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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李疏辞愣了愣,说道,“他怎的和你们认识?”
“他以前是二殿……二公子的下人,和我们一起住在紫禁城里头呢。”小太监个子和李疏辞相仿,他看见李疏辞拿了吉祥布偶锁,心里正欢喜的不得了。
“哦,你又是谁的下人?”李疏辞瞧见这小太监双眼细长,瞳色泛黑,小巧的鼻尖低在方灯柱子的阴影里头,看着很是单纯,就好奇地问道。
小太监的双颊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害羞,略带几块粉晕,他小声地高弯着淡绯的嘴角,露着两对奶白色的暗齿笑道:“回……回小姐的话,小的从前是小杜最要好的弟兄,也是二公子常溆的下人呢,现在换主子了。”
镂着一头笑嘻嘻的小猪的方橘灯在金笼的围绕下,把小太监的一双清目照得蒙上了一层花色的水波,稀浅的眉毛在黄白的皮肤间高兴地上扬,细腻的鼻稍上吊印着斑驳的细长桔影。
“嗯,本小姐会好生待你弟兄的。”李疏辞和苦钱儿近挨着灯柱,看着来送吉祥布偶锁的小太监。
“才不会效仿某人为难他呢。”她笑道,“谢谢……你们的吉祥……”
她边道谢边望了望那边的三桌太监,他们正睁大眼睛,感兴趣地看着跟前这小太监朝自己说奉承话。
“吉祥布偶锁。”小太监很快地尖声笑道,“小杜有小姐这样的主子,我们真为小姐高兴呢!”
“呵呵呵,哪里,没有的事。”李疏辞连连轻声笑着摇手否认道。
苦钱儿面上倒无甚喜色,她低头摆了摆手,朝小太监说道:“去去去,我们小姐还要回去喝公主让的酒呢,回你自己那桌去。”
“噢……”小太监在苦钱儿的凝视下不太情愿地转身找自己的同伴去。
李疏辞和苦钱儿回过身继续朝宫内洗手的茅房那里走去。
“疏辞小姐,这吉祥什么锁看着真是可爱,好适合小姐啊。”苦钱儿对李疏辞笑道,她好奇地打量着李疏辞手里的布偶锁。
“是啊,这金猪可是今年的年肖?”李疏辞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捏着的吉祥布偶锁,轻轻笑着笑问道。
“是啊,疏辞小姐,你看那喜猪。”苦钱儿回过头给李疏辞指了指镂在浅橘方灯上的小猪,兴奋地笑道。
李疏辞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亮着方灯里头深桔的光芒的小猪,也清脆地笑了几声。
“是啊。”她一下回过头,摆着蝶粉色的轻袖,和苦钱儿笑着匆匆走去。
“不一样啊不一样……”主仆二女身后,一个戴着九品官帽的男子喃喃着,自言自语道。
“怎么不一样啊,卫兄。”另一个戴着九品黄色官帽的男子转过头看着远去的主仆二女,大大咧咧地说道,嘴里正嚼着很多绿色黄色的,大卫给的奶油蛋糕。
“我看,她不像是以前的那个她了。”大卫很快就回过头来,一双暗蓝的眼目转动,清朗的年轻声音大声说道。
“我看李府小姐还是那个李府小姐啊。”另一个男子穿着的九品官服上系着一个金色的小弹子,是大卫给其家人写信,从自己国家运来献给他的。
小弹子形似水滴,轻若蝉壳,被其主人引以为傲地命人穿成金珠绳儿,绑在了自己的玉白锦细腰带上。
“话说你这弹子可真是好用啊,本王自系上了它,弟兄们都不再敢轻视本王了,就连一惯冷性冷情的太子哥哥今天碰到了,都特意来问本王,这是什么西洋玩意儿呢。”
“你若是喜欢,在下回头让哥哥把其他散件也拆开,运到大明就是了。”男子扇着一把从故乡带来的黄旧的花苓薄木折扇,惬意地笑道,“你们的宴酒就是可口诱人啊,不像我父亲那穷宫,只会盛上些无甚滋味的葡萄汁。”
“葡萄汁?”玉带缠腰的九品芝麻官又握着从西洋画师府里抢来的银叉子,吞了一大口粉色奶油,嚼字不清地笑道,“本王倒是听哥哥说过民间有这等冰饮,这也能当酒喝吗?”
“呵呵,在下可觉得不能。”素服披身的大卫靠在木花椅子背上,笑道,“此次能来赴宴,还多谢你啊。”
“只要有吃的,一切都好说。”九品芝麻官大幅度地摆摆手,说道。
“此次幸好有你在外面提醒本小姐啊。”
宫内茅房右侧,李疏辞双手环抱,靠着竹栏,对眼前的苦钱儿笑道。
“不然让他们知道本小姐忘了他们的身份,可该大吃一惊了!”李疏辞脆脆地大声笑道。
苦钱儿找的茅房四处没什么人烟,主仆二人谈笑都很放肆。
“你怎么找到这么僻静的地方啊。”李疏辞笑问道,“你该不会也是宫里头出来的吧?”
“疏辞小姐,奴婢从前是皇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苦钱儿浅浅笑道。
“她外出避暑的时候遇到……遇到刺客了。”苦钱儿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奴婢还记得,那碗苦茶,是奴婢亲手盛上的。”
“可,可奴婢并没有看见谁往里面撒毒料了!”苦钱儿困惑不解地大声说道。
“节哀顺变。”李疏辞伸展胳膊沉重地拍了拍苦钱儿的一肩。
苦钱儿手拿吉祥物,笑了起来,“在皇太后娘娘之前,奴婢还跟过两个主子。”
“哦?”李疏辞好奇地问道,“都是哪些人?”
“一个是昔年已故大富商,刘启尧刘老爷。”苦钱儿说起他的时候,神情间多有怀念之色,“他们那儿可有钱了,老爷时常把不喜欢的佳节赠礼赏赐给我们这些奴才丫鬟。”
“奴婢,奴婢还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老爷要把一个匕首赐给奴婢,可奴婢感恩老爷,硬是不要,结果……”苦钱儿迟疑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李疏辞手掌轻轻地打了打苦钱儿的肩衣,打了浅浅两边脂粉的秀目闭着说道:“刚才他们盯得紧,你快告诉本小姐,剩下的贵客们都是什么身份?”
“嗯……那个坐着不说话的是您的宿敌林府小二,和亲王一家说得热闹的是三公主,亭子口那边坐着的是东瀛孽子,剩下就是出身好的公子们了。”
丫鬟苦钱儿对她说的时候一脸艳羡。
“我知道了。”李疏辞手伸到不间断地流着泉水的半截竹管下,一手搓了搓一手,说道:“你怎么说东瀛贵子是孽子呢?”
“疏辞小姐您忘了,前天是您亲自制止奴婢称赞王子殿下的。”苦钱儿看着她笑道。
“哦……本小姐记起来了。”李疏辞点点头,竹栏前四五盏被无名之人点亮的深绿方灯映得她的双眼幽静,为主仆二人的身形抹点上了朦胧的竹色青影。
“我们走,他们等久了该不高兴了。”李疏辞转身道。
“疏辞小姐果真如皇太后听到的那样又知礼又嘴甜!”苦钱儿背对着山泉,奉承道。
竹栏后,密密的竹林散布错落的宫院。
一只脚不停地敲点着石地,一男子靠坐在画师院一门口,腿边摆着三盆紫花。
声音渐消渐没,他眼睛离了零散透着宫灯绿光的竹间缝隙,朝右墙那边喊道:“好了没?我要走了!”
“这就来,这就来,殿下!”一清简扮相的画师急急忙忙地拿着两篮子颜料画笔大步走来,“这月夜清居图,小的定能画他个不菲价钱!”
“方丈大师,此乃李大公子写给你的信件。”老和尚拿着满盈了的钱瓷碗和雨印沾染的信纸,在白灯圆月下走至本寺方丈大师的房门前,喊道。
年轻的束发方丈迅速把刚刚拿起的酒壶盖合上,咳了咳,沉声说道:“哦?拿进来吧。”
老和尚用黑瓷碗抵着木板推门而入,走至方丈大师站立着的地方,把瓷碗放在他身前放着一茶壶,三茶杯的长桌上。
“铃铃。”桌沿满盈的钱瓷碗敲打在桌面上,发出暗哑的铜金银币碰撞之音。
“嗯。”老和尚伸出棕黄的出家袍袖,把信件交给了看着窗外月色的方丈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