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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里练武之人不在少数,但这些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说不出所以然,韦衍尴尬道:“呃,此番隔得太远了,又被对手挡着,确实没看清他的手法。”
刘太安、薛仁德、南淮安等人不善武艺,更不必说。
只有荆一飞略略沉吟,俯首道:“禀魏大人,属下以为关键是他手中那枚青色戒指。”
戒指?
韦衍有些疑惑道:“戒指为何会切断钢刀?”
荆一飞道:“他戒指里藏有丝线。这书生右手捻住戒指上的青蛇环,拉出隐藏在戒指中的丝线,划破了对手的刀,而后又捆住了对手,所以用刀的那人稍稍一动便要浑身出血。”
魏东侯点头道:“不错,这书生的绝技就在他戒指里,一飞,你眼神最好,你可看出他丝线的门道?”
荆一飞沉默了片刻,摇头道:“这个未曾细看,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可断金玉的丝线,属下知道有五行蚕丝、金刚丝和七彩蛛丝三种,不知道是不是其中一种。”
五行蚕丝,乃是金蚕丝、青蚕丝、冰蚕丝、火蚕丝和黑蚕丝,五种蚕丝各有不同用处,只是这五行蚕丝除了金蚕丝外,其他四种丝线虽然坚韧,但颇有弹性,用于切割并不算好,所以更多地用于缝制护身马甲,各夹杂在金丝面料里,缝制特殊的五色锦衣服,如当朝太子少师姚广孝(道衍)的黑色僧袍便是以黑蚕丝所制,据说可以躲避五兵、水火不侵。
而七彩蛛丝就更罕见了,乃是产于云南的七彩鬼面食人蛛,听闻这种蜘蛛个头逾过巴掌大,通常会十来只群居,在人畜经过的大道上结下纵横交错的蛛网,人畜若是误入领地,食人蛛就会群起追赶,直到把人逼向蛛网处,一般人畜遇到食人蛛都会吓得慌不择路,四处狂奔,结果正中食人蛛下怀,一旦狂奔到蛛网处,就会被蛛丝直接切割成肉片,为毒蛛所食。这毒丝现今只有锦衣卫镇抚司的千户胡狄会使用。
至于金刚丝,则是江湖中异人用精金所锻造出的细丝,虽然细如丝线,利如快刀,但却也十分易断,反倒不如前两种天然的精巧。
这三种丝线在江湖中都极为罕见,很多人甚至闻所未闻,荆一飞能说出来也足以说明她见识不低,按刚才白齐所用的丝线特点看,理应是这三种之一。
魏东侯却摇了摇头,道:“这三丝虽然差别都很细微,但若是细看还是有所不同,五行蚕丝在日光下会反射五行之色,金刚丝色如白银也十分好辨认,而七彩蛛丝有剧毒,若是捆住人必然要中毒发黑甚至口吐白沫,这书生的丝线与这些都不一样,我若没猜错应该是另外一种。”
另一种?
这世间还有第四种更可怕的丝线?
魏东候用筷子捻了捻一枚沾着饴糖的梅子,梅子挑起,拉出的糖丝就像一缕缕半透明的杀人丝线。
“是西域的烛龙丝!”
“烛龙丝?”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传闻西域有一种青黑色的异蛇叫番蛇,能口吐毒液,这毒液一遇空气便能固化成极为纤细的丝线,丝线透明无形,水火不侵,可切割金玉,远比三丝坚韧。你们看,那书生手上的戒指刻有一条青黑色的毒蛇,正是那异族番蛇。只是……”
“只是什么?”众人再次问道。
“据我所知,这烛龙丝江湖中只有一个人曾用过,只是这个人几乎所有人都未曾见过他真容,不可能啊。”
“你是说……”
擂台上,秦明兴高采烈地与白齐击掌相庆。
“白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秘密武器,快给我看看刚才你用的是什么东西。”秦明一脸兴奋,就要去掰白齐的手指。
白齐有意用袖子盖住手指道:“这个,我日后再告诉你吧。”
秦明撇了撇嘴巴,道:“还这么神秘,看一下又不会坏。哦,我想起来了,你小子昨天分卷子用的也是这东西吧!我就奇怪,发丝虽细,但是要拿来分卷子可没那么容易,所以你用的是这个宝贝,我没猜错吧!”
白齐嘘了一声道:“不可声张,莫让人听见你我作弊!”
擂台上,宋枫早已在台上叫喝道:“第二局,秦明对阵薛晋,请两位上台比试!”
“薛晋?!”
“他怎么也来参加比试了?!”
秦明和白齐大为惊愕,这薛晋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上了擂台,他特地换了一身劲装,脚蹬乌色皮靴,显得更加魁梧挺拔。只是这人性子骄横,高昂着的头颅和阴鸷的眼神,都透露着一股令人深恶的气息。
秦明不解,但比试在即,也没有退路。
三丈擂台上,二人立定。
秦明率先问道:“薛晋,你前两轮都没过,怎么还能进这武试?莫不是花钱买通了关系!”
“我需要吗?我叔叔是辟火司千户,我父亲生前亦是百户,禁军世袭,我要进来易如反掌,自然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你们这些庶民岂能与我相比。”
“那你还来参加武试,看来是特地来找我麻烦?”
“找你麻烦?我是来给你送行!”说着薛晋也不等宋枫发话,直接就朝秦明扑了过来。
薛晋父亲是百户、叔叔是千户,自幼生长在禁军营内,跟着各金吾卫训练玩耍,手脚功夫自然不低,这一扑势如猛虎出笼,七分攻三分守,既霸道又稳健,已经充分展露了他扎实的功底。
魏东侯也赞叹道:“此人就是薛晋?倒是一副好身手!”
薛仁德急忙站了起来,喜滋滋道:“正是小侄薛晋,他的拳术师从广东施永泰,剑术却是学的蜀地青城派,虽然功夫有了一些,但毕竟年幼,很多招式也只是学了个皮毛,日后还要魏大人多多指教。”
魏东侯点头道:“这人戾气虽然重了些,但资质也算十分难得,不过薛百户因公殉职,这百户之位本就可以世袭,为何他还要来参加比试?”
薛仁德道:“薛晋性子要强,对自己本事又有几分自信,估计心里不想教别人说闲话吧。”
这话教魏东侯听了不免得对这少年又高看几分,明朝禁军许多都是世袭,一些军官弟子不学无术,骑、射、礼、书、乐、数样样不会,还占着千户百户的官爵贻祸一方,真是叫人摇头叹息。
魏东侯赞道:“若真如此,那此子可教,前途必然无量!”
薛仁德大喜,谄媚道:“若是将来能得魏大人指点一二,那才叫前途无量!”
魏东侯笑了一声,也不置可否。
台上,薛晋一拳带风,已经逼到秦明跟前,秦明不像薛晋从小习武,刀剑棍棒样样精通,也没有白齐的独门秘技,可以一招制敌。但他从小生在市井之中,一路都是跟混混、地痞打架长大的,拳脚功夫虽不正统,但实战性却也不差。
他眼前重拳袭来,急忙后退两步,双手一抓一拖,就顺势将薛晋往前拉去,薛晋见秦明想把自己顺势拉到,冷哼一声,突然身子一转,双拳化作虎爪直接朝秦明的心窝和小腹抓去。
这一变招速度极快,几乎是人在半空中就强行转身,秦明再躲,整个人已经到了擂台的边缘。薛晋冷笑道:“退无可退,看你往哪里跑!”
这爪一抓一扯,直接把秦明胸口和小腹的衣服撕出一个破洞,秦明叫骂道:“好不要脸的家伙,撕我衣服!要不是我躲得快,你还不得让我断子绝孙!”
“臭小子,我今天就要打得你下不了台!”
“着!”
秦明突然身子一翻,而后用力一抽铺设在擂台上的毛毯,薛晋被扯了一下,站立不稳直接摔了个跟头,他顾不得狼狈,立即一个鲤鱼打挺,想要再站起来,不想,秦明毛毯再一掀,薛晋又摔了个一跤,底下一片大笑。
薛晋怒火狂烧,朝台下大喝道:“把剑给我!”
“大哥接着!”
一柄三尺长的青钢剑被丢了上来,薛晋接了青钢剑整个人高高跃起,身姿狂卷,犹如蛟龙出水般矫健,手中剑芒猛地暴涨而出,一道道剑锋如浪潮般拍了过去。
薛晋练的是薛家剑,以刚猛为主,共有五式:怒、狂、杀、破、败,此时怒火催生,这招怒剑使出来更是毫不留情。
宋枫不知秦明底细如何,场上也是胜负未分,只好暂时不动,任由薛晋劈了过去。
剑芒夹带怒火过来,空气中爆发出一阵锐利尖啸。秦明连连后退闪躲开来,而后一拍自己右臂,噗噗噗几声,一道道银光弹射而出,薛晋惊了一下,急忙收剑画了几个剑花抵挡,一串叮叮当当,十余枚精铁袖箭被挡了下来。
这秦明身体虽好,但武艺毕竟平平,所以他利用自己擅长机关的优势,给自己打造了一套护臂,内置袖箭等暗器,往往能出其不意。
薛晋大怒道:“竟用暗器!好不要脸的泼皮!”
秦明冷笑道:“又没说比试不能用暗器,再说你刚才用刀剑对付我空手就有脸了?凭什么你的脸就值钱些!”机甲之术源于鲁班术,秦明自小对这一门无师自通,傀儡、暗器、机甲都颇有研究,尤其是这一手袖里穿云箭更是用得得心应手,只见他再一转动手臂上的机关,又一轮袖箭朝薛晋飞射过去。
薛晋急忙御剑劈斩,他正欲反守为攻,使出第二招狂剑。
秦明突然喝了一声:“转!”
袖箭飞到半空突然尾部撕裂,一枚枚暗器像游鱼一样,朝着不同的角度飞射而来,薛晋一招未出,仓促变招防御,左一剑右一剑挡得手忙脚乱。
秦明道:“还没完呢,这才是后招!”
“破!”
袖箭突然炸裂,这袖箭之内竟然暗藏了无数的银针,一时间,银针犹如暴雨梨花针一样狂喷而出,薛晋吓得护住脸面连连后退,这退得急了,脚下一滑,整个人又摔翻在擂台上,狼狈至极。
“大哥!”薛晋的四个伙伴惊叫道。
“我这袖箭三折的滋味如何啊?!我告诉你,我的袖子里还有火云箭、百毒箭、麻沸箭、雷暴箭,你想先试试哪一种?”秦明揶揄道。
薛晋身上被扎了不少银针,浑身像个刺猬一样,他气得牙齿咯咯作响,浑身肌肉更是因为震怒而紧绷成一团。
“你死定了!”
他怒吼一声,猛地翻身而出,手御青钢剑不顾一切刺了过来,这一剑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胜在突然以及速度快如疾风,正是最直接的杀剑。秦明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都惊呼了一下,以这一剑的力道和速度,必是要一剑穿心,秦明只怕要命丧当场了!
白齐的脸色倏地变成惨白色。
宋枫想要出手阻止却也晚了一步,唯有大声喝止着,但薛晋满脸杀意,手中的剑根本没有停滞片刻。
铮的一声,有金属断裂脆响。
二人相隔一尺,皆是静立不动。而翠风阁内的所有观战的金吾卫都站了起来,不知这二人一招对决之下是什么结果,是薛晋一剑杀了秦明,抑或是秦明反败为胜?
擂台上,薛晋的长剑已然断成两截,断口整整齐齐,犹如瓜果被切了一样,而斩断青钢剑的正是一柄寸许长的古朴短匕。
薛晋大惊:“我的剑……”
秦明趁他惊愕之时,猛地飞出一脚,这一脚用足了力气,直接将薛晋踢下擂台,而后他转了下手中的短匕首,冷冷道:“我的藏锋削铁如泥,你这区区青钢剑算得了什么?!你秦大爷我长命百岁,想要给我送行,八百年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