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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超市已经关门了,她远远看见小区门口的小卖店还亮着灯,便过去买。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打雷的声音,等她结账出来,雷声滚滚,似乎快要下雨了。她快步跑了回去,还好没被雨淋湿。
等她开门进去,却没有听到一丝声音,她刚关上门,就听到身后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毓仁,你这家里大晚上的,还有美女上门啊!”
顾小楠闻声转过身去,眼前却是一个叼着烟的年轻男人,那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顾小楠,似乎要将她看穿一般。
直觉,这个男人让她不舒服。
“您好!”她礼貌地问了句,便赶紧换鞋进屋。
“路子风。”姜毓仁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正在阅读,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补充说,“我兄弟。”
“路先生好。”她问候道。
路子风笑了笑,神情很怪异地盯着顾小楠,对姜毓仁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屋藏娇?不知美娇娘如何称呼?”
没等姜毓仁和顾小楠开口,路子风眼睛微微眯着,依旧盯着顾小楠,说:“让我猜一下,你是不是顾老师?”
“顾小楠。”她说。
路子风打量着她,似乎是对姜毓仁说:“气质不错,长相一般,个头凑活,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牺牲自己的仕途,毓仁,你也太不值了。”
顾小楠看着姜毓仁,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说这个路子风说的是事实,可是这话语里明显充满了对她的不屑,顾小楠难免会不高兴。可他是姜毓仁的朋友,——
她这么想着,姜毓仁扫了路子风一眼,冷冷地说:“你越界了!”
“你别理他,这个人口上无德。”他又对顾小楠说。
路子风放声笑了起来,坐到姜毓仁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你完了。”
姜毓仁推开路子风的手,继续看路子风给他带来的绝密材料,这是路子风根据现有的线索,从公安部请了刑侦专家做的分析报告。因为涉及的都是柳城和省里的一些领导,所以都是绝密。
“那你们忙,我先走了。”顾小楠对姜毓仁说,“哦,啤酒我放在冰箱了。”
路子风的余光瞥着这两个人,嘴角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姜毓仁放下材料,走到顾小楠面前,低声说:“我还有事,你先回去,改天——”
他想说改天再见,可顾小楠摇摇头,让他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出来。
“早点休息。”她微笑着说了句,然后微微侧身,对坐在沙发上的路子风说了句再见,背上包包就走了。
姜毓仁看着她彻底离开,才走回沙发坐下,继续看那些材料。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值吗?”路子风依旧悠哉哉地喝啤酒,问姜毓仁道。
“值不值,我自己清楚。”姜毓仁道。
路子风笑了下,揽住姜毓仁的肩,说:“你这次的确是遇上大事了,不过呢,这充分说明你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和聂瑾谈恋爱这两年,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生怕你连男人都做不了了——”
“你是不是皮痒了?”姜毓仁打断好友的话。
路子风大笑,走到窗边,靠着窗户站着,看着窗外:“刚刚这个,不错。”
姜毓仁的视线投向路子风,笑了下。
“唉,我看你啊,是栽在这个女人手上了。”路子风叹道。
栽到她手上了?姜毓仁心想。
是啊,刚刚差点就——
想到这里,脑子里立刻跃出之前那火爆的一幕,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拿起茶几上放着的啤酒罐打开。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然还能和她见面,真是搞不懂。”路子风淡淡地说。
自己的话根本没有得到姜毓仁的回答,可路子风不禁想起刚刚初见她的模样,那种清凛的气质,的确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顾小楠走进电梯,心却一直乱跳个不停。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和他这意外的见面竟然会发展成那个样子。是她想那么做吗?她怎么会那样呢?明知现在情况特殊,却——
事实上,这几天,她一个人闷在宿舍里,也不是完全脑袋空空发呆,她也想了很多,想着该如何把姜毓仁从自己这件莫名其妙的麻烦里解脱出去,可是怎么想都没有头绪。
走出大楼,天空电闪雷鸣,却根本没有雨落下来。
她抬起头,看来雨下到东面去了,闪电好像都在那个方向。
低着头继续走。
走出了小区的大门,马路上的人不是很多,毕竟到了夜里,又赶上打雷。
一记响雷在她的头顶炸开,“啊——”她突然大叫一声,肩上的包应声落地。
想到了,终于想到了!
她的大脑快速运转,之前脑子里那些胡乱缠绕的线丝,似乎在这响雷的震吼中理顺了。
问题的症结在那里,她终于知道了。
在原地站了好久,丝毫没有挪动半步。
这件事,从头开始就有太多地方让她想不通,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些——
“哎,你没事吧?”旁边一个男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她讶然地盯着那个人。
“没事没事。”她很快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包,转身朝着小区门口跑去。
姜毓仁,我知道了,我想要帮你,我现在想到帮你的办法了。
她的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再也听不到那震天的雷声。
家门,再度打开。
姜毓仁快速放下手中的资料,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起身,快步走到玄关处,路子风一脸无解地看着他。
门口,站着气喘吁吁的她。一路跑过来,汗水湿了她的发丝,连同睫毛上似乎都挂着水滴。
她的嘴唇颤抖着,双眼始终在他的身上,没有移动分毫。
“你,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姜毓仁走到她面前,担忧地问。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不停地喘着气,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两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小臂。
“你知道什么了?”他不解地问。
路子风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也并不禁有些好奇,起身走到客厅连接玄关的地方,站在一棵植物后面。
“你让他们去查学校,查那些参与到我的事情里的人。只要他们当中没有人和你有联系,没有人证明是你授意给我提职,不就可以说明你根本没有参与到我的那件事里面来吗?”顾小楠仰着脸,着急地说。
姜毓仁愣住了,他盯着眼前的女子,她那喜悦的神采,拂动着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整个人似乎都在被一股新鲜积极的气息充斥着。
路子风无声地笑了,叹息着走到姜毓仁身边,拍拍他的肩:“我先去我那边,等会你过来。”
顾小楠看着路子风,脸颊突然红了。
路子风冲她笑了下,伸出右手大拇指,拉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再度剩下他们两个人,而顾小楠的激动心情,因为路子风的突然离开而变得更加浓烈。
姜毓仁没说一个字,他紧紧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我说的不对?”她突然间没了自信。
“没有,没有。”他在她耳畔低声道。
房间里安静极了,这样的安静,让顾小楠的心,莫名地抽痛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是我连累了你!我真的很想帮你,我想去跟他们解释,可是,为什么没人来找我?为什么不听我说?明明,明明你是无辜的,为什么——”她的胳膊伸在他的背后,紧紧抱着他,抽泣着,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傻丫头,你真是傻!真傻!”他低声喃喃。
“我——”
他轻轻松开她,低头望着她,目光牢牢锁定在她那流泪的脸庞上。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管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处理,你不要再这样自责,你这样,我——”他说。
这些日子,他总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如浮萍般飘摇在水上,没有坚强的依靠。不管他怎样努力,事情丝毫没有向他期待的方向发展。而那个最应该站在他身边支持他的人,似乎选择了放弃信任他,即便不是放弃,至少也是选择了中立。他知道,在顾小楠毫无预兆走进他的心里之后,他再也没有理由要求聂瑾为他做什么,一个背叛者还能期待什么?可他的内心,对聂瑾是存有期待的,他很清楚。而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如何能料到,为他不安为他想办法的,除了他的亲人和好友之外,还有她!他从未期待她会为他做什么,而她的心,竟是那般滚烫执着。
从未见她落泪,就连她跟他说起亡母的故事都未曾流泪。如此坚强的一个女孩子,此时却在他的怀里哭成泪人。这眼泪,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她的热情和善良。
“我知道自己懂的东西很少,能做的也很少,可是,我想尽力,我不能让你陷入这样的事情里脱不了身——”她低声道。
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决。
这丫头,真是个固执的人!他在心里深深叹道。
“谁说你可以做的少?”他再度拥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你做的,已经很多了,真的。”
她没有说话。
他捧着她的脸,嘴唇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亲着,一点点一点点。
“什么都不要再想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好吗?”他一边亲着她,一边说。
顾小楠闭着眼睛,流泪点头。
之前被压制的情愫,此刻开始慢慢燃烧,小火苗窜着,扑腾扑腾。
再这么下去,肯定会把她留下,然后会——
路子风说的对,现在不是那个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做。
姜毓仁不舍地松开她。
“我先过去子风那里,你,你是回去,还是——”他望着她,低声问。
顾小楠很想留下来,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说说话,或者看着他,可是这么晚了,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
“我,我先走了。你去忙吧!”她低头道,两只手还在他的腰际。
他亲了下她的额头,说:“路上小心,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顾小楠只是点头,却不敢抬头看他,她知道自己对他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害怕自己沉沦于他的眼神,害怕自己——
“嗯,你放心,我没事,我走了。晚安。”不想让他担心,她仰起脸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松开自己放在他腰上的手,走到门口轻轻摆手,然后拉开门立刻走了。
刚走出门,笑容立刻从她的脸上散去。
姜毓仁站了好一会儿,深深呼出一口气,从冰箱里取出她刚买回来的啤酒,才拿上钥匙出门。
雨,终究还是下起来了,毕竟是雷雨,一开始下,气势便盛大无比。顾小楠坐在出租车上,发现那挡风玻璃不时地被雨冲刷着,雨刷一下又一下。
她不去思考他今夜约她见面的初衷,大脑,没有多余的空间,她只求他可以早点摆脱目前的事。
不管是姜毓仁,还是穆玉英,都跟她说事情会很快过去,可顾小楠丝毫看不到迹象。隐约中,她感觉事情很麻烦,要不然,姜毓仁也不会那么沉重。虽然他什么都不说,可是她感觉到了。
姜毓仁来到隔壁,敲了几下门,路子风便开门了,一见他,还笑着说:“这么快?是不是太久没做过,身体不行了?”
“闭嘴!”姜毓仁关上门,说。
路子风耸耸肩,问道:“你不会真打算听了她的话那么做吧?”
“有用吗?”姜毓仁反问道。
“这个,得问你了。”路子风说。
“没办法证明非,也就无法证明是,既然如此,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姜毓仁道。
“你就这么对待她啊?难得那丫头也是认真为你想的吧?”路子风道。
姜毓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我的女人,你,用词注意点。”
路子风大笑。
“柳城大学里的,你不是也给我挖出来了吗?”姜毓仁道。
“这样的确是可以把你从事件里拉出来,可是,你怎么跟人家证明你和顾老师的关系?”路子风喝着啤酒,看了姜毓仁一眼,“你们现在这样,你根本无法证明清白。”
姜毓仁深知,这才是最要命的。
“无法证明的话,那就不再证明了。我要的是挖出害我的人。”姜毓仁猛灌了一口啤酒。
路子风带来的情报,对于姜毓仁破解目前的困境相当重要。
到了周一,调查组终于来找姜毓仁。
例行公事的问询,无关痛痒。
真正决定调查结果的,不是调查组的报告,而是整个事件背后的风向。
同样,顾小楠也终于被问询到了,她准备向调查组说明姜毓仁的无辜,可调查组似乎对她和姜毓仁的关系更感兴趣。
第一次的问询,让顾小楠很失望。她原本想要借此机会为姜毓仁证明的,人家却不顺她的意。
前途,似乎越来越渺茫。
在姜毓仁这边,他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可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能让那个人收手的。
他知道了顾小楠被问询的事,现在调查组盯的越来越紧,他无法再与顾小楠直接联系。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她。
周五,调查组再度找到顾小楠,针对她上次的回答,再次问询。依旧将重点放在她和姜毓仁的关系上面,这让顾小楠很是生气。
“顾小楠同志,希望你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不能有一丝欺瞒,否则你将要负法律责任。”调查人员说。
“是吗?法律责任?那我想问你们,诬陷他人,又该承担什么责任?”顾小楠盯着面前的几个人,问道。
她的语气带着的情绪,任是谁都听得出来。
“究竟谁在诬陷,我们还在调查,请你配合。”一个女工作人员说。
“那好,我再跟你们说一遍:我和姜毓仁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从来都没有利用职务之便为我做过什么。至于那些照片里的情形,只不过是朋友聚会而已。”顾小楠道。
“你不是说你们没有关系吗?怎么又是朋友聚会?”调查人员问。
“那我想请问各位,我们这个时代禁止异性交友吗?哪条法律规定市长不能有异性朋友的?”顾小楠反问道。
“你们的关系,是不是朋友,我们自有定论。我再问你一次,姜毓仁同志是怎么帮你提职的?你男朋友曹文康的职务又是怎么提的?是不是你跟姜毓仁市长要求的?”
事实上,顾小楠的个性并不是很外向的,凡是能忍着的,她都会忍着,从不主动惹事。也许是这无聊的调查和恶意的诬陷让她失去了耐性,又或者她的本性当中就生着一股倔强,因此,当调查人员这么问她的时候,向来平和的顾小楠老师爆发了——
“那你们说,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怀疑的不就是我和他有没有上床吗?”顾小楠蹭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在场的四位调查员讶然地盯着她,那神情,似乎从来都没遇到过她这样的人一样。
“我最后一次回答你们,我顾小楠从来都没有和姜市长发生过你们想象的那些事。你们想要查就尽管去查,还有,今后,我不会再回答你们这些无聊的问题,告辞!”顾小楠一股脑说完,朝着门口走去,一把拉开门,然后大力甩上。
“砰”的一声,在场的人再度石化。
“老刘,这个,怎么办?”其中一个男人问。
“如实记录。”姓刘的男人说完,掏了支烟走了出去。
兔子急了还咬人,真是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顾小楠一路快走,走到了大街上。
人来车往,她看见路口有个报亭有冷饮在卖,便走过去买了一瓶冰可乐,咕咚咚一口气灌下去小半瓶。
到现在为止,调查组进入柳城市整整两周,隔三岔五找人问询一下,却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而之前提供匿名信的人,似乎也停止了活动。
姜毓仁这边也是头大了,他几乎确定了幕后主使的身份,而且,连那个集团的成员,似乎也摸到了一些眉目,因为事发后,他明显感觉到有些单位对来自于他的行政命令开始敷衍。
毕竟,他姜毓仁不是神仙,情绪怎么会不受外界的影响?在他感觉,调查有点拖时间的意味,从他得到的内部消息来看,调查组似乎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可是,对于他来说,时间拖的越长,变数越多。
到了第二周周末,姜毓仁父母从疗养地赶回Z市,他们回来的理由很简单,亲自去见常书记,希望他可以将姜毓仁从困境中解脱出来。尽管姜启华和常书记私交不错,可是从姜毓仁这件事上,姜启华看出常书记另有打算,似乎没有帮助姜毓仁的意思。不得以,姜启华才回来亲见常书记,以便沟通。
然而,见面的结果让姜启华说不出来是好还是坏。常书记答应他,姜毓仁的职务不会改变,可是,组织会对他进行党内处分。姜启华知道,一旦在档案中留下处分的记录,儿子未来的升迁之路绝对会受到影响。难道说,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这样?
常书记的态度,从事发一直到现在,几乎是随了那些陷害姜毓仁的人的意愿。他们看到姜毓仁被常书记抛弃,这是极好的信号。可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常书记的用意。
其实很简单,常书记也是信任姜毓仁的,只不过,他知道一件事,即便现在姜毓仁不会背叛聂瑾,将来也一定会,男人总会出那样的事。而聂瑾是他的女儿,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遇上这样的事,因此,姜毓仁的清白暂且放一旁,常书记要给姜毓仁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夹着尾巴做人。
现在,常书记觉得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反正情妇这种事,查来查去都不会有个定论,与其把调查组扔在柳城惹人注意,不如收回来算了。
然而,就在调查组接到省纪委的命令准备启程时,又一封匿名信寄到了调查组的驻地,匿名信中详尽清楚地描述了姜毓仁和顾小楠前往酒店过夜的记录,并且还有人证。
于是,本来说不清的一件事,因为这意外的出现,将姜毓仁彻底推向了绝境。
常书记得到消息后勃然大怒,命令纪检委彻查此事。
而顾小楠丝毫不知姜毓仁真正大祸临头!
调查组准备撤离柳城之前,负责人专门和姜毓仁见了面,说明了调查的结果。
姜毓仁算是松了口气,可是,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似乎他们早就有了答案。既然调查这样结束了,那他接下来就该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不能让那些陷害他的人就这样逍遥自在。
顾小楠得知情况后,确确实实为姜毓仁高兴。尽管如此,她却不敢和他见面,毕竟事情刚刚过去,总不能太嚣张,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呢?
于是,她极为谨慎地给他发了条短信,只有三个字“太好了”。
很快地,姜毓仁给她回复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的。顾小楠的内心如此强烈的期盼着。
好久没有去上课了,这学期,她可真是多灾多难。平白无故的来的这升职事件,害的她请了两次假,连起来都一个月了。为了应付这么多的调查,她觉得自己已经要崩溃了。
周五,她给主管教学的副院长发邮件,请求复课。下午的时候,就接到了电话通知,是院办的教学秘书打来的,说他们已经协商完成,让顾小楠周一去和帮她代课的老师联系下,查看进度。
一切,真的似乎要走回正轨了,太好了!
虽说当了一年的老师,可是,直到现在,顾小楠才觉得自己是多么留恋那三尺讲台,那里才是自己的天地。什么都不比和学生们在一起自由自在,什么都不比站在讲台上授课让她有成就感。
生活,似乎又在她的面前展开美好画卷。
然而,周五上午,调查组决定离开柳城,突然接到一封匿名信,让本来已经结束的调查再度被翻出来。
因为这件调查是省委书记关注的,纪委书记郑泽便在得到下属的报告之后,立即将情况反馈给常书记。对于常书记来说,之前那捕风捉影没有要害的谣传很容易处理,他可以不费力气保住姜毓仁,控制局势的进展。而现在,事件又有了这样突然的变故,抛开常书记对姜毓仁行为的愤怒,想要再度保护姜毓仁,常书记就要担心自己惹祸上身了。搞不好会被他的政敌拿来攻击他,而常书记是不会为了姜毓仁而让自己遇上麻烦的。
于是,姜毓仁事件的调查,到了这时,才真正切到了姜毓仁的骨髓上。
纪委调查组通知姜毓仁,近期尽量在市内活动,不要外出。究竟为何,姜毓仁已经从调查组内部得到了消息。
他简直是出离愤怒了,在自己还没有开始反击的时候,竟然再度遭到攻击,而且是比之前更加卑鄙下作的攻击。
说什么他和顾小楠去酒店开房?还说他们在夜里发出很大的声音,连外面都听得见?真是荒谬到了极点!
接到纪委书记郑泽指示的纪委调查组,改变之前的办案风格,首先约谈了两个当事人。
姜毓仁的愤怒可想而知,面对这样荒唐的问询,一个字都不说了。而顾小楠接到调查组电话是周五晚上的事,人家通知她周六上午去调查组驻地配合调查。
不是已经结束了么?怎么还要调查?难道说又出了什么变故?
顾小楠所有的喜悦和憧憬,被这个电话彻底打碎!
世上竟然有这么无耻的人!编造出这些谎言来污蔑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是,本来是姜毓仁利用职务便利有否为其情妇顾小楠谋取好处的调查,彻底转变内容,成了调查姜毓仁与顾小楠的不正常男女关系。
面对那些捏造的证据,顾小楠真想冲上去把所谓的证据全都撕烂。
忿恨、失望、委屈,种种情绪在她的心头交织。
还能怎么办?没有人会相信她,没有人会相信姜毓仁,面对这样明目张胆的陷害,她还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唯有沉默。
沉默,成了她仅剩的武器和权利。
她觉得,只要自己不开口承认,就无法真的说明她和姜毓仁有男女关系。
沉默,就是她的反抗。
到了此时,她才明白人心有多么险恶,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有冤无处伸,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如此渺小脆弱!
于是,不管调查组问她什么,她一言不发。和他们耗了三四个小时,到了下午才让她离开。
今天是个大晴天,一走出问询室,顾小楠就被那刺目的眼光给迷得晕了眼,一下子倒了下去。
等她睁开眼,竟是在医院里。
白漆漆的房间,正对着床的墙上挂着两幅小画框,画上是什么,她也看不清。微微扭头,便看见输液管垂了下来,抬起手,才看见手背上扎着针。
没想到自己竟这么虚弱,好好的就晕了。
大一军训的时候在那大太阳底下站军姿,不知道多想晕倒一下,然后就可以去阴凉处休息了。可她就是感觉不到晕,站多久都能站得住。每每看着有女生因为头晕被扶到树下喝水休息时,她心里的羡慕之情翻姜倒海。
当年那么羡慕会晕倒的人,自己却不能做到。怎么今天就晕倒在那里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往窗口看去——
他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她望着窗外。
就那么快的,似乎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她的鼻头一阵阵发酸,滚烫的热泪从眼眶中翻涌而出。
之前被那些人那样的“审问”,看着那些冤枉自己的虚假证据,她都没有哭,可是此刻为什么就忍不住了?
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怕他发现了为她担心。眼眶中积满了泪水,看不清楚前面,却还是不忍心闭上。虽是他的背影,可她如此贪恋,生怕少看一秒钟,这辈子就少了一秒的记忆。
是心情的缘故吗,他的背影让她感觉他如此落寞。
落寞这个词,似乎不该用在他的身上。他不应该是被人捧着的吗?怎么会落寞?
走近了他,才知他也是有着喜怒哀愁,甚至有着比普通人更多的烦恼,有着比普通人更多的麻烦。
也许是心灵感应,他猛然间转过身,那俊逸的脸庞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入她的眼中。
他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她。
心里,终究是不想让他担忧。不管是她自不量力也好,总是不想让他因她分心。
她抬起没有扎针的那只手,赶紧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对着他露出笑脸。
微笑,微笑总是会给人勇气。
他望着她,一步步走了过来。
她忘了收回眼神,视线始终都在他的身上。随着他慢慢走近,她眼睛的焦距也渐渐变小。
当他的手覆上她被泪水沾湿的脸庞,顾小楠立刻清醒了,赶忙推开他的手。
“你怎么在这里?让别人看见的话,就说不清了。你赶紧走吧!”她着急地说。
他微微一笑,没说话,却是将她那只自由的手放在手心,轻轻地捏着,眼睛却一直望着她。
她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舍不得。
“玉英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住院了,她刚刚出去了,这里没有别的人,你别害怕。”他沉声道。
他的神情黯然,顾小楠从未见他如此,只觉得心尖一阵阵被针扎的疼痛。
一定是因为那些人的诬陷吧!想想她都气成那个样子了,何况他?
想到这里,她怎么忍心将自己内心的压抑和委屈说出来?
“我没想到自己也会晕,晕的真不是时候。”她努力对他笑了下,说。
“是血糖太低了,好好休息就没事了。”他温柔地说。
她点头。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弱?是不是平时吃饭不好?”他问。
“没,挺好的。”她说,突然想起过去的事,忍不住笑了。
“你在笑什么?”他问,他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她还会笑。
当然,他根本没有怪怨她的意思,只是好奇。
“我想起大学军训的时候,”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我们当时是大一暑假军训的,那个时候天气特别热,还要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练队列,真的很难受。看着有的女生头晕被扶到阴凉底下喝水休息,我就特别羡慕她们,我想,怎么我就不晕呢?要是我也晕倒的话,就可以去歇着了——”
他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似乎有些无奈,可是听她说到后面的时候,控制不了地笑了起来。
她眨着眼睛望着他。
他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内,她也知道自己说这种话很奇怪。可是,看他笑了,她的心里猛然间轻松了。
“亏你想得出来,世上竟然有人羡慕这个,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他笑着说。
她淡淡笑了,无言。
“那些人,有没有为难你?”沉默片刻,他问。
她摇头,反问道:“你呢?”
“我没事。”他说。
说是没事,可脸上的表情,哪里像是没事的人?
顾小楠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清者自清,我们不用害怕。”
他先是愣了下,随即微笑着点头。
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他却没有松开手,用另一只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爸,什么事?”他问。
“你现在到哪里了?”父亲问。
姜毓仁看了顾小楠一眼,说:“我这边突然出了点事,晚一点再赶回家。”
“你尽快。”父亲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等他把手机收回去,顾小楠才问:“你是不是家里有急事?赶紧回去吧!”
他点头,一只手再度覆上她的脸,说:“顾小楠,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被别人那么看待,让你被审查,都是我——”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微笑道:“我没事的,你别担心,我这个人神经大条,不管什么事情,过了就会忘记。而且,也没人说我什么,起码暂时没有。就算有人说,我也不会在意的。倒是你,”她的微笑渐渐消失,一脸担忧地问:“有人这么陷害你,你会不会,会不会很难办?”
他微微点头,说:“人生在世总是难免这种事情的,而且——”怕她担心,他便笑了下,说:“不会有事的,我今天回去和我爸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可能明晚回来。你照顾好自己。”
顾小楠强忍着要哭的冲动,微笑着点头。
“那我走了,等会儿玉英会过来,有什么事就跟她说,她很好的。”他说道。
“我知道,你路上小心。”她说。
他很想亲亲她,却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就走了。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泪水从顾小楠紧闭的双目中流了出来。
事实上,顾小楠晕倒后,纪委那几个人打了112,急救车还没来,穆玉英的电话到了。得知顾小楠出事,穆玉英以最快速度杀到调查组驻地,赶走了市医院的医生,将顾小楠送上了军队医院的救护车,安排在高级病房里。
提心吊胆的穆玉英,生怕顾小楠突然晕倒是因为怀孕的缘故,那样的话,就给调查的人留下口实了。而在军队医院里,她可以借着严辉的力量让医生们保密。所以,她这才将顾小楠拉到了军医院。医生检查后说顾小楠是因为贫血造成的低血糖,再加上精神紧张,才导致出现昏迷的现象。穆玉英和严辉放心下来,赶紧给姜毓仁打了电话,而姜毓仁当时已经在去往省城的路上,接到电话就立刻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