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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样的话,沈惕也只是勾起嘴角,一个字也不说,仿佛很是接受被吃透的命运。
他甚至抬起右手,对着安无咎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真是有意思。
安无咎的眼神轻飘飘望了一眼那只修长的、挑衅的手,又抬起眼。
他伸出手,笑着拍了拍沈惕的脸颊,靠近他耳侧,语气懒散。
“不着急。”
安无咎的轻佻与危险是并存的。
就像他的纯洁与善良,也是一样共生。
沈惕对圣坛一直以来的期望,是给自己一次圆满的结局。
但遇到安无咎之后,他的目标第一次发生了改变。
与安无咎在一起,他会获得一种特殊的快乐,是他从未有过的,其他人谁也给不了。
所以沈惕也开始关注游戏本身,而不是游离在游戏之外。
因为只有安无咎活下来,他也活下来,才有可能持续地获得这种愉悦感。
他转过头,想看天堂之门是不是又消失了,却意外发现,原本是天堂之门入口的上端,现在出现了两个箭头标识,一个指向西,一个指向东。
这本来没什么,只是箭头所指的方向,和他们在第一层看到的疏散图显示的方向,是相反的。
双臂环胸的沈惕靠过去,用自己的手肘碰了碰安无咎,“看那儿。”
安无咎没按他说的做,甚至没抬头,自己抓起衣领闻领口,“我早看到了。”
“是吗?”沈惕好奇他在闻什么,于是也低下自己的头,凑到安无咎的跟前,跟贴上主人的大型犬似的,弄得安无咎直接用食指顶住他的眉心,把他往外推。
“你抽什么风?”
“我也想闻。”沈惕理直气壮。
安无咎觉得他有时候脑子简直跟七八岁小孩一样。
“都一样,闻你自己去吧。”
沈惕双臂交叉对他比了一个大大的叉。
安无咎没继续搭理他,对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然后独自转过身,面对其他人。
事实上,他说的话并非只是敷衍应付沈惕。
因为他身上的气味,和沈惕身上的,是一样的,都是很淡很清苦的杏仁味。
“这一层楼没有机器人了。”杨尔慈环视四周,并没有其他几层会出现的引路npc,也没有看起来不同寻常的装饰与结构。
“先把他们放下吧。”她建议道,“我觉得大家需要稍微休息一下了。”
安无咎留意了一下视野右上方目前的时间,还有26小时。
第二层和第三层花费的时间不少,尤其是之前循环复活的黑雾。
吴悠将南杉靠墙放下,让他能靠在上面。可南杉比他想象中还要不争气,身上没有力气根本靠不住,脑袋一直沿着墙壁往一边倒,吴悠只好也坐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南杉靠着自己的肩膀。
“谢谢。”南杉说。
吴悠没吭声,把眼睛藏在帽檐下,不让人看见。
算了算了,好歹他的桃木剑救了人。
乔希赞同杨尔慈的话,“是啊,虽然这里是游戏里,但是我们体力消耗其实和现实是差不多的。大家要不兑换一些食物出来?稍微补充一点能量?”
安无咎忽然有了某种预感,一转头,果然看见沈惕已经开始吃棒棒糖了。
“你到底是存了多少糖在面板里?”
沈惕特意打开面板,毫不避讳地给安无咎看,这举动有几分小孩子求奖励的意思。
安无咎虽然并不觉得有看的必要,但还是瞥了一眼。
“32根??”
沈惕含混地说“对啊”,叼着糖的样子像叼了根烟,“兑一包就有20根,多划算。”
弄半天这是兑了两次吃到现在的。
吴悠嘁了一声,“我看哪天□□末.日.了你也只会屯糖。”
“对了对了,”乔希想到些什么,“你们三个这轮游戏的兑换权好像都用来买武器了吧。”
他打开自己的面板,买了一个足足五斤重的俄罗斯大列巴。
“吃这个,我们一起吃!”乔希兴致勃勃,却发现这面包太硬了,自己完全掰不动。
“啊……好像买错了。”乔希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双棕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没事儿。”吴悠已经相当之顺手,直接把手伸到南杉的袖口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南杉一脸虚弱的样子,对吴悠说:“你的手都摸到我肩膀了。”
安顿好钟益柔,杨尔慈发现,这一层依旧没有出现任何给予他们任务,或是会带来危险的npc。
她看了眼不信邪非要继续掏剑的吴悠,“你掏反了吧。”
安无咎坏笑着往地上一坐,双腿盘起,不怀好意地调侃他们,“哎呀,我们小悠和道士哥哥真是越来越亲密了。”
沈惕叼着棒棒糖,没看当事人,反倒是盯住安无咎的侧脸。
道士哥哥,这几个字被他一念……
“什么啊。”吴悠把手抽了出来,耳朵都红了。
南杉笑眯眯地把吴悠紧攥着的手摊开,让他手掌朝上,不一会儿,那桃木剑自己飘飘悠悠地飞出来了。
他们将这个堪比凶器的大列巴分成一块块,然后彼此围坐起来,这里虽然也不算安全,但如果不趁这时候补充体力,万一后面有更凶险的状况出现,以他们目前的状况,必然应付不了。
“说起来。”吃了点东西,南杉感觉体力稍稍回复些许,“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这里发生过的事,你们在现实中也是体验过的。”
他刚说完,安无咎就发现,正在咀嚼面包的杨尔慈顿了顿,大概静了两秒才继续不动声色地继续吃下去。
这反应对其他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直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杨尔慈就有问题了。
她和这里出现过的哪一项有关呢?
安无咎首先排除了彩虹除草剂导致的畸形儿,虽然杨尔慈对这件事很熟悉,但她不会是受害者,双性似乎也不是。
他又抬头,观察了一下杨尔慈的脸。
安无咎之前对她的预判是混有俄罗斯血统的中国人。
现在看来,很大概率是乌克兰。
“都没有吗?”南杉最终还是主动开口,对其他人坦白,“我以为大家也会有一样的情况,因为现实中我就是代孕的遗弃儿。”
吴悠表情变了变。
“看不出来吧?”南杉笑了笑,“我是由我师父收养长大的,听说我是直接被丢在路边的,我师父晚上出来扔垃圾顺便遛弯,捡到了我。”他说的非常云淡风轻,仿佛在讲故事一样,脸上带着笑意。
“然后他就收留你了吗?”乔希问。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想养我。”南杉笑了笑,“他说他连自己都养不活,现在的人都喜欢西方宗教,道教式微,连看风水的人都少了,养家糊口不容易,早就打算收关,去给别人搞塔罗牌占卜。”
吴悠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终于知道这家伙的不靠谱是跟谁学的了……
简直是一脉相承啊。
“不过好巧不巧,就在遇到我的前一晚,他还自己算了一算,说他命里必定会有个徒弟,本来还不信,第二天就捡到我了。”
“哇。”乔希是个纯纯的西方人,对东方神秘的宗教术法好奇不已,“你师父听起来是个很帅的男人诶。”
“这……他一米七长胡子小老头,审美的事见仁见智吧。”南杉委婉解释,又继续说,“捡到我之后他就带去一个开黑诊所的朋友那儿给我检查,没想到自己的关门弟子是个病秧子,胎里不足,还有奇怪的嗜睡症,最重要的是,医生说,从身上的痕迹来开,已经有人对我做过基因检查了。”
安无咎用手托腮,嘴角挂着讽刺的笑。
看来是剖出来不满意,特意去做了检查,觉得没必要留下,就直接扔了。
这些事如果是平常听到,他不过是当个故事听听,可现在他们在游戏里,照理说玩家应当是随机匹配的。
可游戏里的玩家,与游戏本身的设置,竟然有一部分重合的经历。
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你是代孕出来的?”沈惕嘴里含着糖,说话含混。
南杉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手里的小木剑,“听我师傅说,我身上的襁褓好像印了某家代孕公司的名字,叫proxy,普罗西。”
名字倒是起得通俗易懂,就差直接叫自己代孕公司了。
安无咎本想嘲讽,却忽然觉得这个公司的名字很眼熟。
沈惕还想问点什么,可安无咎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个状态的他表情难得认真起来,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们上次去的医院,查询屏幕一打开的时候出现过同系统相关医院,里面就有这家。”
“Proxy……”沈惕似乎也回忆起来,“他们的logo是彩虹拱桥形的。”
事情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游戏里出现的彩虹关卡、代孕工厂,游戏玩家的背景,竟然可以串联起来,指向一个现实的公司。
沈惕也发现,自从南杉说起这个话题,杨尔慈的表情和态度就出现了细微的不正常。进入这个游戏开始,她没有一刻发过呆,一直都是专注而冷静的。
但她并不像南杉这样心大,似乎是个不容易敞开心扉的人。
安无咎隐约感觉到不对劲,问南杉,“你现在也在费城?”
“嗯。”南杉点了点头,将没吃完的面包收好,“我就是在费城被人抛弃的。”
安无咎又说,“你的生理父母是亚裔,而且在普罗西代孕,找到他们应该不难。”
因为他此时的状态剥离了大部分的善意,所以丝毫没有自己正在揭开他人伤疤的觉悟,言语十分直白。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南杉还没回答,一直沉默的吴悠竟然先于他开口。
“被有意抛弃,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见气氛不太对,乔希立刻笑着转移话题,“好干啊这个面包,应该兑点水的,我都忘了。”
他一说完,杨尔慈就拿出了一瓶水,这是她拿本轮的兑换机会兑的。
“喝点东西,准备找线索了。”杨尔慈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冷淡,将已经拧开的水瓶放在众人中间。她后颈的伤尽管被发带包裹着,但之前流的血几乎都已经浸透了布料。
“与其在这里讨论这些,不如先活着出去。”她冷漠地站了起来。
果然有问题。
安无咎左手托着下巴,右手在地上画着圈,见周围的人一个个跟着杨尔慈站起来,自己却懒得动。
“不走?”沈惕拿脚碰了碰他的脚。
安无咎仰起脸,望向站在自己右侧的沈惕,懒洋洋摇了摇头,像只猫。
“我困了,想睡觉。”说完,他就直接往地上一躺,四肢松散,双眼一闭,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了。
闭上眼之后,安无咎脑子里将这些琐碎的细节串联起来。
从一开始那间医院就有问题,分明他记得母亲就在那儿,可完全查询不到她的信息。
那间医院和南杉出生的代孕医院是同源的,从上一级公司去查,一定能查到点什么。
他隐约听见脚步声,感觉沈惕大概是走了,于是悄悄睁开自己的右眼,瞄了一小下。
右边果然没人了。
可一转过头,就看见沈惕蹲在自己的面前,像只大猫似的守着他。
“你干嘛?”安无咎眨了眨眼。
“一个人睡在这儿不安全吧。”沈惕蹲着,对他歪了歪头。
更像猫了。
听到他说的,安无咎轻笑一下,翻了个身,面对沈惕。
然后伸出手,凑过去,握了握沈惕露出的脚踝。
“你好像搞错了。”
指尖描着他骨骼的形状
“我才是这层楼里最危险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