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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阿婆随景熙搬入了这清乐坊,景熙怕阿婆住得不习惯,便又专门划分了这后院一厢房作起居室。
门口无匾,前主人家似乎早已搬得一干二净,连块匾也没留,给现主人家一块安静的留白。景熙沉吟片刻,不若,就叫“清源居”吧。“清”,清正雅意,“源”渊远流长,端是个好名字。
小院分为三进,假山流水,九曲回廊,亭台轩榭,雕梁画栋,十足的烟雨江南园林风,可见前主人家对这宅子还是用了心的。
景熙又去先前的牙行买了两个丫鬟,负责照顾阿婆的饮食起居和院落洒扫。有雇了几个大汉,将先前打制的家具搬了来。
景熙打算开家店,这是一早就想好的,对于这偏僻之所,倒也不甚在意,有则来,无则去,万事随缘——某人摸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心想。开店只是为了体验这红尘百态,领悟红尘道意,养家糊口倒是其次。
卖些什么可好?忽然间,脑海中闯入了那天在大街上摆摊的落魄画师,忽有所感,那么,就画画吧。
提笔,沾墨,润笔,一条流畅的线条浑然天成,铁画银钩,金枝玉叶,一幅牡丹图花开富贵,片片花瓣饱满,朵朵花瓣环抱成团,或张开,或闭合,或羞涩地半开半合,欲拒还迎,欲说还休。花瓣边缘的线条纤细,流畅,虚实相交互应,朦胧中,似乎看不到哪个才是花瓣的边缘。但整体,又大气磅礴,透露着富贵之意。
今日,才算开业的头一天,附近邻里都爱画些锦鲤,牡丹来庆祝乔迁之喜,绘显富丽堂皇,财源滚滚,吉祥如意之意,既如此,景熙当然要随大波逐流,“俗”一次,又何妨?图个喜庆吧。
画有象,亦有意,更附神。牡丹的富丽堂皇之象已显,喜庆之意,却只是半意。四季初夏秋冬相互交替,四时的阳光忽明忽暗,映射着牡丹的花瓣。
万物为道,既处于道中,然逃不开阴阳之变,有阴有阳,这才是理。既然如此,景熙低头,垂眸,闭眼,再睁眼,已然做到胸有成竹。
起笔绘丹青,上感天人五行,下测奇门八卦;昼分阳光细则,夜分皎月星辰。如此,富贵之意圆满,华光内敛,更具其神。细观之,仿若见一片牡丹田,花团锦簇,其中一棵,隐没于众,日复一日,享受天地精华。忽一日,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它摘起,栽入家中泥瓦盆,清贫的家中似乎也只有这么一处亮色。后来,那户人家却转了运道似的,蒸蒸日上,家财越积越多,福气越来越旺。而这,深藏功与名的牡丹只是被风吹得摇了摇,当然,现在这牡丹早已换了青花瓷瓶。人醉心于画心中,抬手,似可对牡丹触手可及,入手,冰冰凉凉的,起了一身寒意,回过神来,画意散去,神仍留在。
景熙很满意自己的画作,欣赏片刻,却不打算留作纪念,定价十两,有缘人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