怯与畏缩,神情落落大方,行礼也足见优雅,声音清悦,音调不高不低。如果撇开她丫鬟的身份,眼前这个姑娘就很是叫黄老太太满意。
商家妇人,可是要出面跟人应酬周旋的,娶那一见人就脸红、说话跟蚊子叫一般的姑娘进门,斯文倒是斯文了,却是完全撑不起门面。脾气软、没主见的人,那也是绝对不行的。
想到这里,黄老太太的目光在殷氏身上扫过。
因着要跟苏家联姻,黄老太太收到儿子的信后也叫人查过苏家,知道殷氏在家里是个什么情形。看看殷氏,再看看谷雨,她对这个丫鬟出身的女孩儿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出身好有什么用?撑不起家,担不起当家主母的事儿,这样的女人娶进门,只能是乱家之兆。看看苏家大房,要不是眼前这位能干的苏姑娘出来挑起重担撑起家,那还不让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一家子到街上讨饭吃呢?
至于出身,那也简单,叫殷氏认谷雨为义女不就行了?黄、苏两家都是商户人家,如今苏家的家业也不比黄家差多少,两家倒是门当户对。
这样想着,黄老太太的脸上就浮现出慈爱地笑容来。她朝谷雨招了招手:“来,孩子,过来。”
听得黄老太太这样称呼谷雨,苏玉畹的眸色微暖,而黄家在座的几个女人,脸上露出各色表情来,有诧异有暗喜,还有恼怒,不一而足。
苏玉畹将这些人的表情都暗暗记下,又一一将她们的身份跟表情对上号。准备回去后就把这些告诉谷雨。
谷雨走到黄老太太身边,黄老太太从手腕上摘下一对金灿灿镶宝石的镯子,戴到谷雨的手腕上,看着她皓白细腻的手腕戴上这镯子格外好看,顿时高兴起来,笑道:“别的老太太都爱什么玉啊佛珠啊什么的,偏我这老太太俗气,就喜欢这种金灿灿黄澄澄的金镯子,谷雨姑娘不会笑我老婆子俗气吧?”
谷雨一面摘下手镯,一面笑道:“我家姑娘曾说:多少人一辈子劳碌奔波,只为赚些金银;说金银俗气的,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老太太您这说法,倒跟我家姑娘有异曲同工之妙。”双手将金镯子放到了黄老太太怀里,“如果老太太要谢我父亲救三少爷一事,黄老爷在休宁时便已携礼上门谢过了。老太太这样贵重的礼,奴婢不能收。”
说着她利索地后退一步,又蹲身行了个礼,便快步退到了苏玉畹身后。
黄老太太本想拉住她的,但谷雨什么身手?即便看着行动不急不缓,也不是黄老太太这种上了年纪的体弱妇人能拉得住的。黄老太太伸着手,望着已在十几步外的谷雨,十分无语。
这时候再说送镯子,已是不大妥当了。黄老太太只得将手镯重新戴到手腕上,笑道:“我儿说你身手极好,看来倒是真的。”
“黄老爷谬赞了。”谷雨规规矩矩地立在苏玉畹身后,谦虚道,一面悄悄用手指碰了碰苏玉畹,希望她能把话题扯开,别老在自己身上做文章。
苏玉畹却笑眯眯地在那里听着,似乎没感觉到谷雨的小动作。
谷雨暗自咬牙:这些人果然靠不住,平日里拿这事来取笑她就罢了,关键时刻还不拉她一把。太没义气。
立春见状,一个劲地暗笑。
黄老太太似乎对谷雨的兴趣十分浓厚,又问她道:“你这一身功夫是从哪儿学来的?一个人能对付几个大男人?”
这时候应对不周,丢的可是苏家的面子,谷雨自然不能这么做。暗中磨牙,脸上还得笑着回道:“是我爹教的,我爹以前是镖局里的镖师,后被人陷害,被先老爷所救,这才带着我们姐妹两人进了苏家。至于功夫,像黄三少爷那样的,大概一下子能扫倒五六个吧。”
在场的女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原先因为她是丫鬟却妄想着嫁进黄家而脸露鄙夷的人,此时都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不敢露出分毫端倪,生怕被这位未来的妯娌所记恨,往后被打了黑拳都不知道。
黄老太太听得她这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感觉十分有趣。
而黄太太听到谷雨拿她儿子做比喻,脸上那表情,就十分古怪。
苏玉畹不由悄悄背过手去,掐了谷雨腿上的肉一把。
这丫头,忒大胆了。即便无意于这门亲事,也别拿人家少爷到口头上来暴打好么?
“你妹妹是哪个?今儿来了么?”黄老太太好容易停了笑,又问谷雨,目光在立春脸上扫了一遍。
“没有。她淘气得很,姑娘出门都不愿意带她。”谷雨十分无奈。
哪个做长辈的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孙女、儿子被人挂在嘴上暴打呢?她那样回答,不过是想让黄老太太对她心生厌恶,从而不再揪着她说话——满堂的正经太太、小姐,何苦为难她一个小丫鬟呢?
偏这位黄老太太不按常理出牌。没看她此时看自己的眼神都亮晶晶的么?明显是比刚开始时对她更感兴趣了。
“小孩儿家家,哪有不淘气的?我们家胜哥儿,如今十六岁了,还时不时地爬树掏鸟窝,淘气一把呢。”黄老太太道。
黄太太的嘴角抽了抽。
哪有这么当着陌生人的面,掀自己孙儿的老底的?自家这位老太太,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往后胜哥儿做了苏家女婿,还有脸去见岳母和大姨姐么?
她不由在苏家人脸上转了一圈。
谷雨听到这话,就当没听到一般,低头垂目,不作理会。
殷氏如今在韩嬷嬷的鞭策下,苦学人情来往、应酬对答。这会子见谷雨不作声,她也不好让黄老太太的面子被撂在半空中,落不着地儿,便接话道:“小孩儿淘气,那再正常不过了。我家昌哥儿,去年时看后院的树上结了一个蜂巢,好奇得很。家里人跟他说了多少回不能动不能动,可他却忍不住,趁着大家在歇午,就拿竹竿去捅那蜂巢,结果被蜂蜜追着满院子跑。饶是跟着的小厮脱衣服把他蒙住,还是被蛰了好几个包,晚上痛得直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