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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刚刚下过一场雨,湿漉漉的水汽给仲夏添了几分凉意,一扫前阵子的炎热,又赶在周末,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许若唯挂了电话,脸上还挂着笑容,眼角眉梢都溢着光芒。旁边的魏琳忍不住调侃她:“瞧瞧,你俩也太腻歪了。”
“家晨约我吃晚饭,我就不陪你啦。”许若唯冲她挤眉弄眼,乐滋滋地开始收拾东西。
魏琳盯着桌子上的两杯咖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逮着这家伙出来逛街,一个电话,又被男朋友拐走了。
许若唯笑眯眯地给了她一个飞吻,说道:“Vring,我先走啦,好好享受你的下午茶。”
不等魏琳吭声,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已经离开了视线。
左爱餐厅的二楼,服务员正再三跟厉家晨确认:“厉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把戒指藏在甜点里对吧?”
“对,你就放在冰激凌里。”二十出头的男子眉目英挺,嘴角含着温柔的笑,引得那个服务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叫住了服务员:“放在甜点里会不会不容易被发现?她有点儿迷糊,要是一口吞下了可不好。”
那个服务员捂着嘴偷笑,对他口中的女朋友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厉先生,要不您把戒指藏在玫瑰花里吧,您的女朋友一定会很惊喜的。”
厉家晨微微一笑,低下头,看着手上的戒指盒,脑海里开始想象她看到这一幕的惊喜表情。
这副沉入爱河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甜蜜。服务员心领神会,识趣地退了下去。
同一时间,许若唯到了左爱餐厅。两人事先约了在一楼碰面,她下了车,在餐厅门外等了起来。
这个时间来往的人不少,许若唯向四周扫了一遍,唯独不见厉家晨的人影。
“怎么还没到?”她暗暗嘀咕,掏出了手机。
“美女姐姐,这是送给你的。”一个小男孩走到她面前,胖嘟嘟的脸,从背后拿出一枝红玫瑰,踮起脚,笑眯眯地递给她。
“给我?”许若唯瞪大了眼睛。
小男孩咧开嘴,脸蛋像水嫩的果子,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对呀,给一个穿着黄色裙子、长头发的姐姐,没错啊。”
许若唯低头看了看自己鹅黄色的长裙,心里更加纳闷了。小男孩却不等她说话,撒开脚丫子跑了,留下她拿着一枝红玫瑰傻傻地站在那里。
“美女,这是送给你的。”许若唯还在发呆,另一个青春美少女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言语间还带着一丝艳羡。
许若唯手上又被塞了一枝玫瑰,她这下学聪明了,拉住了对方,问道:“我能问一下吗,是谁让你送花的?”
那个少女嘻嘻一笑,转身就跑,还故弄玄虚地冲她眨眨眼,笑道:“美女,祝你们幸福哦。”
听了她的话,许若唯渐渐琢磨出了什么,手上那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越看越动人。她的嘴角微微扬起来,眉眼间的笑意就像花朵一样,慢慢地绽放开来。
很快,又有一个中年男士走过来,手上同样拿着一枝红玫瑰。
许若唯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着急,不慌不忙地等着下一个送花的人。手上的花越来越多,她的心情就像跃跃欲飞的小鸟,折腾着翅膀,迫不急待地想要飞到那个人身边。
这一幕精心策划的浪漫事件,在男主角出现的那一刻达到了高潮。
“喜欢吗?”
厉家晨带着温柔的笑意,慢慢地从餐厅里走出来,手上拿着最后一枝红玫瑰。他穿着白色的衬衣,五官英挺,长身玉立,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许若唯自动忽略了四周的人群,双颊绯红,飞快地奔向了厉家晨的怀里:“我很喜欢!家晨,谢谢你。”
“若若,我为你做所有的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厉家晨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
许若唯没有吭声,低低一笑,放在他腰间的那双手抱得更紧了。厉家晨笑着吻了她的发顶,微微将她从身前拉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若唯,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其中隐藏着一丝紧张。
“送给你。”他将手上的那枝玫瑰缓缓地递给许若唯,眼神温柔,如同一泓秋水,又像是冬日的暖阳,将许若唯包裹在其中。
许若唯接过玫瑰,低头浅笑,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比手上的花更娇艳了几分。
“若若……”厉家晨轻轻咳了咳,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你喜欢吗?”
“喜欢啊。”许若唯不明所以,目光再一次落在眼前的玫瑰上,一共十三朵,寓意着一生一世,他还真是用了心思。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雀跃又多了几分。
“小傻瓜。”厉家晨的笑意深了一些,他温柔地握住许若唯的手,另一只手慢慢地剥开最后那枝玫瑰。随着花瓣散开,一枚光华璀璨的钻戒露了出来。
“家晨……”许若唯整个人傻了,眼睛里立刻腾起了一层水雾,她结结巴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厉家晨取出那枚戒指,在泪眼婆娑的许若唯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家晨,你……你做什么?快起来啦。”许若唯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她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眼泪一下子就失控了,像珍珠似的,一颗接着一颗。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竟然觉得不真实,就怕这只是自己虚构出来的梦,眨眨眼就碎了。
厉家晨拉过她的手,慎重地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温柔地说道:“嫁给我吧,若若,做我的妻子,和我一起走完这一生。”
许若唯已经泣不成声,捂着嘴,表情又呆又傻。
“你愿意吗?”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这样温柔的厉家晨,不禁让她想到了两人初见时的情景。
那时她刚刚回国不久,有一天逛街时下了大雨,她慌慌张张地撞到了厉家晨的伞下。她还记得,他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和米色的府绸长裤,风姿挺拔。
“你没事吧?”
有句话叫“一眼误终生”,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愿意,我愿意!”回想着旧事,许若唯连连点头,生怕动作慢了对方会反悔似的,“家晨,我愿意嫁给你。”
灿烂的笑容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盛开,厉家晨动作温柔地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然后印上一吻。
许若唯再也按捺不住,飞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四周看热闹的人早就围了一层又一层,见到这个情景,纷纷开始起哄。许若唯听到动静,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抹眼泪,一边羞窘地把脑袋往厉家晨怀里钻。
“都怪你,别人在笑我呢。”
“现在知道害羞了?刚刚是谁又哭又笑,跟个小花猫似的?”厉家晨含着笑,怜惜地替她擦拭着泪水,“别哭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你就是欺负我。”许若唯嘟囔着推他,眼角的余光瞥到路人,顿时挽住了厉家晨的胳膊,小声地嘀咕,“我们走吧。”
厉家晨一笑,在众人或羡慕或称赞的目光中,拥着许若唯走进了餐厅。
这一天,许若唯都如在天堂。
回到许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许若唯捧着大束的玫瑰,进门时被许安伟撞了个正着。
“小姐回来了?”佣人福伯笑眯眯地看着许若唯手上的玫瑰,脸上的每道皱纹褶子里都藏着欣慰,“好漂亮的花。”
“福伯……”许若唯娇嗔地笑了笑,将玫瑰递给福伯,“您去找个花瓶插着吧。”
“好好好,小姐,你就放心吧。”福伯笑得合不拢嘴。
许安伟狐疑地扫了一眼那束玫瑰,直到福伯走远了,心里仍然有点儿不痛快。他咳了两声,抖开手里的报纸,问道:“若若,这是谁送的啊?”
女儿长得漂亮,自小就不缺乏追求者,可是从来也没听过有谁赢得了她的芳心。她刚毕业回国,哪个臭小子这么快就偷偷下手了?
“爸。”许若唯娇笑着靠过去,亲昵地从背后搂住他,“您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让您见见我的男朋友。”
“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许安伟十分讶异,“他人怎么样?家世呢?我认识吗?”
“爸,您就别担心了,您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吗?”许若唯嘟起了嘴,在心里偷笑,“您明天就能见到了。”
“你这丫头,居然一直瞒着爸爸。”许安伟虽然在商界名声赫赫,不过在女儿面前,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你约好时间吧,爸得替你好好把关。”
许若唯顿时眉开眼笑:“谢谢爸。”
“好了,快去休息吧。”
一夜好梦,第二天醒来,许若唯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楼下,许安伟坐在餐桌前看早报,福伯忙着张罗出门的事宜和礼品。许若唯听着那热闹的动静,心里满满的快乐,冲着镜子里那个红着脸的姑娘傻乐。
“若若,你已经挑了半个小时的衣服了。”
“好了好了,爸,我马上就好。”
这个宁静温馨的清晨是被一阵警笛声打破的,一直到很久以后,许若唯都忘不了这个噩梦。
“福伯,去看看怎么回事。”警笛声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近,许安伟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福伯应了一声,刚走到院门口,一群警察迎面涌了进来。
“你们找谁啊?这是私闯民宅,先生!”
福伯的喊叫徒劳无功,那群警察已经蜂拥而入。许安伟面色灰白,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站起身,勉强维持镇定地开口:“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许安伟先生,您涉嫌参与一起金融诈骗案,当事人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我们现在依法逮捕您。”为首的警察队长板着脸,一挥手,身边的警员立刻拿出了手铐,利落地上前钳制住了许安伟。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爸!”许若唯在楼梯上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怒,急匆匆地奔下来,“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爸怎么可能会参与什么诈骗?你们抓错人了!”
她满心惊慌,一个劲儿地推搡着那些警员,试图将他们轰走,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话。
“许小姐,请您不要妨碍我们正常工作。”那名队长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抓住许若唯的手腕,同时吩咐警员将许安伟带走。
他手上不分轻重,抓得她发疼。许若唯却顾不上这些,一边激动地朝他拳打脚踢,一边对着被带走的许安伟哭喊道:“爸!你们放了我爸!”
“若若,不要担心,爸没事的。”
看着许若唯这个样子,许安伟心都碎了。他有心想和女儿再说点儿什么,可惜没有机会了,那些警员粗鲁地将他拖上了警车。
“爸!”
许若唯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追出院子。警车在刺耳的鸣笛声中疾驰而去,只留下她一声接着一声地呼喊。
“小姐,快别哭了。”福伯颤巍巍地小跑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许若唯,“先生到底犯了什么事?严不严重?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律师吧。”
许若唯心里又急又慌,她甚至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一刻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说父亲是诈骗犯呢?
她倒在福伯怀里失声痛哭,那一身精心挑选的白色小礼服因为刚刚的折腾,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不过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许氏集团此刻乱成了一锅粥,许安伟被纪检委员带走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遍了公司,仿佛在安静的水池里投下了一大块石头。
“你说我们公司会不会倒闭啊?”
“不好说,难道许总真的参与了金融诈骗?”
几个员工正聚在一起讨论,看到走过来的男子,立刻噤了声。
“厉经理。”
厉家晨微微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有个胆大的员工冲出来,涨红着脸问道:“厉经理,听说许总被抓了,我们公司没事吧?”
厉家晨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别问我,我对此事一点儿也不关心。”
他丢下这句话,大步地走进了办公室。
几个员工愣在那里,面面相觑,厉经理不是一向最得许总的赏识吗?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办公室里,厉家晨看着不断闪耀的手机屏幕,阴沉的表情终于缓了下来,露出一丝笑意:“若若?”
许若唯对他而言就像是阳光一样的存在,驱散了那些肮脏和黑暗带来的不快。
“家晨!”许若唯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在哪里?”
厉家晨浑身一震,语气急了起来:“出什么事了,若若?”
“家晨,我爸被抓起来了!”许若唯哽咽着说道,“怎么办?我好怕!”
“你爸出事了?”厉家晨一愣,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不知怎的,他有些莫名的不安。
许若唯断断续续的哭泣还在继续:“不可能的,我爸怎么可能会诈骗呢?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握着手机的手突然加大力道,青筋凸了出来,厉家晨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若若,你说的是许安伟吗?”
“对啊,我本来想让你们今天见面的。家晨,我现在该怎么办?”
许若唯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咚”的一声,信号突然断掉了。
“家晨?家晨?”
摔在地上的手机再没有人管,厉家晨痛苦地低吼一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办公桌上。
电话的另一端,许若唯沮丧地盯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厉家晨的电话突然打不通了,在她最需要肩膀依靠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远离她了。
关于许氏集团的金融诈骗案,在B市闹得沸沸扬扬,茶余饭后,谁都忍不住感叹一声,好好的B市首富,一转眼就家财散尽了。
这起案子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为暗中有人递了证据,铁证如山,许安伟很快就被定案,判了五年,公司也宣告破产。
这则本年度最大的新闻只是为B市人提供了一些娱乐,没有人关注背后的细节,倒有人偶尔提一句:“听说那许安伟还有一个女儿呢,真是可怜。”
许若唯是听不到这些怜悯和同情之词了,在许安伟的判决书下来的当天,她立刻随着许安伟服刑监狱的判决去了A市。
两年后。
刺耳的闹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再次将许若唯从旧梦中惊醒。
她盯着天花板,愣了片刻,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嫁给我吧,若若,做我的妻子,和我一起走完这一生。”
一生,多么动听的字眼,可是她现在独自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的A市,步履维艰。
“Olivia,你上班要迟到了!”魏琳的声音突然响起。
对了!今天可是自己第一天上班,绝对不能出岔子。
甩甩头,许若唯将那些苦涩的记忆压在心底,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洗漱。
新的工作服还没有做好,她身上这套是向同事赵丽借的,两人个头差不多,大小也合适。白色的衬衣,外加黑色西装外套,下身是一条黑色工作裙,简单大方,为她添加了一份知性,只是……这胸口也太紧绷了吧?
盯着镜子里的人,许若唯红了脸,她没想到穿在赵丽身上松垮垮的衬衣在她身上居然这么有“曲线美”,不过她目前也只能将就着穿了。许若唯苦恼地调整着衣襟,指尖突然一凉,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许若唯一怔,缓缓低下头。链子串着的那枚戒指精致如昔,静静地躺在胸口的位置,伴随着她每一次心跳、每一个呼吸。
“Olivia?”魏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房间门口。
“怎么啦?”许若唯回过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个笑脸。日子总要往前看的,她不能一直在回忆里打转。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馄饨,快点儿刷牙。”魏琳没有忽略许若唯眼里一闪而逝的黯然,但她没有追问。
“马上,给我一分钟。”许若唯说完,急急忙忙地冲向洗手间。
魏琳摇了摇头,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看来Olivia还是没有忘记厉家晨那个浑蛋,当初Olivia孤立无援,一个人跑到A市,他连半个人影都没出现,简直就是势利小人!现在想想,幸亏自己当初陪Olivia来A市了,要是没有她,Olivia又该怎么撑过这两年呢?
就在魏琳胡思乱想间,许若唯尖叫着从洗手间冲了出来:“惨了惨了!要迟到了!”
“再急也要吃早餐。”魏琳的话音刚落,许若唯已经匆匆忙忙地跑到门口换鞋子了。她赶紧回到厨房,拿了一袋热牛奶和面包塞给许若唯。
许若唯心里一暖,笑着说道:“Vring,你真是太好了。”
“好啦,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加油吧!”魏琳佯装不耐烦地催促道,许若唯笑了笑,抱了她一下。
“我走了,祝我好运吧!”放开魏琳后,许若唯挥手说道,往外走去。
此刻正值上班的高峰期,公交站挤满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许若唯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总算上了一辆公交车,只是车子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堵在了路上。
车厢里人头攒动,充斥着各种香水、食物和汗水的味道,混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烦闷。许若唯悄悄地打开了窗户,深吸一口气。
“A市真是太堵了!”
“怎么又是红灯啊!我赶时间呢!”
“还让不让人上班了?”
许若唯频频看着手机,心里也焦灼起来,听着耳边的抱怨,她苦笑一声,将目光转到了窗外。
这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十字路口,人流繁华,此时,数不清的车辆被红灯挡在街道两端,这阵容不下于一个豪华的车展。
许若唯目光一转,无意间瞥到公交车旁的车——一辆白色的迈巴赫。也许是驾驶员等得烦了,车窗缓缓降下后,一张俊美的脸顿时露了出来,与此同时,许若唯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张脸与记忆中的碎影慢慢重合,并逐渐拼凑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名字。
“厉家晨?”许若唯低声喃喃着,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侧脸,满脸的难以置信。
仿佛是有所感应,车里的人也慢慢抬起头,许若唯一惊,几乎在他望过来的同时低下了头。
他看到我了吗?如果看到了,他会不会认出我来?一时间,无数念头从脑海中闪过,许若唯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仿佛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像看到好吃的东西,小孩子都会偷偷咽一下口水。
过了一会儿,等到理智逐渐回归,许若唯又暗恼不已地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躲呢?假如这是上帝安排的重逢,内疚不安、无地自容的那个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我啊!”
想通后,许若唯大着胆子打算再看一眼,但是这一晃神的工夫,绿灯已经亮了,公交车再次开动。许若唯的目光飘了出去,那辆白色的车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车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八点二十分,许若唯总算到达百货商场,看着手机,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刚应聘上一家化妆品专柜的工作,好歹是第一天上班,可不想因为自己迟到而留下不好的印象。
“咦?小唯,你来啦?”许若唯刚坐下,赵丽就匆匆跑过来招呼道。
“早上睡过头了吧?”许若唯指了指赵丽蓬乱的头发,忍不住笑着说道,“快理理。”
赵丽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圆圆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小声说道:“起来得太晚了,刷了牙就出门,今天还轮到我打扫呢。”
赵丽说完,手忙脚乱地放下包,掏出梳子,利落地扎了一个马尾辫。许若唯看到那个装着包子和豆浆的塑料袋,笑了起来,说道:“反正百货商场九点才开门,你在这里守着,赶紧吃个早餐,我去帮你打扫吧。”
“真的?”赵丽立刻跳了起来,她大力抱住许若唯,哇哇地叫着,“小唯,你真是个大好人!”
“就算是报恩吧!”许若唯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想起自己昨天报到时什么都不熟悉,倒是赵丽热心地帮了她很多忙,其实赵丽才是个大好人。
赵丽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贼笑着说道:“小唯,要是我是个男人,一定会爱上你,你看你,不止人好,身材也……”赵丽说着顿了顿,又看了看自己,然后感叹道,“为什么同样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就那么不一样呢?”
被赵丽这么一说,许若唯顿时脸红了,拿起打扫的工具,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赵丽咬着包子,在后面乐不可支地嚷嚷:“小唯,你别害羞嘛。”
两人嬉笑的声音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不由得引得其他专柜的人多看了几眼。许若唯浑然不觉那些或惊艳或羡慕的目光,打完水后回到专柜,脱掉西装外套,卷起袖子,开始认真地擦拭玻璃柜台。
赵丽一边吃早餐,一边在她耳边说着最新的小道消息:“听说今天Der Mond会来一个新的地区经理,是个帅哥哦!”
Der Mond就是她们专柜代理的珠宝品牌。赵丽说完,眨巴着眼睛,顶着红润的脸蛋,看起来就像十六七岁的少女沉浸在童话里。
许若唯笑着摇了摇头,对她来说,一个帅哥还不如一张人民币来得现实,她现在只想好好工作,让父亲在里面过得更好一点儿。
“小唯,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心动?”赵丽看了许若唯好几眼。许若唯长得实在太好看了,这才第一天上班,已经吸引不少其他专柜的人来搭讪了,当然,都是男性。
“我还是比较关心值班经理,要是她不爽,等下我们都要挨骂了。”许若唯说着,将脏了的抹布扔进盆里,刚弯下腰,胸前的扣子绷得越发紧了,感觉要裂开了一样,她苦恼地拉了拉衣襟,端起水往洗手间走去。
“对哦。”想到值班经理周曼妮,赵丽顿时哭丧着脸。这周曼妮就是Der Mond的一只孔雀,目中无人,处处找碴。想到这里,赵丽连忙三两下吞完了包子,开始干活。
许若唯去洗手间的途中,端着盆,一心注意着脚下,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冷不防地撞到一个人。
“小心!”一声疾呼响起,许若唯和那个人撞了个正着。她脚下不稳,跄踉地退了好几步,等站定了,她连忙抬头去看对方的情况。
几乎是同时,对方温柔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问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立领衬衣,黑色的西装,眉目间仿佛闪着光,英俊而耀眼。
许若唯刚看清眼前的情景,立刻红了脸,因为那件白衬衣的前襟上已经染了一大团污渍,不用说,罪魁祸首就是她手上这盆脏水。
“对,对不起啊,我给您擦擦吧。”许若唯放下盆,拿着帕子,赶紧在对方的衬衣上擦了起来。
“不用……”谭森宇的话没有说完,许若唯便靠了过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一颤一颤的,显然十分紧张和自责。谭森宇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不过他的笑容还没坚持一秒,又因为对方的粗心大意而收敛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看着衬衣上多出来的一道黑色水渍,再看看自己手上的抹布,许若唯简直要哭了。
她一紧张,竟然忘了自己手上拿的是抹布。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许若唯顿时手足无措。
“算了。”谭森宇低头看了一眼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衬衣,一时无语。不过,看着许若唯满脸自责和内疚,绅士风度也让他说不出苛责的话,只好笑着解围,“大概我今天的幸运色不是白色吧。”
谭森宇的话让许若唯松了一口气,目光中悄然多了一丝感激,她小声地说道:“先生,要不您和我去员工休息室一趟吧,我给您处理干净。”毕竟顶着一团污渍到处晃并不美观,许若唯这么想着,又弯腰去端脚边的盆子,打算带对方去员工休息室。只是不知道是她动作太大,还是那件衬衣终于经不起折腾,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声响,许若唯胸前的两颗扣子“啪”的一下飞了出去。
许若唯呆了一秒,低头一看,衣襟大开,顿时气血上涌,“啊”的尖叫一声,也不敢去看谭森宇的表情。她立即松开端着水盆的手,死死地捂住胸前,然后飞快地跑进了厕所。
天啊,怎么会发生这么窘迫的事?
许若唯欲哭无泪,待在厕所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是太丢人了!她瞥向胸前,粉红的胸衣露了出来,完全遮掩不住,她现在这样根本见不了人。
不敢去细想刚刚那人看到了多少,许若唯现在只盼望赵丽能找过来,想办法让自己出去,不然她只能一直躲在这里了。
也许是福至心灵,她刚冒出这个念头,厕所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赵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小唯,你在里面吗?”
“我在这里!”许若唯喜出望外,连忙打开了厕所的门。
赵丽一看到许若唯,眼睛立刻亮了,夸张地叫起来:“小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工作服穿出事故啊!你的身材也太好了吧?”别说男人了,就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看了都快流鼻血了。
听了赵丽的话,想起刚才的窘境,许若唯的脸上浮起了红晕,她又急又羞,双手紧紧地护在胸前:“你还笑?快点儿想办法啦!”
“别急别急,我带了针线盒,缝一缝就好了。”赵丽手脚麻利地从背包里掏出针线盒,许若唯这才发现,她不仅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拿来了,还带来一个背包。
“外面那个帅哥是谁啊?长得真不错。”赵丽一边忙活,一边凑在许若唯跟前打听。
门外的帅哥?许若唯反应慢了一拍,等她回过神,整张脸又红了起来。
“我好像嗅到了什么奸情哦。”赵丽捂着嘴偷笑,“刚刚就是他告诉我你需要针线或者换穿的衣服。”
许若唯没办法,三言两语描述了刚才的事,言语中还透着几分感激。
“我可丢脸了,不过好在他没有让我赔衬衣的钱。”她可是偷偷留意了那件衬衫的标志,啧啧,那可要花费她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他是怎么找到你的啊?”
“我当时还在喝豆浆呢,突然来个帅哥跟我搭讪。我还以为我的桃花终于要开了呢,结果帅哥说我有同事被困在厕所了,我就知道是你啦。”
听了赵丽的话,许若唯顿时反应过来:对方估计是看到了工作服上Der Mond的品牌标志,所以找到专柜那里去了。看来他真是个好人,许若唯越想越觉得内疚。
“好浪漫啊,现代版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赵丽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给许若唯打气道,“加油啊,灰姑娘,搞不好你就变成公主了!”
许若唯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在赵丽这时候顺利给她缝好了衬衣扣子,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她娴熟的手法吸引了,忍不住称赞。
“小丽,你还真是贤惠,竟然随身带针线盒。”许若唯一边说,一边翻看赵丽放在洗手台上的背包。还真是什么都有,比如饭盒、针线盒、卫生棉,甚至还有医药盒,“你简直就是多啦A梦嘛,带了一个百宝箱呀!”
赵丽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大大咧咧地说道:“什么哆啦A梦啊,我就是穷人家的小孩,从小就自立惯了,与其等别人帮忙,还不如靠自己,这些可都是必备品。”
许若唯被她说得心里一动。想想自己,她打小就生活在童话世界里,可是有一天,当童话世界被打碎了,她束手无策,只能从公主变成灰姑娘。如果她能懂事一点儿,如果她能早早接触家族事业,如果她能帮着父亲打理公司,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父亲是不是就不会入狱?
许若唯分神片刻,赵丽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我们得赶紧出去了,等一下值班经理要来巡视。”
许若唯扣好衬衣,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把外套裹上了。
“啧啧,身材好是遮不住的。”赵丽坏笑着凑过来。
“别闹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柜台,周曼妮已经到了,正在对员工训话。许若唯拉了拉赵丽的衣角,两人顶着周曼妮不满的目光,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
“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要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新的地区经理。”周曼妮娇媚的声音传过来,此刻带着异样的兴奋和激动,“让我们欢迎谭森宇经理!”
话音一落,另一个明朗的男声响了起来:“大家好,我是谭森宇,初来乍到,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许若唯眨了眨眼,这个声音似乎有点儿耳熟?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顿时惊诧不已:这个新的地区经理不就是在厕所门口被她不小心泼到脏水的倒霉男人吗?这也太巧了吧?
许若唯还在震惊当中,周围的员工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哇,好帅啊!”
“没想到新的经理这么年轻!”
“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赵丽也按捺不住了,一双眼睛里全是星星。她暗暗推着许若唯,低声嘀咕道:“小唯,我们凑到前面去看看嘛,是先前那个大帅哥啊!说不定他能认出我们呢!”
许若唯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可能往前面挤?她急了,悄声说道:“等一下经理说我们做事莽撞,要开除我们怎么办?”
“也对哦。”赵丽吐了吐舌头,缩回了脑袋。
谭森宇站在台上,将两人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他微微勾起嘴角,多了一丝玩味:“我这人特随和,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和我多交流。”
“太好了!”人群中立刻传来女员工的娇呼声。
“谭经理!”在一阵骚动中,有大胆的女员工举起手,笑嘻嘻地问道,“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现场当时“哇”声一片,赵丽激动得恨不得跳起来,她死死地掐着许若唯的胳膊,兴奋地嚷嚷:“不行了,不行了,我太激动了!”
几乎每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谭森宇,怀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谭森宇笑了笑,没有说话,周曼妮的脸僵了一下,盯着那些女员工,没好气地低喝道:“闹什么闹,像话吗?”
她微微昂着下巴,一番斥责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优越和自信。身边这个男人如此优秀,哪里轮得到这些员工觊觎?论姿色,论能力,她周曼妮当然是最出色的。
“本人目前单身。”谭森宇朝着所有员工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笑着说道:“很高兴大家如此关心我,我同样也关心每个员工,以后,Der Mond就是我们共同的温暖的大家庭。”
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了起来,钦慕和敬佩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真是太帅了!小唯,他还单身呢!”赵丽激动地拉着许若唯的胳膊,压着声音说道,“这就是上帝给你安排的缘分啊!”
许若唯哭笑不得,她正要提醒赵丽自己的手快废了,谭森宇突然开口了:“对了,我看到有些员工的制服不合身,这完全可以和后勤反映,我们公司还是很人性化的,可以为大家量身重做。”
他说完,目光若有似无地朝许若唯所在的方向投过来。
许若唯的脸“噌”的一下红了,看着就像熟透了的红苹果。她险些叫出声来,太丢脸了,他为什么要提这事呢?他该不会点名吧?哦,不对,自己好像没有告诉他名字。
太多的想法搅在一起,许若唯晕晕乎乎的,压根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
“别看啦,人都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赵丽轻轻推了她一把,促狭地说道,“还说对人家没意思,你都看傻了。”
许若唯抬头一看,简短的见面之后,谭森宇和周曼妮已经离开了,在场的员工们也都三五成群地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繁忙的一天正式拉开了序幕,这小小的插曲就像是死水中的小波澜,很快就消失,许若唯和赵丽也开始忙碌起来。
“哎,你这服务员怎么回事?糊弄人呢?这破玩意儿值这么多钱?”
“不好意思,这就是它的标价。”赵丽苦着脸,连声向面前的客户道歉。没办法,他们做销售的,总会遇到一些极品的客人,就说这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吧,穿金戴银的,看着也不像是差钱的人,偏偏在这里计较价格不合理。
“这钻石才多大?你坑人呢,别家的珠宝要是这个价,那钻石可大多了。”对方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主,她涂着口红的嘴唇一动一动的,每个字都犀利无比,“小姑娘,你也是拿提成的嘛,你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品牌,不给折扣,那我可去别家了。”
她选了一套珠宝,这笔单要是成了,提成也不少。赵丽有点儿急了,这价格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我们Der Mond是以贵族化为经营理念,不管是在款式设计,还是手工艺术上,都是和别家珠宝不同的。”一道清丽的嗓音响起,赵丽心喜地转过头,许若唯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许若唯及时赶来,为赵丽救场,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耐心地向那位女士解释:“您看,您选的这套珠宝是不是很具贵族特色?高贵而大方,和您的气质也特别符合。”
女士听闻,面色缓和了一些,毕竟哪有人不喜欢听到夸奖的?不过她仍旧不满意,低声抱怨道:“这戒指的钻才多大啊?同样的钱,我去别家买划算多了。”
“您眼光真是好,的确,我们Der Mond珠宝在设计上比较追求雅致。”许若唯弯起嘴角,戴上手套,小心地将戒指取出来,笑道,“您看看试戴的效果吧,Der Mond品牌源自于德国,结合法国的浪漫与优雅,加上德国严谨的做工,在国外很流行的,据说背后还有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呢。”
许若唯耐心地替对方戴上戒指,动作温柔而细致。看到女士露出笑容,她进一步游说:“您看,并不是只有钻石大才好看,我倒觉得这份高雅和浪漫更符合您的气质呢。当然了,每家珠宝都有自己的特色,您完全可以货比三家,不过我敢说,论精致和优雅,Der Mond绝对是首选。”
那个女士此刻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看看食指上戴的戒指,再听着许若唯一口一个优雅高贵的夸奖,她哪里还有半点儿不满意。
“好,这一套我都拿了。”那个女士喜笑颜开,她还不忘打趣许若唯,“你口才真不错,太会推销东西了。”
“哪里,是您眼光太好,物有所值。”许若唯将打包好的首饰递给那个女士,满脸笑容地说,“请您这边走,我带您去结账。”
大约十分钟后,许若唯带着小票回到柜台,赵丽立刻给了她一个熊抱,嚷嚷着:“小唯,你太厉害了!”
那么难缠的客户,许若唯几句话就搞定了,相比之下,她实在是太差了。
“哎,小唯,看不出来嘛。”赵丽笑嘻嘻地和许若唯说,“你做了很多准备功夫吧?看你这么了解Der Mond,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里的老员工呢。”
许若唯咬着嘴唇,心里暗笑。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戴过Der Mond的珠宝,所以有一定的了解,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工作的原因。
当然,这些她不打算告诉赵丽,而是随口扯了一个理由:“Der Mond在国外挺有名的,我都是在网上搜的资料。”
赵丽丝毫没有怀疑,叹了一口气,朝许若唯挤眉弄眼,笑道:“小唯,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聪明能干,肯定有大把的男人追你吧?”
许若唯笑着回答:“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呀,女孩子要学会自立,男人是靠不住的。”
赵丽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拍了许若唯一下,嗔怪道:“你怎么知道男人靠不住?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许若唯心里一痛,她可不是经历过吗?回忆渐渐浮上心头……
“许小姐,依照法院的判决,这栋房子将要拍卖出去,请你配合工作,尽快搬离这里。”
白纸黑字,法院的通知没有带一丝一毫的温度。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父亲出事了,公司倒闭了,连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也要失去了,许若唯的世界在这一刻坍塌,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好像离她远去,许若唯能想到的一个避风港就是厉家晨。
法院的工作人员一遍遍地催促她离开,而她则像疯了似的,不停地拨打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然而回应她的只是冰冷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方已关机。
两年了,许若唯以为她已经忘了那些流过的眼泪,却没想到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许若唯苦笑了一下,第一次觉得记性好也是个麻烦事。
“小唯,来客人了。”赵丽在给一个客户作产品介绍,抬头看见柜台前又走过来一个年轻小姐,她连忙轻声提醒许若唯。
许若唯回过神,看见柜台前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姐,齐肩的长卷发,身穿印花真丝连衣裙,身段玲珑,容貌艳丽。
“您好,您需要看点儿什么?”许若唯连忙打起精神。
宋文薇低着头,随意地打量柜台里展示的首饰,听到许若唯的声音,她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想不到这里的售货员长得倒不错,宋文薇暗自扫了一眼许若唯,虽然是简单的工作套装,脂粉未施,但这丝毫掩饰不了对方的天生丽质。
“您喜欢这款手链?”许若唯见她拿着一条手链沉默,连忙热情地推销:“这款手链有个名字,叫倾心。您看,它选用了十一颗碎小的蓝钻,璀璨迷人,寓意着地中海沿岸浪漫的薰衣草,十一也是一生一世的意思。”
倾心?宋文薇立刻被这两个字眼吸引住了,她细细地打量着手上的链子。
纤细的白金,小巧而精致的叶子造型,碎钻隐藏在其中,就像是海面上一闪一闪的阳光,的确很能吸引人的眼球。
“就这条,给我包起来。”宋文薇爽快地说道。
许若唯麻利地包好东西,看见赵丽暗暗朝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麻烦您移步,到前面的收银台付款。”许若唯满脸笑容道。
“等会儿吧,我朋友马上过来。”宋文薇撩着自己的卷发,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继续浏览着柜台上的首饰。
赵丽眼珠子转了一圈,笑眯眯地说道:“是男朋友吧?小姐,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还陪你逛街呢。”
赵丽说完,许若唯暗暗推了她一把,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这赵丽就是太热情了一点儿,惹了客人可不好。
宋文薇倒没有生气,她笑了笑,脸上浮出一丝可疑的红晕,十分动人,连声音都柔了下来:“还不是男朋友呢。”
“还不是,那就是快了?”赵丽嘴快,笑着说道。
宋文薇没有说话,脸上越来越灿烂的笑容却说明了一切。赵丽对她口中的那位朋友更加好奇了,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小声和许若唯嘀咕:“看她长得也不错,男朋友不会是个有钱的糟老头吧?”
许若唯担心客人听到,偷偷瞪了她一眼。她正要说话,宋文薇忽然举起了手,朝她身后的方向挥了挥手:“这里呢!”
“哇,好帅啊!”赵丽扭头一看,小声惊呼道。
许若唯抿嘴一笑,也看了过去。
但与赵丽不同的是,看到那人,许若唯满脸的笑容立即凝固了。
喧闹的商场在这一刻好像静了下来,而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不慌不忙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过来。
米白色的风衣,同色的V领针织衣,石青色长裤——他双手插着口袋,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温和。
许若唯愣在那里,一时间念头纷杂,毫无头绪,只有那个名字在舌尖翻滚,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厉家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