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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处的黎妈妈倒有些愧意。她听得孙管事说休宁的茶园出了大事,就在门外随意寻了个小丫鬟,吩咐她给孙管事上点心和茶,便到门外看着去了,想着到底是叫人给苏玉畹送信呢,还是让孙管事等一等,因此这些小事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小丫鬟一直守在这里,而且苏玉畹回来时不待吩咐这小丫鬟就十分机灵地上来沏茶,倒让自家姑娘操心了一场。
像这种掌柜、管事专门来禀事时的会面,沏茶倒水的丫鬟、婆子须得是心腹,否则泄露了一句半句,就有可能让苏家的生意遭受损失。如今她叫这刚买进来没多久的丫鬟进来沏茶,倒是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苏玉畹何等的通透?见向来做事沉稳的黎妈妈不同以往,便知休宁的事不小。这时候见那小丫鬟出了门,谷雨还跟黎妈妈出去在外面守住了不让人靠近,这才问孙管事道:“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有人要买咱们松萝山上的茶园。”孙管事说这话时,遮掩不住心里的焦虑。
“哦?”苏玉畹一挑眉,“是单买咱们的茶园,还是松萝山上所有的茶园都买?”
孙管事没想到自家姑娘听到这消息不诧异,反而问了这么一句话,显然是心有所料。他焦躁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他将身子往后靠了一靠,这才道:“都买。而且听说买家是大有来头的,出价很高,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已经有三家茶园被他们得到手了。听说,他们除了以高价诱之之外,还使了些别的手段。”
苏玉畹的手指在桌上轻点了几下,又问:“这消息,是谁给你的?黄管事怎么不亲自过来?”
“这些就是黄管事叫小人传的话。他现在被人盯着,脱不开身,又怕被人跟踪把姑娘的住处暴露了,让人寻到这儿来给姑娘添麻烦,便悄悄叫人传了信给雷掌柜,雷掌柜派小人过来禀报姑娘。”
苏玉畹点了点头。
想了想,她又问:“我们家二叔、三叔的园子如何?他们也被逼问了吗?”
说到这个,孙管事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似乎还没问到他们。”
“哦?”苏玉畹眉头一蹙,“那为何却问了我们家?”
孙管事摇摇头:“小人不知。”
苏玉畹微一沉吟,又问;“他们给了个什么价?”
孙管事有些愕然。
他没想到自家姑娘会打听价钱。
要知道,松萝山上的茶园,自松萝茶名声雀起以来,就有市无价。除非家中遇上了大难事,实在跨不过去那个坎儿,否则不会有人把手头的茶园卖出去。即便是那些小茶农,家中有两三亩茶园的,生活困难,也将茶园紧紧地拽在自己手里。他们也知道,这茶园就是一只生金蛋的鸡,还是日益身价倍增的鸡,与其卖了它得一笔不知何时就会花光的钱,不如细水长流,靠它为生,自己死后也可以将它当作传家宝传给后代。
更何况,这茶园还是老太爷传下来的呢。老太爷去世,传到了老爷手里。如今老爷才去世不到一年,尸骨未寒,姑娘就想把这茶园给卖掉。要是被人知道,不知如何戳自家姑娘的脊梁骨呢,这可是败家子的行径。这样的名声传出去,谁家还敢娶姑娘?所以,这事是万万不能干的。
如今自家姑娘生意做得大,还有炒茶秘方在手,赚大钱的机会在后头,家中又无大事,手里不缺钱,再如何也落不到卖茶园的地步。
只是他跟苏玉畹打交道的机会不多,这些话他在心里转了一遍,最后还是不敢出口,只是老老实实回答苏玉畹的问话;“一万两。”
苏玉畹笑了起来,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又将其放下,这才道:“他们给的价钱倒还挺有诚意。”
她从袖子抽出帕子擦了擦嘴,道:“你回去给黄管事传个话,叫他跟来买茶园的多接触接触,先问问他,是谁向那人介绍我们家茶园的。如果他能透露一二,就问问他价钱还能不能往上升,如果是一万五千两,我倒是可以考虑将茶园卖掉。”
“姑娘,万万不可!”孙管事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一声站起来,急声道,“咱们苏家,是做松萝茶起家的,松萝茶就是咱们的发家之源,这茶园更是姑娘的祖父留下来的,万金不换,如何能卖?姑娘手头再缺钱,也不能卖了家之根本啊!”
苏玉畹见孙管事急着面红耳赤,大冬天的,额头上都冒了细汗,心里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看来雷利程提拔的这位孙管事,对苏家可谓是忠心耿耿啊。
她不由好奇,问道:“孙管事跟我祖父有旧?”
苏长清手下有什么人,重用什么人,她都清清楚楚。在父亲活着的时候,并没有重用这位孙管事,也没特意提过他,可见孙管事跟父亲并无交集,那么由此推断,有可能是以前祖父对孙管事施了恩惠,孙管事这才对苏家如此忠心。
孙管事没想到苏玉畹还有心思想别的,不由十分无奈。可他是小小管事,还是刚提拔上来的,实在不好对这位年轻姑娘说重话。
他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拱手道:“老太爷对小人一家有活命之恩。当初家父家乡遇上灾荒,逃难到休宁,饿倒在地,是老太爷救了他,给了他饭食,又带他到茶园里做事。后来家父与家母成亲,家母生小人时难产,又是老太爷及时命人将家母送往医馆,才救了家母和小人两条性命。家父、家母去世时,一再交待小人要好好回报老太爷的恩情。故而便是姑娘不喜欢小人多言,甚至撤了小人管事的位置,小人也要劝阻姑娘卖掉叶嘉茶园。”
苏玉畹不禁笑了起来:“没那么严重。”见孙管事表情严肃,张口就准备长篇大论,她赶紧摆摆手,“你先别急,听我说。”
孙管事只得闭上了嘴。
苏玉畹这才道:“我先问你,如果我不卖叶嘉茶园,后果会怎样?”
孙管事哑然,好半晌才道:“或许……或许他们会使出各种手段……”
“我再问你,那三家卖掉茶园的都是什么人?他们如今如何了?”
孙管事额头上的汗又冒出来了,嘴里嚅嚅道:“他们……一个是已逝的户部尚书的家人,一个是宫中奉嫔娘娘的外甥,还有一个是致仕的鸿胪寺右寺丞。他们外面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来之前,小人打听过,鸿胪寺那位大人的孙子,十几天前曾在青楼里跟人争风吃醋被人打断了腿。可那人小人曾见过,是个老老实实读书的公子,从不去秦楼楚馆。他这件事,必有蹊跷。”
“好,我最后问你,发生了这么些事,休宁的县令大人可出面调停?”
孙管事额上的汗珠已一滴滴从额上滴落下来。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额头,摇摇头道:“小人并未听说。似乎自打那伙人到休宁开始,县尊大人就缩在县衙里,很少出来。”
“那么,你现在还要再劝我别卖茶园吗?”苏玉畹又问。
孙管事的面色有些苍白。他两眼无神地望着面前的虚空,使劲地摇了摇头。
就算这茶园是他自己的,一旦危及到家人的安危,再如何不舍,他恐怕也要把茶园卖出去。毕竟茶园这东西再重要,也比不上家人。更何况,就算舍了家人,人家真要夺你的茶园,你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