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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次来个永安候世子提亲,下次难保不来个当官儿的。畹姐儿我是不担心她,以她的心性、本事,就是到京中去做候夫人或是官太太,都游刃有余,不怕闹笑话,只是你……”
陈老太太深深看了殷氏一眼:“你的女儿优秀,你这做娘的也不能差太远呀。你看看今天邢太太跟你说话,你就缩手缩脚的,还没开口呢就矮人一等了。那些好人家挑儿媳妇,很多都要看丈母娘的。做娘的好了,这家的女儿就差不到哪里去;要是做娘的不好,女儿再好人家都得掂量掂量,唯恐那女儿是在人前装的,等往后嫁了人,就变成像她娘那样了。你说我这话是不是有道理?”
要是以前,陈老太太说这话,殷氏指定得哭天抹泪的,恨自己没用,却又十分无力。可这段时间黎妈妈也常在她耳边说这话,她也算是历练过的了。
因此,听陈老太太也这样说,她就满脸羞愧,绞着帕子道:“我知道,我知道舅母说这话是为我好。要是不关心我家畹姐儿,舅母才犯不着说这种话得罪人呢。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我也在极力地改变自己。只是我们小户人家出身,本就没什么见识,再加上平日里也没跟什么人来往,见的世面少了,遇上大场面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早在没跟殷氏见面时,陈老太太就听韩嬷嬷说过殷氏的软弱无能。后来殷氏跟着女儿来了徽州府,初一见面时,殷氏的表现跟韩嬷嬷所说的十分吻合。可这大半年来,殷氏似乎一点点在改变,来请安时态度也从容了,说话也妥当了,陈老太太以为是慢慢相熟了,她不再拘束的缘故。可这会子听了殷氏这一番话,她倒是对殷氏刮目相看起来。
她欣慰道:“你能这样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就担心你糊涂,得把我这番话的用意想歪去。既然你能明白,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也是小户人家出身,只是后来你那舅舅中了进士做了官,我跟着他四处任职,这才慢慢历练出来。所以这东西也不是天生的,也是可以后天学会的。你家畹姐儿注定是有出息的,往后嫁的人定然不差了。她的出身虽然不高,但她有办法让别人因为她的本事而不看轻她。可你这个作娘的一出去就丢她的脸,让人看她笑话,这恐怕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是,是。”殷氏站着听了这番话,头恨不得低到胸口上去。
今日殷氏出来,身边没有带丫鬟,只带了黎妈妈在身边。这会子黎妈妈见自家主子被陈老太太说得臊得抬不起头来,只得上前一步道:“老太太,老奴有话要讲。”
陈老太太见黎妈妈知道规矩,并没有立刻插话,而是知道先通禀,很是欣慰,和言悦色地点点头道:“你说。”
“老奴原是是姑娘身边的奶娘,后来见太太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便调了老奴到太太身边来伺候。以前在休宁时,因着我家太太性子有些内向,所以老爷很少让太太出去见客。这见的人少了,自然就不大会交际。如今来了徽州,常来府上聆听老太太教诲,才慢慢学了如何坐卧如何说话。这半年来,我家太太从局促不安到从容自若,进步已经很大了。老奴相信,等再过上半年,见的人更多些,我家太太在待人接物上定然不会给我家姑娘丢脸的。”
如果说,殷氏前番话让陈老太太刮目相看,那么这个奶娘说出来的话就让陈老太太大吃一惊了。
她定睛细细打量了黎妈妈一番,点了点头:“你是个好的,你们太太有你在,倒是不愁了。”
黎妈妈那什么“聆听老太太教诲”,她自然是不信的。她可从来没教诲过殷氏什么,今儿这还是头一遭,而且还是因为邢太太话里点出了的关系,更是关乎她的面子。明日要是带着殷氏去,殷氏还是这般缩手缩脚,一副小家子气,她的脸上也无光不是?
她也不相信殷氏是靠着自己慢慢从不会到会的。如果殷氏真有这样的悟性和能力,苏长清以前也不会把她整日关在家中不让出去了,苏家更不会容着二房和孟姨娘之游的蹦达,以至于让苏玉畹小小年纪就担起家中重担了。
联想到黎妈妈说她是苏玉畹的奶娘,而且还是后来才调到殷氏身边的,再听听她刚才那番话,陈老太太想不相信这一切与她无关都难。苏玉畹的言行举止那么得体、做事那么有本事,除了她已逝的父亲悉心栽培之外,肯定还跟这位奶娘有关系。有这位黎妈妈教导着殷氏,殷氏有些变化就在情理之中了。
黎妈妈听到陈老太太夸赞,倒是不卑不亢,并没有得意或受宠若惊的神情。她刚才说那番话的用意也不在于此。
她道:“老奴不敢当老太太夸奖。老奴几十年都生活在小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伺候我家太太和太太也唯有尽心而已。老奴只想代我家太太问老太太一声,老太太身边可有见过世面的嬷嬷或妈妈?要是有的话,能不能派到我家太太身边代老太太教导我家太太一段时间?如果这话有鲁莽失礼之处,还请老太太看在老奴一片忠心为主的份上,原谅老奴说话不知轻重。”
“好奴才。”陈老太太不由得又夸奖了一句,看向黎妈妈的目光满满都是欣赏。
她刚才,并没有要派个嬷嬷教导殷氏的意思,只是提点几句。这毕竟不是自己的闺女,连媳妇都不是,哪费得了那么多心?但黎妈妈这样提出来了,她拒绝反倒不好了。而且今天她也看出来了,邢太太来陈家,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跟苏玉畹有关。如果没有苏玉畹跟邢予妍交好,邢太太对她又十分喜欢,即便需要偏方,邢太太也绝不会亲自上门来走一趟,还邀请她们到邢府赴宴的。前有颜安澜,后有邢府,这畹丫头就是个有福气的,很得上位者的喜欢。那么她自己作为苏玉畹的舅祖母,能帮苏玉畹一把自然得帮呀,否则以后苏玉畹嫁了高门,她们陈家想巴结还巴结得上吗?再说,派个老成嬷嬷去,又不费什么事。
陈老太太转头对韩嬷嬷道:“韩顺家的,你去伺候苏太太一段时间。”
“是。”韩嬷嬷自然也十分乐意。
陈老太太又对殷氏解释道:“这韩顺家的,以前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婢女,后来因为主家犯了事被满门抄斩,她被发卖,才流落到徽州,又被我买了回来。当初你舅舅中了同进士刚入官场,我也没什么见识,多亏得韩顺家的在旁边提点,我们家在人情来往时才没闹出笑话。如今她是我身边十分得用之人。让她到你身边伺候一两个月吧,这一两个月你好生跟她学学这其中的门道。以后畹姐儿嫁了高门,你家昌哥儿娶了高门媳妇,你这个做母亲的气派起来才能给他们涨脸。”
殷氏行了一礼,发自内心地感激道:“多谢舅母赐人。”
“我可不是赐人,只是暂时过去伺候你而已。过一段时间可是得还回来的,别想着借了不还。”陈老太太佯装嗔怪道。
韩嬷嬷和黎妈妈这两个人精都捧场地笑了起来。殷氏也笑道:“一定,一定。”
待殷氏从陈家告辞回了家,苏玉畹就惊奇地发现韩嬷嬷手里挽着个大包袱跟在后面,一副要在家里长住的样子。殷氏赶紧把陈老太太的用意说了,十分感慨地对女儿道:“你舅祖母一心一意为咱家打算,你以后有了出息,可得好好孝敬你舅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