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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见慈的情况很不妙。
此刻的她浸泡在一地血水里,七窍流血,面色发白,唇色青紫。
明明是夏日酷暑,体温却一再下降,杜慧君握着陈见慈的手,就像握着一块寒冰。
风虞已经回到神界,她的分身本就支撑不了太久,扶光派的人就站在不远处,一边治疗着重伤的张窈窈,一边派人过来,等在一旁,若需要帮忙便可以及时出手相助。
琼野卧在陈见慈一侧,幽绿色的狼眸闪着泪光,不停的用鼻子去蹭她的脸颊,希望她能快点睁开眼,给予自己回应。
“阿慈……醒醒好不好,慧君姐姐好害怕。”杜慧君哽咽着,语不成句,周若凝跪坐在她左侧,已经泪干肠断,哭不出来。
悲痛环绕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沉甸甸压着心弦。
乌雪没有现身,静静沉睡在陈见慈的神识内。
“见慈,战争是必然的吗?”
“阿慈,你总是这样…眼里只看得到自己。”
“我也会累的,也会伤心,也会流泪。”
“上神!宿清大人跳下轮回台了!!”
“见慈……”
“阿慈……”
见慈…阿慈…
陈见慈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她,一声声,凄凄切切。
可她只觉得烦闷,尤其是听到那个声音提起“宿清”这个名字,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愤怒和不快的情绪,要知道这人对她来说,象征着一段不堪和耻辱的过去。
“唉……”突然,有人在沉沉的叹息,“你该回去了,别留念。”
“我也想知道我有什么可留念的。”陈见慈这回听得很清楚,笑了笑,出言回讽:“难道神魔大战是因我而起?难道是我非要占了阿桐的身体?难道妖族的疯魔也是我一手策划?我真是好大的脸面啊!”
“把我拉到这里又半个屁都不放,最好趁早把我送回去。”
那人梗了一下,不再说话。
周遭的黑暗一下子被光芒填满,亮堂起来,照出这个空间的全貌:层楼叠榭,丹楹刻桷,云雾缭绕,一眼望去华美壮丽。
陈见慈下意识向右手边看去,一方木匾斜倚着栅栏,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清和殿”
她嘲弄地勾起嘴角,抬起脚利落地踹在木匾上,看它四分五裂散落一地,才觉得痛快了一些。
“真当我对宿清念念不忘?”陈见慈绕着这片宫殿群址转了转,时不时点评几句,“这里壁画太简陋”,“这里窗子花纹不对”,“这杏花颜色过于鲜艳,不够风雅”……
久等她发疯,想逼迫她生出心魔的一团黑影,缩在不见光的角落里,在心里愤恨道:“呵!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高高在上、万人追捧的战神?我迟早会,迟早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黑影膨胀又缩小,待心绪平静后,不甘心地撤离。
这片连绵精致的阁楼亭台一瞬间消失,陈见慈回到了她的神识内,原先苦苦压下的撕裂般的疼痛,终于轻了几分,视野里出现了乌雪,浮在半空,睡得香甜。
“你倒是舒服得很。”陈见慈笑出声,双臂一展,向后倒在一团金灿灿、暖融融的光里。
再不醒来,有些事就真的遂他们愿了。
“阿慈!阿慈的手动了!”一直握着陈见慈手掌的杜慧君,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动静,欣喜若狂地大喊着,眼泪又扑簌簌流了一脸。
“快,喂她吃点万宁丹!”周若凝手忙脚乱翻起储物戒,倒出三四颗丹丸,颤抖着一股脑喂到陈见慈口中。
陈见慈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一圈人围在她身边,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屏气慑息,紧张的不行。
“醒了!醒了!!”
“怎么样?身体难受吗?!”
“疼不疼!?”
“要不要喝些水?”
这些人或狼叽叽喳喳地说着,陈见慈根本听不清,她慢慢皱紧眉头,胸口突然漫上来的窒息痛苦,让她说不出话,只能微张嘴唇,粗重喘着气,很快便出了一身冷汗,湿透了衣服,简直与落水之人无异。
琼野身为妖族,天生五感灵敏,察觉到陈见慈的异样,迅速卷起她放在自己背上,仰天一啸。
一群白狼顿时围过来,护在它左右。
“附近哪有医馆!主人的身体似乎出了大问题!”
周若凝忙不迭起身,指了指梦洛城的方向,强自镇定道:“我们去梦洛城,本来此次出行就是为了拜会一个前辈,让她给阿慈治疗,现在还不迟,她应该仍在梦洛城。”
隐世的前辈?那窈窈师姐……
莫嫣然在一旁听着,心下微动,但她余光里看到陈见慈的凄惨模样,便熄了这个心思,咬着唇小声地说:“那我们先告辞了,你们尽快找人治疗恩人吧,这张符纸送给你们,路上也许用的到。”
她的手心里是一张纯黑的符纸,上面写着淡红色的咒语,虽然颜色给人不舒服的直观感受,但它散发的气息却柔和温暖。
“好,多谢莫姑娘,后会有期。”周若凝接过符纸,小心收进
“嗯!后会有期!”
两拨人就此分别,一个向西一个向南。
琼野驮着陈见慈,速度不慢,只不过一下午就到了梦洛城城门。
庞大的白狼将陈见慈轻轻放下,吩咐其他白狼等在森林里,随后白光一闪,琼野变成人形,横抱起陈见慈,跟在周若凝与杜慧君身后,进了城门。
几个人只用了一刻钟,来到城北的一座四层小楼前,这里人声鼎沸,人群熙攘,空气里飘着一股浓烈的香粉胭脂味儿。
小楼的招牌明晃晃挂在外头,写着“照影阁”三个字,清爽富有诗意,和眼下的情况完全对不上。
在琼野看来,这处就是寻欢作乐的勾栏院,随便一瞧,浓妆淡抹、风姿各异的年轻男子倚着栏杆,冲下面的年轻女子缠绵招手,眉一挑,眼一弯,说着些淫词浪语,叫人脸红。
“我们来错地方了吧?”琼野有点尴尬,往周若凝背后站了站,避开周围一些大胆女子的眼神。
“不,这照影阁是那位前辈的据点,我不会记错的。”周若凝摇摇头,一再肯定,领着杜慧君和琼野,绕开人群,走进小楼。
小楼内部的装饰极尽华丽奢侈,迎面走来一个披金戴银的妖娆女子,一边掩嘴媚笑,一边挽上周若凝的臂弯。
“几位是来找乐子吗?要不要我给您介绍介绍?”
周若凝掏出先前在森林里破解阵法的那对金铃铛,让这女子过目,“我们是来求见绫云前辈,劳烦您通报一声。”
只见她脸色一变,目光正经起来,凑到周若凝耳边,压低声音说:“您几位去后门,把这东西给守门的人看看即可。”
她似乎和绫云没有任何直接交流的关系,只是作为下属的下属,管着照影阁的生意。
按照她的指示,他们绕了好几个弯,又穿过几段回廊,才找到了后门。
门前坐着一个少年,怀里抱着一把长剑,眉目秀气,正合眼小憩,听到有人靠近的动静,一撩眼皮,冷如飞箭的眼神便直直甩过来,让周若凝脚下一顿。
“可有信物?”他语气淡淡,开门见山。
周若凝递过去金铃铛。
等他确认过铃铛上面的咒文和阵法,才伸手推开半扇门,点了点下颚,示意周若凝等人可以进去了。
此时,在琼野怀里,一直处于半晕半醒的陈见慈突然吐出一口血,一下子染透盖在她身上的浅蓝色外衫。
正在关门的少年一个激灵,不但推开另外半扇门,还直接来到琼野身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衣服下面的陈见慈,垂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
“她是你们找绫云的原因,对不对?”少年向周若凝发问,可目光却不肯移开。
“是的。”
得到这个回答,他一下子拽掉了外衫,陈见慈苍白,衰弱无力的样子被看的一清二楚。
琼野怒了,飞快侧身,“你这人好没礼貌!”
杜慧君也转过去,帮忙遮住陈见慈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阁下想做什么?”周若凝神色一沉,伸手横在少年面前,眼底似乎有火苗腾起。
但他并不回答,一直盯着陈见慈的方向,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深吸几口气,才转身慢悠悠回到门外,让人摸不透。
周若凝微微松了口气,叫其他人快点走,她不保证那个奇怪的少年还会做出什么举动。
只有琼野动了动耳朵,听到了门外的一阵叹息。
“嗯…她好香哦……”
“…想…抢过来……”
琼野后背一紧,下意识把陈见慈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才收回注意,跨过脚下的高高门槛。
可在接下来的一小段路程中,他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回想方才那几句感叹,心神恍惚间,生出不安与忐忑。
其他人的心思都在陈见慈的身体与找到绫云这两件事上,很难发现琼野的不对劲,一直到拐过屏风,走到灯火通明之处,周若凝才看到,琼野的一头冷汗。
“我没事,可能刚刚出现幻听了。”
琼野眼神暗了暗,不再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