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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是说长公主义女香苧此番入宫甄选是为了私会旧人?”
“正是,香苧以前在御药房做工,似乎与人颇有瓜葛,也正因如此,才奋力甄选!”
听到私会之人还是个太监,李玥强忍住心中的怒意,但身上的微颤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他往下首看去,见垂首静立的香苧一副愕然的样子,顿时心疼不已,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香苧黯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光亮,她噗通一声重重跪下,直道。
“皇上,她胡说,我没有……”
“住嘴!皇上面前你也能自称我吗?”
太后一声厉喝打断了香苧的辩解,她冷笑一声,移向同样惊愕震怒的梅馥,咬牙道。
“梅淑人养的好妹妹!”
梅馥强忍情绪,在沈冰慈开口指正香苧时候已是气得起身,却还是被旁边的夏雪篱拉下。纵使夏太后对她有颇多成见,但到底是夏雪篱的姐姐,梅馥立马冷静下来,从心底上还是不想与她交恶。
“太后娘娘说的是,不过,妾的妹妹行的端坐得正,不然长公主也不会收其为义女。今日虽被有心人诟陷,但妾自始相信妹妹,而且是非曲直,还没有一二,空口无凭,台下这位沈姑娘可还有其他证据?”
还以为她会和沈冰柔有什么不同,没想到具是一般人品!
听她故意把“沈姑娘”三个字咬得极重,众人皆知她与沈冰慈姐沈冰柔的恩怨,现下看到其妹当殿拿梅馥妹妹下手,内心暗罕沈冰慈自不量力的同时,却也对这事态发展产生了好奇。
经淮王示意,侧妃曲玉娆抿了抿唇娇娇一笑。
“梅淑人说的是,抓奸成双,捉贼拿赃,冰慈你若是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可休要乱说!”
她声音娇俏活泼,媚眼天成,短短一句寻常话语,也能说得抑扬顿挫,动听不已,比淮王正妃徐姣容不知多了千万种风情;再者,这位侧妃也来头不小,是江宁总督的嫡女,徐国公倒了,又能拉拢后起新贵,如此千娇百媚的女子,也难怪淮王每每出席公开场合,都要带在身边,毫不避讳对她的宠溺与包容。
夏雪篱一展折扇,眸中的温度瞬间凝固,太后冷笑了一声。
“说来许久未见姣容,不知她可还好?”
“启禀太后,她身体抱恙,大舅子暴毙之后身上一直不爽利……”
说着,沉俊的面上已是闪过凄容。
正可谓表里不一,百态人生。
梅馥好笑地看着身边人各种表演,内心感慨不已。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莫名醒悟之前为何与顾少元各种不对盘,迈入舞台,兴许一个人做戏太久,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真性情……倒是旁边这个含霜带雪的倨傲公子——
梅馥静静地看着夏雪篱的侧脸,面上不由露出微笑来。
却难得的是个始终如一的真实之人!
太后又和淮王寒暄了一番让太医亲自把脉一类的嘘寒问暖之话,终于转过脸来,对搅局的沈冰慈道。
“你口口声声指正秀女香苧,可是有什么证据?”
“有书信为证。”沈冰慈不慌不忙从袖袋中取出一方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纸。
“臣女与秀女香苧同住一院,那日送信之人来得匆忙,显是把信件误送我处,臣女一时不察,竟窥破了这等私情。”
说话间,内侍已经在太后的示意下,把书信呈了上去。
夏雪篱看完,递给梅馥,梅馥也不接,瞟眼看完。
纸上寥寥数笔,词句尚不通,笔迹也有些歪斜,不过依内容看,确实是一封小儿女间鸿雁传情的相思信笺。
香苧的确是为私会旧人进宫,只不过这个旧人……
众人见梅馥不以为意,反而肆无忌惮地看向小皇帝李玥,不由惊奇。
李玥握了握拳,看向下首跪地的香苧,心中痛苦,他沉了沉声,虽然有心要帮香苧出气,但一看前方的戚梦禅,兴起的念头瞬间消散。
“仅凭一张无名书信未免牵强,此事,就到此罢!”
哪知沈冰慈却还是不依不饶。
“人证,自是有!当日有内侍与香姑娘暗中私会,戚小姐也在场,不过碍于人多,又摸不清状况,我与她二人都没有点破,只当没看到,再不提此事。若非误看这错送之信,或许臣女此生也不会知晓。但今日臣女思量,还是决定……”
这不显峰露水的一句,却让这局势变得微妙起来!
戚太妃忙问:“梦禅,可有此事?”
被点名的戚梦禅无奈出声。
“当日臣女与沈家小姐在听荷轩赏玩,确看到有内侍打扮之人与……香苧牵牵扯扯,两人……动作亲密,显不是外人。只是未免节外生枝,且拿不准状况,臣女怕错冤好人,便只做不见。”
听荷轩植被茂密,确实是私会的好去处!
闻言,太后怒起,左右已横出几个婆子把香苧拿住!
见李玥没有阻止,梅馥心凉了半截。
再往下看,香苧泪眼婆娑,飞快地看了一眼李玥方向,却只是紧抿嘴唇无声地哭起来。被梅馥愤恨的视线扫过,夏雪篱连呼冤枉,飞快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这事我并不知情……”
“不知情便就这样罢了吗?夏雪篱,管好你的人!”
说完,梅馥忽地从座上起身,在香苧要被拖出大殿时,往前一挡,重重一跪。
“皇上,太后,此事蹊跷,断不能只凭三言两语就冤枉妾的妹妹!”
“大胆梅馥!”太后扬手,“还不快把人拉下去!”
“姐姐……”
被香苧痛惜的眼神一刺,梅馥心中大恸。就是这个娇小的姑娘,与她真诚以待,在疫区中更是以命相搏,把她从阎王手中抢回来……
她怎么能,怎么能——
梅馥从地上跃起,众人还未看清,下一秒,却见梅馥已是抽走了旁边侍卫的佩刀,直往前一指。
这下子,连夏雪篱也面露紧张,急急从座上站起。
“梅馥,回来!”
梅馥却咧了咧嘴,笑容中有悲凄闪过,那样子,太过绝望,竟生出种同归拒绝的味道。
众秀女早就吓得不成人样,沈冰慈与戚梦禅虽勉强还算镇定,但已有些微微颤抖,显也是有些吃不消。
太后重重一拍扶手,“梅馥,你是要弑君吗?”
淮王也站起来,迅速往李玥跟前一站。
“还不护驾——”
看着侍卫们挡在前面,把上首和秀女们隔出了两方天地,梅馥叹息一声,已是笑出声音。
一个漂亮的剑花,长剑滑过,先是弄断了沈冰慈束发的绸带,只一霎那,那发丝便倾泻而下,落在剑上,已是拦腰折断。
“疯子——”
沈冰慈看着一地的断发,咬牙切齿叫起来。
“我是疯子,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把真相说出来!”长剑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沈冰慈正想躲过,那剑却如一条毒蛇,咬上了她的喉头,她一头冷汗,瞳孔蓦然睁大,可那剑却在还留着一寸的地方倏地停下。
“说,不然,我不介意在让沈家再多一尊牌位!”
“你……你——”
沈冰慈咬牙切齿,身上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坚持不改口。
而那边戚梦禅正想训练肩上的枭鹰朝梅馥攻去,忽然肩头一轻。那枭鹰已是振翅跃起,直直朝着上首飞去,最后立在了李玥的手臂上。
“戚小姐,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她那动作,倒是提醒了梅馥,梅馥剑尖一偏,转向了她。
都这样了,还无人阻止……戚梦禅心中一拧,坚持道:
“梦禅无话可说,请梅淑人休要为难!”
见自家人被如此折辱,太妃戚烟如何看得下去!
“梅馥,你别欺人太甚!”她转身哀怨地看向夏雪篱方向,见他不但没有丝毫维护之意,看着那贱人的眼神中还露出怜惜,不由又怒又恨。
“请皇上为本宫做主——”
李玥如梦初醒,他把枭鹰往空中一送,便出声让侍卫退下。
“梅馥。”
李玥深吸了一口气,避过香苧凄哀的眼睛,对梅馥道。
“带着你妹妹回去吧。香苧殿前失仪,从秀女中除名!”
“什么?!”
梅馥惊地张大了嘴巴,而小皇帝李玥却还继续说下去。
“念你疫区抗疫有功,今天的一切,朕既往不咎,其他人也休要再提,违令者斩!”
这句话,明显是向着梅馥了!众人不服,尤以太妃戚烟和淮王李宸绍为首,小皇帝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已瘫软在地的戚梦禅与沈冰慈两人,轻笑。
“朕最厌背后蜚人长短,乱嚼舌根之人,你二人——”
戚烟与李宸绍见他把苗头指向了自己人,哪还敢继续纠缠,先后止声!
梅馥却已经懒得再继续观望这无聊的游戏。她小心地从地上扶起已是哭成泪人的香苧,见她一双黑黝黝的双眼迷蒙空洞地可怕,心中悲恸至极。
“香苧,走,姐姐带你回家!”
香苧重重地点点头,挨着梅馥站起来,一步步朝前走去。
因有李玥的口谕,众人不敢阻拦,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李玥看着两人不断远去的背影,脑中已是空洞一片。
可就在两人即将跨过门槛时,梅馥突然回头,清冽的眸光闪过众人,从容而平静道。
“你真让我失望!!!”
众人还道她这句话是说与夏雪篱,小皇帝李玥却心如明镜,一时间只觉得无力之至……他张了张嘴,似乎又无话可说,再抬眼,眼前人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