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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抬头,我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的后脑勺。
然后我居然鬼使神差的从鼻孔哼出了一声
“嗯”
“大人,此次属下奉您之命到那辽关镇守了一月有余,那边界果真有了动荡。”
说着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还是没说话,脸上绷得很紧,不敢有任何表情,嘴巴张了张缓缓吐出一个字。
“哦?”
白天洛见我一句整话都不愿说,身形竟有些轻微颤抖。
他没再抬头,不然他就能看到,我比他抖得还要厉害。
“大人,这边界动荡可需禀告皇上?”
我楞了一下,这白裳倪是为皇上做事?而这白天洛显然很怕她,看来小晴也并不知道他们虽表面亲如兄妹,但实为主仆。
“兄长可是在教我做事?”
我强忍着声音没有颤抖,故意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
这招果然管用,白天洛明显抖得更厉害了。
“属下不敢”声音带着颤意。
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顺势转了个身不再看他,深深呼出口气。过了半晌,他才试探般问道
“那是否如大人之前吩咐的,继续安排人马潜于边界,伺机而动。”
我想,大概白裳倪是手握兵权的,既然是玉兰国的臣子,那保家卫国自是理所当然。
我没有回头继续沉声道
“照之前吩咐的办便是。”
“是”
我想着,到这儿他也该退下了吧,可是他并没有,而是就那么僵硬而执着的跪在那里,我看着他愈演愈烈的颤抖,有些于心不忍。
“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天洛闻声一颤,紧接着说道“母亲说今晚举行家宴,让我告知于你,莫耽误了时辰。”
白柔叫我吃饭,照理来说作为她的女儿,我本应该感到高兴,可我自从上次见了她以后,总觉得心里边儿有些怕她,可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我看着外面亮堂的院子,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白天洛这才起身退出了我的房间。而我则继续发起呆来。
过了一会儿,忆峦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我发呆便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倪儿?”
我恍惚了一下,抬眼看向他,他还是如沐春风的冲我笑着,然后抬手温柔的揉了揉我额前的碎发。
我冲他扯了扯嘴角,没有问他为何彻夜不归,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一点自己的隐私很正常不是吗,我可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
而且,怎么可能会有人想跟这么温柔的一张脸吵架。
“忆峦,晚上我要和我母亲兄长一同吃饭,你不用等我了。”
“好”
忆峦仍旧轻轻的应着我,我点了点头,又呆呆的望向门外。
他见我眼神涣散,满脸无欲无求,轻叹道
“倪儿,不然,忆峦为你弹奏一曲解解乏可好?”
我这才看清原来他身后竟背了把琴,他将琴从身后取下,席地而坐,将琴放置于腿前。
“你会弹琴?”
都忘了他是花魁了,能当花魁那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忆峦朝我淡淡一笑“略懂,解乏还行,倪儿可愿听。”
“愿意愿意,你弹吧,我听着。”
说完我双手捧脸的看着他,他先将双手轻轻放在琴上,片刻后,双手拨动琴弦,那琴缓缓发出悦耳的声音。
我痴痴的看着双手抚琴的忆峦,他好看的脸上有着似水的笑容,还有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琴声悠悠响起,他仿佛静坐杏树之下的翩翩男子,而他的琴声,像月光、像流水、像世间万千温柔汇聚其中;似山涧、似湖泊、似自由自在溅起的水花;似瀑布般飞漱其间,又似暴雨般放肆敲打着地面。
那琴声好似在诉说着什么心事,一声一声,轻轻的,又重重的敲进我的心里来。
我听着那悦耳的琴声,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酸楚来,我本不懂音乐,但我却从忆峦的琴声里,真切的听出一丝哀愁来。
未几,琴声止,思绪断。
我深深的看着忆峦,想说的话在唇间几度踌躇,但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只轻轻道了一句
“真好听。”
忆峦将琴收好,起身朝我走来“昨夜未归,我便是去香楼取这琴,可紫蝶待我出嫁后,便将这琴卖了去,无奈我昨夜四处奔走略废周章,才将它寻了回来。”
“它与你有何特殊意义吗?”
“虽说并无他意,但这琴跟了我许久,想来若是丢弃,还是有些不舍。”
说着他抚了抚手上的琴,动作轻柔,好似摸的不是琴而是个孩子。
“那你定要将琴收好,我以后可还想听你弹琴呢。”
我眨了眨眼睛,嘟囔着说。
“倪儿若喜欢,忆峦便每日都弹给倪儿听。”
心被触动了一下,这可真是句撩拨人的绝好情话。
天色渐暗,我与守在门口等我的小晴朝堂前走去。白天洛和白柔早已端坐桌前,桌上还未上菜,我也于白柔右边缓缓坐下。
待我坐下片刻,府里下人才开始上菜,我看着一桌子的佳肴美味,却提不起一丝胃口来。
“既是家宴,无需拘谨。”
白柔平淡轻柔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我与白天洛微微颔首
“是”
待白柔动筷后,我才跟着白天洛夹起菜来。
饭桌上再未有人说一句话,说是家宴,我却未曾感受到一丝家的温暖,反而迫切的想结束这场令人不适的饭局。
我悄悄瞟了一眼在细细咀嚼着食物的白柔,我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而眼前平日里好吃的饭菜,今日放进嘴里却没了味道。
就在我如坐针毡时,白柔终于吃饱了。她接过下人递给她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缓缓抬起那漆黑的眸子看了看我和白天洛。
“倪儿身子可还恢复得好?”
“甚好”
我低眉颔首的说着,白柔也点了点头“那便好”
“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她起身往正房里屋走去,我与白天洛说了句“是”便退出堂前,回了自己院子。
屋里灯还没熄,定是忆峦特意留的。
我一推门进去,便看见他眉眼微闭,手撑着脸坐在桌边。许是我推门声音惊醒了他,他睁开朦胧睡眼起身朝我迎来。
“倪儿”
一声还略带睡意,轻柔软腻的声音包裹住我。我也不由得柔声问道
“怎么还不睡。”
“在等你”
说着他褪去我的外衫,不顾我的诧异,将我拦腰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我本以为,他终于要补上那晚的洞房花烛了,却不想他只是将我拥入怀里,半晌便沉沉睡去,我用食指轻轻推了推他,毫无反应。
好吧,是我想多了。
这一夜,我枕着他的手臂睡了一夜,睡得格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