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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还尚小时,一次偶然机会读过Gerald Malcolm Durrell写的《我的家人和其他动物》(My Family and Other Animals),讲了一个家庭搬到希腊科孚岛后的经历。译者池泽夏树在后记中写道:
“从古至今,哲学家们对于幸福下过各种定义。但是没有一个人是用通俗易懂的方法论举了实际例子来解释的。”
人,究竟能不能获得幸福?没人希望自己不幸,然而,为什么总会有人落入不幸呢?到底什么是幸福?从古希腊到现在,这些问题一向是西方哲学的核心主题,而我自身也是对这个主题做了多年研究和考察。
然而如池泽所指出,包括我自己,好像还真没有哪一个哲学者能“以自身为例”,说出“看,我现在很幸福哦!”
“或许,哲学家才是最不幸的。”池泽继续写道。的确,大家注意看看哲学家的肖像画(到了近现代就已经是照片了)就会知道,要想找到微笑的哲学家还真不容易。
而我读完这本“世上最幸福的典例”(池泽)——《我的家人和其他动物》之后,不自觉地把书中最小的孩子杰里和小狗罗杰和我的儿子和我家那只名叫雅尼的牧羊犬重叠在一起。梦想着孩子在大自然中放羊长大。我暗暗下决心,如果史上的哲学家们都过着不幸的生活,那么,我来当第一个幸福的哲学家好了。
然而,Durrell一家在科孚岛的生活再幸福,它也没能成为一个理论支撑,帮助我获得幸福。(或者,想找出这种理论根据的本身就是错误的,这就是哲学家的通病吧。)我每天忙着接送孩子到保育院,在日常生活中疲于奔命。我就是在这个时期遇到阿德勒的。我认为阿德勒的思想并非突然出现在20世纪初的维也纳的。作为可以和希腊哲学相提并论的哲学,阿德勒的思想应该算是更为具体。拒绝自明性,彻底质疑社会和文化的既成价值观,提出批判——这些才是真正的哲学精神。我在学习阿德勒思想的过程中,获得了解开自己、他者和整个世界的钥匙,变成了阿德勒的俘虏。
我是在学习希腊哲学的同时,学习阿德勒心理学的,在学习过程中又一次强烈地感觉到内心涌起的一种渴望,即我一定要幸福。池泽说哲学家看似不太幸福,紧接着他还说过:“我们所有人都想和幸福的人结识、结交。”本文中也提到,不管怎么讨论幸福为何物,有些事情只能是通过“resonance”(共鸣)才能传达。如果谈论幸福这一主题的人自身并不幸福,那么他的理论毫无说服力。幸福的人,能把自身的幸福传给其他人。如果你想让他者看到你的幸福,和你产生共鸣的话,光是靠学习理论是达不到效果的。阿德勒这样说道:
“心理学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到的科学,必须通过学习和不断的实践才能实现。”(《儿童教育心理学》)
话说,人不可能一个人独自幸福。确实,如果是一个人独处,就不会遭人背叛、怨恨和嫌弃,但是本书中也提到,活着的喜悦只能是在与他人的关系中才能获得。
高中时代我没有什么朋友,我母亲担心我,就去学校找老师商量。我母亲回来告诉我说,老师告诉她:“您孩子不需要朋友”。我听到这句时,感觉自己的生活方式得到了肯定和支持。我一直都不和别人比较朋友的数量,班上那几个小群我都没有参加。一直保持着孤傲清高。如果想增加朋友的数量,只需要对所有人做个好人就可以了。
不过,高中时代我也是有过朋友的。日下部政三,我一直在内心深处将他视为朋友。后来他去泰国当记者。我还记得跟他讨论过的内容。他和我年纪一样,但是精神年龄比我成熟很多,跟我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高中毕业后我们一次都没有见过,他去年在异国他乡去世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但是就像和高中时候一样,我依然会想这件事若是换成他会怎么想,每次想起他,我都会觉得开心。他是一个毫不介意名誉、社会地位等,把报道事实真相当作自己使命的人,他的人生方式在我心中产生了很大的共鸣。
本书的完成,离不开很多人的帮助。尤其是责任编辑北村善洋先生,通过多次的邮件交流,后来在面对面交流的过程中又给了我很多很宝贵的建议,我才慢慢总结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见解,直至完成了这本书。谢谢您!
妻子庆子,从草稿阶段就一直认真地阅读我的稿子。她3月退了休之后就有足够时间,就像当年学生时代一样,有时间和我一起讨论,这真是一件意外的喜事。
2015年6月
岸见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