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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是一夜辗转,醒来拉开窗帘,迎进一室阳光,一颗心还是悠然归位,可见除死无大事。
睡了一个结实觉的小刀工除了眼神有点空洞,脸色倒是一点不憔悴。许半夏见面第一句话就是玩笑:“兄弟,赶紧把手机装上,我今早一开机就给打爆了,你家娘子差点跟我拼命。”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刀工大惊失色,问道:“他们打到我家里了?我妈还不气死。”
许半夏想了想,感觉有理,道:“你还是电话回去问问,他们肯定知道你们所有的电话。”
果然,昨晚小刀工手机不通,电话便转打所有宅电,一夜不息。许半夏在旁边听着心想,有那劲头自相残杀,不会将怒气化作勇气,拧成一股绳与那人拼了?不过也是捡软的捏而已。但此话不可与小刀工说,否则自己成小刀工出气筒。
大清早,难得冯遇这么早起给许半夏电话,他这人一向懒散,到了冬天,一般没有应酬的话,晚上九点睡觉,早上九点半才出现在公司。按说急流行舟,不进则退,但他的懒日子似乎一直很顺利,都是处处路遇贵人,逢凶化吉。所以懒人有懒福,这是千古名言,相比于冯遇,许半夏觉得自己是条劳碌命。而此刻才是早上七点半,冯遇却已经用他办公室的电话挂过来:“胖子,晚上一起吃饭,伍总想请你客。”
许半夏立刻领会,笑道:“大哥,伍建设是不是到你家把你揪出被窝的?现在你身边?这样吧,我现在出差,既然是你大哥面子,我晚上再晚也赶回去,你们告诉我一个地方,先吃起来,我下飞机就过去。”
冯遇笑道:“机灵鬼,一猜就给你猜到。好吧,你坐飞机的时间定下来,我们等你。”
放下电话,许半夏一脸冷笑:伍建设也有今天。鑫盛关门整顿,银行立刻冲他关门,紧急收回贷款。虽然他的母公司经他强力疏通,最后得以生产,而在鑫盛的地头他只是个外来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加电视曝光,民愤极大,看来重新开工遥遥无期。购买鑫盛动用了银行贷款和他所有闲散资金,所以鑫盛关闭,银行关闭他的账户,他手头流动资金出现负数,母公司即使开门,也无钱买料,无法正常生产。开一天门就是一天的支出,手下工人都在嗷嗷待哺,当务之急是问亲戚朋友借钱渡过难关。冯遇手头有不少现钱,许半夏手中有资源可以给他压货,所以他目前最需要这两个人。伍建设很清楚他以前对许半夏如何,他只有请出冯遇,以冯遇的面子请许半夏吃饭。因为冯遇一向是个好人,比许半夏容易说话。这点意图,许半夏岂能不知?
看小刀工一脸大汗地捏着床头的电话,脸皮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没拿电话的手死死攥着领带,等他打完电话,怕是这条领带也得废了。可见,胡工他们昨晚也接到类似电话,相信胡工刀工的反应只有比小刀工更内疚更悲哀。
许半夏感觉劝什么都不会太有效果,再说胡工是个精细人,自己说太多,难保会露出蛛丝马迹,所以只是走过去跟小刀工轻轻道:“我先去吃饭,八点半他们工厂的人来接我们。”说完便出去,相信小刀工应该知道工作和饭碗的重要性。
吃完时候才见小刀工进餐厅门,许半夏只与他打个招呼,便自行出去订机票,看见票务中心有关俄罗斯旅游的广告时,心中一动,坐下来好好了解了一下细节,要了不少资料回家研究。
小刀工这一天一直勉强支撑着精神,其实能这样勉强支撑已经算是不错。许半夏一点没有客气,就把原因推给昨晚对方业务员给小刀工找了个贼鸡,三言两语在谈判桌上暗示,让对方欠下尴尬人情,自己化不利为有利。下午便飞回了家,联络到胡工,胡工居然坚持在公司上班指挥,许半夏心里感动。真是坚强的老人。
所以,许半夏一到便把小刀工拉到胡工办公室,三个人关起门说话。没想到胡工并未如小刀工般激动,只是淡淡地说:“出来了,我本来就考虑到可能回不去。自己做出事情,就要有种承担后果。凡事,自己心中有数便是。”
许半夏没有想到胡工会说出这么一通话来,倒是始料不及。再一想,这个老人经历几十年风风雨雨,三反五反,十年浩劫,看得还算少?只因心中端着一颗正直的心,至今依然纯实。许半夏想了好久,才道:“本来想过来劝您一句,风物长宜放眼量,现在看来,我竟是多事了。”边说边不由瞥了小刀工一眼,心说,就人格而言,他比起他母亲,那是差一个段数了。许半夏心生崇敬。“不过我还是多句嘴,屠虹本来打算出去旅游十五天就回的,可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天,依然没有消息,可见其所受压力。两军对阵,讲究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老虎现在摩拳擦掌,我们不是对手,等它打盹的时候,才是我们的机会。小刀工,我们需要等待和忍耐。”
胡工听了点点头,平静地道:“小许,幸好你最知进退,否则哪有我们几个的今天。我们不一定回去,但我们不能让人说三道四。小许说得好,风物长宜放眼量,我们需要等待时机。”
许半夏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心中只要有希望,做人就有信心。最怕小刀工被一骂骂死,从此消沉。回到自己办公室,第一件事便是给屠虹电话。自己心中的厌恶只是小事,事业才是大事。
“回不来了?”事已至此,大家还是放开直说的好,许半夏也没有什么客套。
屠虹倒是没掩饰,苦笑道:“可以回上海,但是不能做什么了。公司已经壮士断腕,中断了与我们几个的合同,保全他们自己。如你预言,现在没人敢接收我们。”
许半夏道:“你们的补偿金不会不丰厚,你们这些人又不是吃素的。给你指条路,出国充实充实吧,回来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你们又都是好汉。”
屠虹犹豫了好久才道:“我正有出国打算,不过还得透过渠道获得东北那人批准。许,我今天才知道,当初你的处境是如何之险,我本来还以为那人只是地头蛇而已,恐怕你现在还得时刻小心。我很对不起你,这回拖你下水。”
许半夏也不客气,直接道:“你知道就好。不过我今天给你电话,却是想叫你出国后不要放弃此事的调查揭露。如今,我这儿的东北工程师们跟我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担心哪一天大祸临头;而且那人一天不除,你们几个也一天不能好好回国。屠虹,我们现在不是朋友,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往事也不要多提了,既然已经发生,我们还是考虑怎么解决。你有没有决心?”
屠虹忙道:“我们已有这个意思,但不敢跟你再提,怕你想到以前的不快。对于我们来说,事已至此,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我们这几个人都想着把调查工作继续下去。出国,起码人身安全先可以保障。这回没有什么私心,也不与利益挂钩,不过我现在对你说道义,说社会责任,你未必会相信我,所以也不提。很高兴你还想起我,还会给我电话,还把我放在你的同一阵线。既然如此,我得寸进尺一下,你那儿如果可以的话,想请你的那些工程师们向我们提供相关资料。”
许半夏心说,我就直接爽快跟你承认吧,我不是为道义,或为社会责任,我只想我的手下心里放下包袱,好好干活。但嘴里当然不会那么说,一次吃亏,怎么也得对屠虹生出一个心眼。于是附和屠虹,道:“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你不妨开始努力,先出国,出国了再走第二步。我这儿,你放心,多的是炸药。”
放下电话,又找到胡工,把屠虹他们计划失败,如今被迫打算出国的情况与胡工介绍一下。胡工唏嘘不已。至此,胡工一家的业余生活又多了一项内容,一起依照屠虹的要求,把重机厂如何私有化,交易如何暗箱操作,工人抗争如何无效,工人生活如何困窘,一一实事求是地记录。不过这回吸取前事教训,明白那人爪牙分布之广,手段之毒辣,都不敢让任何其他人得知,连一起南下的朋友都不知,只是自己一家悄悄讨论,写出来的东西交给许半夏转达。
一家人都相信,只要自己做出努力,良心上便可以得到安慰,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因此可以扳倒那块大石,讨回自己的公道。人,得以在逆境中生存,要么是行尸走肉,混沌度日,要么有信念支撑,笑对困厄。胡工一家被许半夏引导到后者,也或许他们心中早就存着来日方长的意思,但是因为许半夏推一把,又指出一条与屠虹合作之路,所以信念更加清晰。
而许半夏自己不需任何引导,她的信念始终如一,百折不回。
安排好这些,外面的天早就暗了下来,许半夏开车出厂,见路上三三两两的人步行而过,看神情很是激昂,这条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般不容易见行人,即使自行车都很少,很是反常。不知这是干什么,难道又是一起抗议拆迁?开出几步,才看清楚,原来是从小山那边的鱼塘出来。心里会意,一个电话打给高跃进:“征地遇到麻烦了?就是小山那头的地。”
高跃进忍不住问:“胖子,你当初是怎么征到那块海滩的?我记得你说你那儿价格不高啊,我怎么动用那么多关系,价格升了那么多都没用?”
许半夏笑道:“那不一样,我这块海涂是报废了的,没法进行海产养殖,荒着也是荒着,你应该还记得第一次过来看的时候,那时候我这儿还没填塘渣,你不会没发觉吧?”
高跃进反应很快,笑问:“胖子,你这块海涂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许半夏嘻嘻一笑,彻底否认,“废话,我那时候小本经营,为了十几万的税钱还得给抓进去住一晚,哪里会想到如今的规模。你以为我是神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么乱说会害死我。”
高跃进道:“那你帮我想个办法,我现在没措施了,你不能把烫手山芋都扔给我。要不我放弃,叫阿骑换个地方经营。”
许半夏笑道:“高胖子,填人鱼塘是断人长远财路的事,你激起民愤了,那些当官的当然不敢强来。但你也不能用阿骑来威胁我啊,你女婿是你自己硬要抢过去抱着自己管的,怎么有点挫折了又想放手?那可不行。不过我良心好,还是给你想个折中方案,你干脆也别太黑心,先把小山头买下来轰平了,这点面积,已够阿骑好好发展。”
高跃进笑道:“这还用你提醒?我正要跟你商量时间安排,他们规定我在春节期间鱼塘大致清空的时间段内轰平小山,你那里有没有问题?”
许半夏没想到高跃进下手那么快,不得不服,看来是小看了他。也很高兴,这下阿骑的事业不会转移,原来前面是这个高胖子在寻她开心。“高胖子,你知道你以阿骑来要挟我,那是百发百中的。让我无条件配合你炸山,你还不是想赖掉一笔因配合你炸山我这儿停工停产损失的费用,和把我这儿房屋设施震伤的赔偿费用?休想,等你炮声结束,我这儿的索赔单子会第一时间送到。”不管高跃进真的想赖,还是没有考虑过赖,许半夏都得把这问题提前说清,虽然是以玩笑的态度,但提前说明,可以避免到时仓促送上单子,反而伤了两人之间的和气。因为她相信,高跃进本性里是一定想赖的。
高跃进也是爽气,一声“呸”,就收了电话。这个人,只要不与他有利益冲突,基本还是个可以说话的人,不腻歪,可以为了利益不记仇。
随即又找出赵垒的号码打过去:“帅哥,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我要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去了。”
赵垒笑道:“你哪个河东哪个河西?伍建设?东北那人?税务局的?”
许半夏笑道:“是伍建设,哈哈,今天七点半他就把冯遇从被窝里揪出来,单纯只为请我晚上吃饭,哈哈,他也会有这一天,现在一定资金周转不过来,瞄上我的货色了。”
赵垒道:“妞,他那鑫盛是个烂摊子,苏总既然上手,是不会让他太太平平复工的,事情最后解决前,你可别把你的自己资金陷进去,你得提防伍建设做出私卖你拿去加工的材料,拿钱填鑫盛窟窿的可能。一定要等他把鑫盛割了你才可以与他合作。”
许半夏笑道:“这个我清楚,伍建设那个土匪,比我流氓得多。我还等着鑫盛滚滚产生的债务拖垮他的母公司呢。我只是想象着伍建设今天还会不会冲着我做老大,今天他会是什么嘴脸。”
赵垒笑道:“说实话,我也很好奇,恨不得飞到你身边看好戏,我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妞,回家好好跟我说说。”
许半夏笑道:“要是我订包厢的话,我一定会装个针孔摄像,拍下这个经典镜头。不过真到了场,还是得给他面子啊,谁知道这种人什么时候可以翻身。伍建设这种人一般都是生命力超强的。”
赵垒笑道:“做人要厚道,即使伍建设不能翻身,你也不要夺了他的面子,否则那不是跟他以前对待我们的态度一样了吗?别因为这种面子问题得罪人,即使以后不会再山水相逢,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也没必要丢了自己的品格。知道吗?”
虽然赵垒说这一席话就跟大人拎着小孩的耳朵数落,甚至还恨不得一屁股打下去似的,不过许半夏听着却是很明白这是为她好。也就老老实实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赵垒听了笑道:“是不是很不服气?”
许半夏有点不好意思,道:“老大,留点面子吧,你刚刚说了做人要厚道的。”
赵垒笑道:“那不一样,我们是人民内部矛盾,有矛盾才有统一。妞,晚上再晚也给我电话。”
到了说定的饭店,许半夏停下车,拉开背包,掏出今早从宾馆取来的俄罗斯旅游介绍,撕碎了,就近扔进垃圾桶里。早上,因为小刀工昨晚召妓而产生了一丝心理障碍,心里对与赵垒的两地分居现状悲哀得很,也怀疑得很,很想逃避了之,所以下意识地取了俄罗斯旅游资料,心想春节时候干脆避到遥远的地方去算了,不见,或许想念会慢慢断线。可是刚刚与赵垒一通电话,心里又春暖花开,哪里去找一个可以率性说话,对方能听得懂,又能产生共鸣,更可以偶尔互相给予指点的人?放弃赵垒,只怕是一辈子的后悔。那以后纵是有谁人可以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恐怕心中还是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吧。想起小时候很不觉得那么回事的一阕宋词,“……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平时做什么事都是果断利落,怎么遇上赵垒,却总是患得患失了呢?别多想了,就是赵垒,一生休。
正自想得入神,伍建设也刚下车过来,见许半夏直着眼睛慢腾腾往饭店里面走,大叫了声:“胖子。”
许半夏要过得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眼睛看了伍建设足有三秒钟,才似是恍然大悟道:“伍总,咦,看来我没有迟到。”
伍建设很客气地问:“你想什么心事?怎么跟傻了似的。”
许半夏顺水推舟:“刚订了套设备,正在想呢,第一笔订金是进去了,春节后的第二笔钱从哪里出,总不能去挪用银行给的流动资金贷款。我从来没有搞过实业,真正开始着手了,才知道千头万绪,原来一点都不容易。以后要多向伍总请教了。”捧上伍建设一把,也把自己资金紧张的问题抛给他,告诉他借钱免谈。
伍建设当然不会不知道,嘿嘿一笑,却是道:“你流动资金那么雄厚,抽一点点出来调调头寸看不出来。银行又不是不知道都在那么做,不出事情,按时把钱还进去,就什么事都没有。”
许半夏只是笑笑,心说这办法谁不知道。不过也到了包厢。算来,伍建设今天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冯遇已经在里面,一见大家进来,便起身过来,拉起伍建设就往主座。冯遇虽然背后也是为伍建设的遭遇开心,表面还是很厚道的。随后秦方平与裘毕正一起进门。伍建设的财务经理这回也上了座。许半夏还是坐在冯遇的下首,裘毕正这下再不会与伍建设争,虽然伍建设也是落魄,可两者程度截然不同。不过秦方平此刻对于坐在裘毕正的下首很是不服,可见一年多下来,风水轮流,沉舟侧畔千帆过了。
寒暄几句,大家都是很快就把话题转到鑫盛。冯遇直接说:“伍总,你的鑫盛会拖垮你,只要那里一天不复工,你就得填一天的窟窿。但是据说那里的农民排着班在鑫盛门口巡逻,工人只许出不许进,要这么下去,不是成了无底洞?”
伍建设一听就开骂,说了半天脏话后才道:“他妈的碰到地头蛇了,你要敢过去,他们锄头就砸过来,性命都不要,专门往你轮胎下面钻,恨不得出条人命。还都是老太婆最勇。”
还是冯遇道:“即使整改也得有人进去整,他们那不是不给你开门的意思吗?有没有想过直接冲进去?”
伍建设道:“要是在我家的话,我怕它个鸟。可那不是我们地盘,打电话报警都爱理不理,警察过来看看没打起来就走。我要再敢动,不是不要命了?他妈的,这个公司我不要了,让它破产,欠银行的债不还,工厂放那儿银行要收就收。”
许半夏不由道:“那不是损失很大?而且他们银行怎么可能不追上门问你要债?”许半夏有点不相信,即使银行贷款不少,可是才没多长时间,要多也多不到哪儿去,伍建设真舍得放弃他那么大的投入?再说银行能放着伍建设这个有资产的大活人不问?
伍建设嘿嘿冷笑道:“损失一点,总比一直扛着无底洞强。他们爱玩什么玩什么,反正注册的法人代表不是我,鑫盛跟我没关系。”说着拿出营业执照副本给大家看,“我早有防备,哪里可能把所有企业都绑一起的。活了当然好,死了怎么办?”
许半夏目瞪口呆之余,不得不佩服,这才叫壮士断腕。不等鑫盛烂出来,自己先完身而退,最多损失一点钱,可总比陷死在那里强。这一来,伍建设有原来那么大的母公司壳子在,虽然暂时现在没有流动资金,可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甚至都不要一年时间。真正是硬汉子,当机立断下得了手。饭桌上众人都是直愣愣看着伍建设,一个个都是惊讶佩服兼而有之。等大家反应过来后,一个个朝伍建设敬酒致敬。
许半夏不无遗憾,不过这也是伍建设的本事,不得不服,换个裘毕正倒是试试?连一个郭启东都摆不平。
所以伍建设与许半夏说起押货的时候,许半夏也就认真与他磋商怎么合作。他的窟窿既然可以填补,以后总还是客户,生意上门没有往外推的理。反正时间押得长,借老宋公司货款的利息还是得由伍建设付。而且他的量不小,此刻求人,价格也不敢往死里压,对于许半夏来说,是单好生意。
只是这钱赚得不爽,出门给赵垒电话,说了前因后果,赵垒也是想不到伍建设会唱这一出。“按说,也有人手头有几家厂,法人代表全都不用自己名字的都有,有的是存心想做坏事。但那大多是贸易公司或者是小作坊,方便欠一笔换个地方。可是伍建设买下那么大鑫盛,也敢用别人的名字,这首先得有魄力。我就没那胆,要不我也把工厂的名字与贸易公司的名字分家了?”
赵垒道:“找得到合适的身份证,对方又一点不知情,也可以。最怕的是以后身份证的主人知道自己不知不觉有了那么一家公司,巨大财产面前不能不心动,循法律途径要求讨还,对你总是个麻烦。你又没想做坏事,还是老实一点吧。妞,你先不要立刻给伍建设发货,我到苏总那里了解一下情况,看是不是真实。如果伍建设真的就那么一甩手把鑫盛甩给银行了,你再发货给伍建设也不迟。”
许半夏道:“苏总可能比我还郁闷。不过他的省钢已经开始运转,趁鑫盛倒闭,赶紧把原来的技术人员好言拉回去,倒也是个小胜利。帅哥,你说鑫盛最后会归谁?我想伍建设是回不去了,公司可能非得高调转让给别人后,农民才肯放工人进去整改环保设备。我是不会去接手的,一是自己这儿也正等钱用;二是有那环保臭名在,如今被人盯上了,想做点手脚也不行,再说,改造环保设备费用不会小。我还没那么大财力,干脆奉劝苏总的省钢接手算了,总是国有企业,地方上面协调方便一点。”
赵垒笑道:“这你别担心,总有人接手,不过谁接手都不会比省钢接手更顺手。妞,我们不谈这个,没劲,不是很光彩。你说说,你们公司什么时候开始放假?我们把时间核好了一起放。”
许半夏心里一动,道:“去年春节时候你为了应付危机,出国与董事会周旋,这回你总该回家了吧。你不像我,你得回家与父母团聚。”
赵垒笑道:“去年我没法回家,今年一回去就是两个,不是扯平了?妞,他们也想见你。但是都说女孩子怕见对方父母,你怕不怕?”赵垒感觉许半夏有点缩手缩脚,所以干脆用怕不怕刺激她。
许半夏笑道:“你别给我下套。”随即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这事,我回头研究研究。大年三十给你答复。”
赵垒道:“妞,你是不是嫌我什么都没表白就要你去我家?”
许半夏心说,还真有点,否则心里总是惴惴的,不过她好强,听赵垒那么说,才不会承认,还反问:“你要表白什么?”
赵垒一听笑了,心里不知怎么就想到许半夏说这话的时候微歪着脸,弯着两只眼睛,像只胖狐狸,只从睫毛缝间射出狡黠的精光,窥视着他可能出现的窘态。他忍不住地笑,脸瘦下巴尖的人才有狐狸样,为什么想到许半夏的时候也总是脱不了“狐狸”两个字?
许半夏听着赵垒在电话那头只是笑,就是不说话,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真有那么好笑?“你笑什么?怎么鬼鬼祟祟的?”
赵垒忍了忍,笑道:“我在笑你装傻。也罢,春节时候我先到你那里接你。到时候,我只对着你的耳朵说,法不传六耳。”
赵垒的声音柔柔的低低的,像是有电波从手机发射出来,直击芳心,回肠荡气,许半夏都希望此刻赵垒就在身边,身上似乎每个细胞都张着嘴在呼唤赵垒的拥抱。说起来早上真是走火入魔,还想着去俄罗斯旅游过春节,她真离得了赵垒吗?此刻心里只觉得,就算是赵垒有一丝离心,她都要死缠歪打纠缠着赵垒,不许他的心离开半步。对此,许半夏虽然心中底气不足,但是有十足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