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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的温向平没能和孩子们享受太长了饭后时光就回屋睡着了。一天一夜被逼仄在火车狭小的空间里, 身躯早就僵硬的不行。迷迷糊糊间,温向平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在自己身上按按压压, 为自己揉去浑身的酸痛。
似醒非醒间,温向平最终沉沉入睡。
第二日, 温向平神清气爽的起了床,瞧着阳光活泼, 瞧着床凳子亲切…总之, 哪儿哪儿都让温向平心中欢喜。
一口咬下宣软的白面馒头,温向平又连咬了几口才算解馋。蜜果儿懵噔噔的看着温向平吃馒头犹如在吃琼浆玉露,眼神里升起渴望,难不成爸爸吃的和她每天吃的馒头都不一样?
蜜果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凑到温向平跟前, 渴切的看着温向平,只盼望能吃一点他手里的大白馒头。
温向平被蜜果儿的小眼神看的直发笑, 便依她所愿,掰了一小块馒头放在蜜果儿肉嘟嘟的手心里。
不是他这个当爸的小气, 他们家早饭喜欢吃馒头,只偶尔会换成别的。嘴刁的蜜果儿每天都捧着馒头吃,总是会腻味儿, 每天只吃一个小的, 再不肯多吃。只怕眼下还是看见温向平吃的香,才动了馋意。
果然,蜜果儿珍惜又小心的将馒头捧入嘴中, 细嚼慢咽的嚼吧嚼吧, 脸上的享受还没打好底稿就成了失落。
这和家里平时吃的馒头根本就是一样的嘛!猪蹄味儿甜糕味儿统统没有, 爸爸怎么还吃的那么香!
一双神似温向平的眼睛控诉又委屈的看着温向平。
温向平哈哈一笑,揉了揉蜜果儿的发顶,又咬了一大口馒头道,
“你妈妈做的馒头,可比外头的包子馅饼都好吃的多!”
端着稀饭出来的苏玉秀闻声道,
“都快吃饭吧。”
今天并不是双休日,温朝阳和甜宝还要去上学。因着甜宝上学的学校离温家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苏玉秀和二老并不经常接送,都是温朝阳上学顺路护送甜宝一截儿的。
“爸爸今天送你们去上学。”
温向平笑道。
“恩!”
甜宝亮着眼睛重重点头,温朝阳也忍不住欢喜,只有蜜果儿委屈巴巴的拽拽苏玉秀,
“妈妈――”
苏承祖虎着脸拿起一个馒头,
“不怕,姥姥姥爷去送你,加上你妈三个人,比你爸爸一个人多。”
蜜果儿扒拉着手指算了算,好像是这么回事,这才开心的点头如小鸡啄米。
温向平顿时失笑。
自从上次记者招待会后,温向平也算是在公众面前露了个脸,印有他照片的报刊现在还偶能看见。兄妹仨的老师们也因此都知道自己班上有这么个父亲是温知秋的学生。
虽然追着看完《蜀山》的老师不在少数,崇拜温知秋的也颇多,但都守着没有去打扰到温家兄妹,因此温家兄妹的校园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
温向平笑着目送甜宝背着粉色书包一步三回头的往学校里走去,又揽着儿子的肩膀往实验中学走去。然而从学校门口走出来的这一段路却是颇为坎坷,一路上好几个骑着自行车、走着的老师身体顺着惯性向前走去,目光却黏在温向平身上一起往后看去。
那个人长的好像温知秋――
他不会就是温知秋吧?!
好像真的是啊!
他来送孩子上学吗?
旁边那个是他儿子?
心中闪过种种纠结,在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老师重心不稳,踉跄了几下,狼狈的从自行车上翻身而下,就像是上课铃敲响,敲响了一群呆滞的人。霎时,一个眼明手快的就跑上前去,小心翼翼问道,
“请问您是温…”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人挤开。
来者是个大姑娘,看年纪大概二十左右,此时正激动不已的看着温向平结结巴巴,
“您、您好,我一直很喜欢看您的作品…《蜀山》和《大惠山》我都看了十几遍,真的!”
女生俨然已经认定了眼前人就是温知秋的模样。
废话,她自从在报刊上看见温知秋的脸,就被其与才华成正比的脸迷的不要不要,每天都要看上几遍,早就将温作家的面容深深烙入心中。她能肯定,这人一定是温知秋。
没想到今天来送侄子上学还能有这样的收获,她以后绝对再不推诿还抢着来!说不定还能和温作家的孩子打好关系,提前要几章更新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女生又对温知秋身边矮了一截儿的温朝阳笑笑。
温向平知道应该有人能认出自己来,却没想到会这么激动,眼见着有不明所以的人群想看热闹逐层向这边聚拢,歉意的对女生笑了笑,抓起儿子的手就往前跑去。
“诶――”
女生和一边后悔嘴不利索的老师就这样愣在原地看着温知秋带着儿子跑远。周围的人聚集过来才后知后觉道,
“啊――刚刚是不是温知秋来这儿啦?”
“真的真的嘛?温知秋?!是那个跑了的?!”
“哪里哪里?温知秋在哪里?!”
“温知秋这是来送孩子上学的?!
“好像有俩孩子,刚看见一个进去了,还有一个大的那不是跟着跑呢――”
“我家孩子和温知秋家一个学校的嘛?!”
“真的?温知秋在哪里?哪里有温知秋?”
“温知秋?是那个写《蜀山》的是不是?《蜀山》真的很好看啊,在我心里能和他媲美的只有《古墓》几本!”
甚至连学校的保安也跑了一个过来,嗓门中满是火气和厌恶,
“堵这儿要死哪,还不起开!”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学校怎么雇你这样的人当保安!太没素质了!”
暴脾气的家乡当场就跟保安吵了起来。
保安的声音似曾相识,还没跑远的温向平听在耳中隐隐觉着熟悉。
但不管后面怎么叽叽喳喳,温向平牵着儿子一口气跑了几百米出去,这才劫后余生的弯下腰支着膝盖喘气。父子两个气喘吁吁相视一眼,一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爸爸,你好受欢迎哪。”
温朝阳整了整跑乱的校服。
温向平也站直身来,
“可不是,爸爸写的《蜀山》多好看哪。”
“只是太受欢迎也是困扰啊。”
温向平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查老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但这可说不定,不是他自夸,他这张皮相比起查老来说还是要俊俏不少的,虽然没有江河清那么大块头,但一米七八也能称得上身形颀长,何况腿长显得比例好啊。
“恩!”
温朝阳忍笑点点头,附和着他爸带着滤镜的自我评价。
到了实验中学,温向平这下吸取了经验,站定在离校门口几百米的距离,挥着手和温朝阳告别,
“中午我和你妈在家里做你爱吃的菜等你回来。”
温朝阳一边羞赧父亲还把他当小孩子看,一边却也享受这样亲昵的感觉,怀着纠结的心思在父亲目送的视线里向校门走去。
进了校门,温朝阳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来处,只见温向平还站在那处,见他回首,脸上笑容更大,又挥了几下手。
温朝阳本还提着的心顿时飞了起来,也跟着挥了挥手,这才走进教学楼去,一上午都心情颇好。
同桌见温朝阳今天脸上的笑一直都没下去过,好奇的凑上去问,
“今天遇见什么好事了?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们总是对陌生的情情爱爱抱以揣测和猜想。
温朝阳平素虽然也笑,但总是浅浅的,哪像今天嘴咧的这么大。
周围的女孩子瞬间竖起了耳朵,一边还装着看书看的入迷。
温朝阳摇摇头,
“没有,只是我爸出差回来了。”
“哦――”
同桌顿时一副了然的模样,温朝阳的爸爸是温知秋这件事虽然没有传出去,但他可是知道的,从之前温朝阳难得冷脸和班中几个嘴碎的争辩也能看出来几分。听温朝阳说,温知秋平素对他可好了。听爸妈说,温知秋去年年底还当选了华国作协的理事,可厉害了!全国上万的作家只有两百多个人能得到这个位置。
同桌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概念,但他看过《蜀山》,《大惠山》也翻了十好几遍,对温知秋是十万分的崇拜。
同桌支着下巴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要是他也有这么一个厉害又疼人的爸爸,他也每天笑得见牙不见眼。
……
从京市回来后,温向平还是又找了时间到新周刊报了个道,顺便跟罗家和提一点过分的要求。
“你要出去旅游?!”
罗家和忍不住失声,冷静下来后又忍不住用艳羡的眼神盯着温向平。
身为新周刊的五大副编辑之一,罗家和的工资绝对够他携全家出去连着旅游几年。可问题是,他没这个时间哪。
罗家和的手下除了温知秋这张王牌,还有他从红星带过来的几个老作家和新周刊分给他的几个作家。从红星过来的作家并不都在罗家和手下,被分到更适合他们的编辑手下也是有的。但饶是如此,罗家和也得操心七八个作家,每天不说忙的脚不沾地那么夸张,也是轻易清闲不下来,一个月能在家睡饱三天就算不错了。
本以为上次借着跟温向平去京市参加交流会每天闲着晃荡吃东西已经算是个长期休假,没想到温向平倒好,直接跟自己申请要出去旅游五个月。
饶是罗家和年纪大了心性沉稳,此时也忍不住羡慕,酸溜溜道,
“你可要记得你今年的任务还没完成哪,出去玩的也太久了,三个月就极限了。”
是的,罗家和已经直接给温向平此次出行定性为玩了。虽然温向平也是这么定义的。
不只是新周刊,每家杂志报刊都对手下的作家有任务要求,不同杂志要求不同。温向平的任务要求就是每年出一部不少于二十万字的作品或是几部零碎的作品总字数加起来超过二十五万字。
前面和去年因为有《蜀山》这部大杀器在,五百万字直接将两年的任务顶格,这才无需操心别的。今年开头温向平去参加交流会,耽搁到如今才回来,却一口气又要了五个月要出去玩,这么一算就只剩下不到半年,罗家和有些担心温向平不能按时完成任务。
温向平却对自己极有信心,他打算好好听从几位前辈的建议,多看看华国的大好河山,见识见识四十年前的风景和人文风情,积累底蕴,拓展眼界,创造灵感。而灵感一来,便是水到渠成,哪怕只剩两个月,二十万字也不过是要每天关个小黑屋而已。
既然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带上家里人一起了。只是苏承祖二老非说放心不下温苏记和孩子们,怎么都不肯去。
“我打算先和小苏北上去转转,等孩子们放了暑假我和小苏再回来把孩子和老人接上去江南和浙省转转,开学了再一起回来。正好浙省靠海,比沽市的近海近的多得多,这次去把海鲜吃个痛快再回来。”
温向平笑呵呵道。
眼见着温向平已经滔滔不绝的在讲着自己对于这五个月假期的规划,完全没有考虑罗家和会不会批给他。罗家和无奈的叹了口气,当下挥了挥手,没好气道,
“快走吧,再说我就不让你走了,留下来陪我一起干活。”
温向平便嘿嘿笑着站起身,
“那就麻烦罗大哥了。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这小子――”
罗家和看着温向平轻快的背影,笑骂一句。
虽然说五个月的安排都打算好了,却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温苏记倒是不用苏玉秀操太多心,每天苏承祖老俩都打点的妥帖。最让温向平夫妻俩放心不下的,还是三个孩子。
温朝阳和甜宝都大些,倒是自然接受了要和父母分离三个月的事实,再说,之后还能和父母一起出去痛痛快快玩两个月,兄妹俩还是相当期待。
唯一不好搞定的,就是最小的蜜果儿了。蜜果儿从出生到现在还不曾跟父母分别过这么久,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挂着泪珠,红润润的小嘴巴也委屈的撅着,
“我不要――”
苏承祖心疼的安慰着蜜果儿,又对温向平夫妻俩说,
“你们两个大人,带一个孩子也不碍事儿,反正你们也是玩,蜜果儿去又怎么了,看我们孩子哭的可怜的。”
苏承祖话还没说完,先被李红枝扯了一下。看着老伴不赞同的眼神,苏承祖最终还是松了口,只是气哼哼的拉着李红枝道,
“你拦着我干啥,我说错了?”
李红枝恨铁不成钢的戳着苏承祖道,
“难得女婿和玉秀能两个人处处,非要往里头塞个孩子干啥,我还等着给小两口看小外孙呢,你可不准给我搅了。”
苏承祖悻悻的往床上一坐,粗声粗气道,
“那孩子们咋办,就真被这样放在家里?尤其是蜜果儿,看不见爸妈不哭?”
李红枝气的直骂他呆,
“那要咱俩干啥的!再说了,等孩子们放暑假了,这不就回来接上一起出去玩了么。”
苏承祖说不过老伴,只能虎着脸往被子里一钻装睡着妥协。
最后,还是温向平跟蜜果儿签订了一系列割地赔款的条约诸如在走之前都要接放她放学,每天可以多吃一块儿糖等等,才算把蜜果儿搞定。
苏玉秀无奈的看着蜜果儿,
“真是和你姐姐小时候一个样,逮着糖绝不放过,万一哪天吃坏了牙,看你怎么办。”
蜜果儿鬼灵精,牵起姐姐的手,露出一口白牙,
“蜜果儿和姐姐的牙都好着呢!每天都好好刷牙,吃再多糖也不怕!”
温向平的打算是先和苏玉秀北上鲁省和豫省逛逛,并非要赶着时间多走几个城市,一个地方逛透了,慢慢悠悠的享受旅行就很好。因此只先买了去鲁省的两张车票,一周后出发。
在此之前,温向平很好的履行和蜜果儿的承诺,每天按时接送蜜果儿上下幼儿园。
江河清听说温向平要出去玩,还一走五个月,当下也很是羡慕,
“我也该把工作腾腾,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了。”
温向平笑笑,
“就是,趁着还走的动,赶紧多出去玩玩。”
江河清自从在沽东开了第一家店之后,凭着敏锐的眼光和商业头脑,这几年已经在沽东的商家里排的上名号了,只是每天都忙得很,不比温向平清闲。
于是,江河清便和李芝龄带着三个儿子上门来,美名其曰要给温向平夫妇践行,实质上却悄咪咪拉着温向平问,
“那你今年就不出新书了?我还盼着呢,从过年盼到现在了都。”
温向平无奈笑,自从他申请了假期,怎么每个人见到他都是这句话,
“回来就写了。”
“这可是你答应的啊。”
江河清心满意足的松开手,扭头招呼江慎之兄弟三个把带来的东西搬进厨房去。
看着江慎之已经快要追平自己的身高,再看看仍然娇娇小小的甜宝,两个人站在一起一点都不配,所以哪怕江慎之还时不时给甜宝送自己设计裁剪的衣服,威胁也不是那么大了。
温向平心酸之余又带着庆幸。
眼见着墙上的钟表嘀嗒嘀嗒到了时间,温向平抓起钥匙站起身来,
“蜜果儿该下学了,我先去接孩子。”
江河清跟着站起来,
“正好我也好久没见蜜果儿了,跟你一起去,也不知道蜜果儿还记不记得我。”
自家三个都是硬梆梆的臭小子,哪儿有娇娇软软的女儿来的体贴可爱,江河清因此一直都将蜜果儿和甜宝当自己亲生姑娘疼,就是平时不过来,也要时不时让李芝龄或三个儿子跑腿给送东西过来。
只不过…
温向平眯着眼扫过江河清和江慎之父子俩。
总有那么个不老实的在里头夹带个私货罢了,这做爹的知不知情他还是该好好想一想。
江河清还在门口催促道,
“向平快些,待会儿蜜果儿等不及我们该急了。”
没有“们”,只有“我”好嘛。
温向平一边穿鞋一边心中暗自吐槽,嘴上也不留情,
“孩子忘性大,你这么久没来找她,肯定不记得你了,何况你还变成这副模样。”
江河清摸着嘴唇下巴上的胡子,瞪着眼道,
“咋就这副模样了,我这不是变得更有男人气概了么,男人就该有胡子!”
说着还瞟了一眼温向平光滑的下巴,眼中嫌弃之意颇为明显。
温向平微翻了个白眼,拒绝和江河清这么个傻大个继续交流。
到了蜜果儿的幼儿园,正赶上孩子们下学,一个个小萝卜头乖乖坐在教室里拿着黄澄澄的杏啃,等着自家爸妈来接。
蜜果儿嘴上啃着杏儿,眼睛还滴溜溜的转着,探头向外看排队接孩子的父母有没有温向平。
要是没有她回家就要跟姥爷告状了哼!
很快,门口的老师就叫着蜜果儿的大名,
“温和疏,你的爸爸来接你了哦――”
蜜果儿瞬间激动起来,背起粉嫩嫩的小书包就一头扑到温向平的大腿上紧紧抱住,嘴上还委屈道,
“爸爸,我等了好久――”
温向平好笑的一把把小女儿抱在怀中,
“哪有,昨天前天大前天不都是这个时间来的么。”
蜜果儿嘟着嘴,转头却看见一个大胡子站在温向平身边,“啊呜”一声搂进温向平的脖颈,嘤嘤道,
“他是谁!”
江河清的一颗老心顿时被这三个字狠狠敲碎,委屈道。
“蜜果儿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你江叔叔啊。”
蜜果儿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你不是!江叔叔才不长这样!你走开你走开,爸爸我怕――”
说着就带了哭腔。
江河清讪讪的摸了摸遮住大半张脸的胡子,他真有这么可怕么?然后悻悻的离温向平退开几步去,等一出了安全距离,便看见蜜果儿劫后余生一般止了抽噎,却还戒备的看着自己。
温向平忍笑忍得辛苦,抱着蜜果儿走在前头直至出了幼儿园大门,一边安抚道,
“他真的是你江叔叔,不信你等会儿回去看见你笃之哥哥他们问一问就知――”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见斜斜里冲出个人影,手中寒光闪现,朝着自己怀中稚子而来。温向平猛然一惊,一瞬间唯一的动作便是脚步一退。然而平素不碍事的脚此时却成了最大的障碍,温向平身形不稳就要往地上栽,情急之下,温向平用尽全力扭身将蜜果儿往几步远的江河清手里一扔,留给来人大开的门户。
温向平一瞬间直感觉肩膀处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皮肤血肉直下,痛感还没传入大脑,热热的东西已经顺着皮肤和衣衫蜿蜒流下。
事情发生的太快,在场之人一时竟都没反应过来,再一错眼就看见一人血流了整条臂膀,顿时,尖叫声此起彼伏。
“向平――”
江河清正走着,突然见温向平面容扭曲的回身将蜜果儿抛给自己,本能之下接稳在怀中,就听见一阵阵尖叫响起。定睛一看,温向平面上已经显出痛色,而他身后的那人一击不中竟又高高举起手中的利刃,连忙斜身上前踢脚用了十成的力气往那人肚腹上一踹,同时上身将蜜果儿护在怀里。
因为不知道这人还有没有同伙儿,江河清也不敢把孩子放下,只能一手捂着蜜果儿眼睛用腿脚上的功夫。
好在江河清天生巨力,这么一脚下去便将那人便被踹出去数米远,摔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向平没事儿吧――”
江河清大步上前将温向平护在身后,一双眼戒备的盯着躺在地上挣扎起身的男人同时,又用余光扫巡周围有没有伺机而动的同伙,也因此不敢离了温向平父女左右。
来接孩子的母亲们尖叫不已,孩子们也受了惊吓哇哇大哭,整个幼儿园的门口都混乱不已。好在前来的父亲们和保安合力上前将被踢的吐血的男人制服压在地上,卸了他手中怀里的利刃扔去一边。
温向平此时才感受到从肩膀的神经末梢一路穿进大脑皮层的疼痛,面容不禁扭曲了几分,待定睛一看那被制服在地的男人,不是杨贺又是谁?!
蜜果儿因为及时被江河清捂住了眼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着周围小伙伴的哭泣声,忍不住也跟着哭起来,一双小手在空中摩挲,
“爸爸,爸爸――”
温向平握住蜜果儿的手,温声道,
“不怕,爸爸在这儿。”
然而这并不是安慰女儿的好时机,杨贺还在那里不断挣扎,斑白的头发散乱如草,眼睛冲血的瞪着温向平,却因为江河清那着实够重的一脚而有心无力。
幼小的孩子们在母亲的安慰下也止不住的哭泣,场面极度混乱。
温向平在蜜果儿耳边附耳几句,然后给江河清使了个眼色,江河清了然的抱着蜜果儿后退几步,转过身去应答着蜜果儿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肩膀到腰间的伤称不上致命,至少温向平现在还没有任何头晕目眩的症状,只是口子开的有点大有点深,流血过多看着吓人罢了。
温向平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向哭的最厉害的几个孩子走去,从被压在地上的人身边经过时,瞧也不瞧那面容狰狞的杨贺一眼。
哄着孩子的母亲见半边身子被血浸透的温向平朝自己走来,忍不住抱着孩子往后退了几步,眼中交织着恐惧和愤怒。
到了这地步,谁都知道那个拿着刀的男人是冲着这人来的,自家只是被无辜卷入,这怎能不让家长们迁怒。
而温向平也正是知晓这点才会前来,对于在场的大人而言,见血最多做几天噩梦。然而对于还是一张白纸的孩子们来说,这一出却会对他们的性格、心理健康乃至一生都会造成影响。
纵使无意杀伯乐,温向平却并不希望伯乐因自己受到伤害。
温向平并没有离母子两个太近,在几步之遥站定,面容含笑,温声对哭泣着的孩子道,
“我们刚刚在进行捉坏人的演习训练,同时还要测试你们的勇气值,现在该我们记录大家的表现了。”
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根钢笔,似模似样的要记录什么,
“请问你对我身上的红颜料和大坏蛋手里的塑料刀会害怕么?”
呜哇的孩子哭声一顿,圆溜溜的眼睛在温向平的笑脸和胳膊上打量来打量去。
颜料?演习?勇气测试?!
男孩子顿时抹掉了眼泪,直起了小胸膛,奶声奶气道,
“当然不怕了,我还敢摸呢!”
说着伸手就要去碰温向平被血浸透的胳膊。
孩子的母亲惊了一跳连忙伸手就要拦,温向平却已经微微侧身避过,笑道,
“还是不要了,这个弄脏手很难洗,你妈妈该训你了。”
男孩脑中被小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子星星眼看的场面顿时被搅散,悻悻的收回手来,忍不住做贼心虚的看了一眼母亲。
母亲心中情绪复杂,看看温向平受伤的肩膀,又看看自家直乐的儿子,原本嘴边的责骂也说不出来。
温向平却自顾自的记录了两下,表扬了一番小男孩,便向下一个孩子走去。
像孩子母亲一样抗拒温向平的家长不少,却在看见被其安抚过的孩子都重新笑呵呵甚至打闹起来后,还是默许了他的靠近。
事后,竟然还有许多当时未曾在场的孩子们对哭花了脸的孩子羡慕不已,
“要是我在当场,一定不会害怕,肯定能顺利通过勇气检测成为小花班、不,整个幼儿园最勇敢的男子汉的!”
在场的孩子们也仿佛忘记了自己曾眼泪汪汪、声嘶底竭,纷纷描述着自己当时见到红染料和塑料刀时有多么勇敢。
“我一眼就看穿他们是假的了!最后那个大叔还说我已经被评定为最勇敢的男子汉了!”
孩子们依旧天真,父母都渐渐放下心来,甚至跟着把温向平的谎言圆的再完美一点讲给自家孩子听。对于温向平这个引起事端的人,心中也是情绪复杂,劝着半身是血的温向平先往医院去。
温向平见着事态稳定下来,也就没再强求,他本来也只是打算给家长们做个例子,只是考虑到他们不会直接信他的话才撑着走了几个孩子。
等到温向平感觉着意识混沌以后,警察也赶来了。
看着一派欢笑的幼儿园,要不是看见被制服在地的杨贺,警察都要以为是有人在报假警了。
因着温向平受了伤,警察先派了法医为其包扎,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做笔录的警察忍不住对温向平好一顿夸。
温向平单手搂着蜜果儿把她的小脑袋转向外侧,不叫女儿看见自己的伤口,将整个右边身子的衣服都褪了下来任法医动作。
刀伤从右肩起,一直划到右肋下,长长的伤口十分可怖,温向平整个右边上半身几乎都被血浸透了,好在意识并没有混沌。
蜜果儿抱着温向平的左手臂依偎在他怀中,乖巧问道,
“爸爸,你拯救完地球了么?”
还没有笔录桌子高的蜜果儿却有着比天高的志向,
“那我现在是不是就成为英雄的女儿了?”
温向平还没回答,包扎的法医忍不住笑道,
“是是是,你爸爸和你一样厉害!”
蜜果儿听了,一双眼睛笑得都弯成了月牙。
将纱布的尾巴收好,法医又说道,
“虽然创面大,但好在要害都没有伤及,倒是失血有点多,不过回家好好养上几个月就没事儿了。”
温向平应是,牵着蜜果儿走出来。
早就做完笔录在门口等着的江河清见着父女两个出来,见着温知秋包的厚厚的右半个身子连忙关切道,
“没事儿吧。”
因着杨贺伤人在先,江河清那脚就叫做正当防卫,虽然踢的有几分严重,却也不伤及性命,因此不仅没有受到诘问,还得了警方好几句“英勇正义”的夸赞。
温向平摇摇头,将蜜果儿交到江河清手中,
“我有点事儿,你帮我看一下蜜果儿。”
江河清爽快应是,
“没问题,我们在外头等你。”
因着当场抓获,杨贺做完笔录后便被暂时收押,而按照规定,温向平并不能被允许去探视。温向平并没有坚持,
“那我能知道他的笔录内容么?”
温向平飞快的追加一句,
“我是指,我想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的孩子在这儿上学,又策划了多久,是不是有跟踪过我们。”
警察对这个临危不乱还能安定现场的男人很是敬佩,又对其遭遇飞来横祸很是同情,何况这也是规定不曾拒绝的,当下便道,
“据他供述,他之前为生计所迫曾在和平小学做过一段时间的保安,又和你有私仇,前几天亲眼见你出现所以萌生了想法。”
温向平闻言浑身一震。
甜宝正是在和平小学上学。
警察没有注意到温向平的不对劲,接着道,
“他确实有跟踪你,大概跟踪了有一周,在确定你这些日子在幼儿园规律接送孩子后便买了刀具,想先…攻击你和孩子,再去和平小学一趟……”
剩下的话温向平没有再听进去,杨贺要杀他的原因并没有多难猜,他也毋须再问,此时此刻的温向平心中只有后怕。好在杨贺选择先对自己这个害他若此的人下手。倘若他今天坐上火车走了,杨贺丧心病狂之下,他的三个手无寸铁、脆弱易折的孩子…
右肩还在隐隐作痛,如若当时他没有反应过来把蜜果儿挡起来……
温向平闭了闭眼,不敢去想。极力压抑着自己扑进监狱啖其肉喝其血的冲动。
“谢谢你。”
温向平低哑着声音,脚步一深一浅的向外走去。
背后的警察同情的看着他的背影。换作是他什么时候都被人跟踪着要杀,连孩子也不放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
警察挠了挠头,这个人长的好面熟啊。
从医院出来,回家的一路上,蜜果儿都无忧无虑的趴在江河清怀里,在确认了大胡子确实是江叔叔后,甚至还能扯着他的胡子玩。
“今天谢谢你――”
温向平真诚道。
一来是谢江河清奋不顾身保护了蜜果儿又救他一命,二来谢谢江河清当时第一时间捂住蜜果儿眼睛避免孩子看见这幕。否则温向平别说没有心情去考虑别的孩子如何,可能会先一步忍不住把杨贺捅死。
江河清明白温向平的言下之意,只是摇了摇头,
“你还跟我客气啥,我也是把蜜果儿当自家闺女儿疼的,再说了,我家那三个皮小子平时也没少给你和小苏添乱,这不都一样么。”
知道江河清是在宽慰自己,温向平心领了好意,面上却提不起半分笑意。他还在想待会儿进家以后,只怕要吓着苏玉秀和老人孩子们了。
回到家已经□□点钟,却见灯都亮着,一开门,就对上苏玉秀担心不已的眼。
“先进去。”
温向平关紧了门。
江家五口知道时候不适合,没有多留便离开了。苏承祖老俩担心了半天,最后将孩子们送回屋去安慰着,将空间留给夫妻两个。
临睡前,蜜果儿还兴的跟李红枝笑,
“我爸爸今天拯救地球了!”
又连忙紧紧捂着嘴,做错了事一般钻进小被子。
爸爸说了,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英雄,不然以后走到哪里都会被一群人堵着动不了,那可太难过了。只可惜爸爸要伪装身份,只能装着受伤,顶着那么丑的白布好几个月。
蜜果儿暗自握紧小拳头,她要去找姐姐,一起给爸爸做一个新的白布,上面带花的!明天就去!
卧房里,苏玉秀在温向平被包成了粽子的右肩边,小心翼翼不敢下手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刚刚咱楼里那家接了孩子回来就跟我说了,我在家都快吓死了。你疼不疼?睡觉的时候要怎么睡医生有没有说?”
要不是李芝龄拉着她说出去找不见人,苏玉秀一听见消息就要冲出去了。虽然到底在家里等着,却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温向平脸上的肌肉僵硬而显不出表情,只能安慰似的握着苏玉秀的手,却最终忍不住埋首在了妻子怀中,少顷,在牙齿间压抑着的哭声就破碎的露了出来。
苏玉秀心疼的搂着温向平,
“怎么了,怎么了?伤口疼么?”
温向平按住就要起身的苏玉秀,摇着头道,
“让我哭会儿,让我哭会儿。”
苏玉秀僵着身子,一下一下安抚着温向平,只是感觉到胸前的濡湿越来越大,自己眼中的泪反倒尽散了。
等到情绪发泄完毕,温向平才冷静了几分,却依旧埋在苏玉秀怀中不抬头,能动的左臂紧紧搂着苏玉秀,声音嘶哑如破锣,
“…上次我去送甜宝上学就被他盯上了……还好他下手的对象是我……我不敢想象万一孩子们出点什么事儿……我……”
苏玉秀听得也心惊肉跳,虽然不在当场,却能想象当时情况有多糟糕,面色亦苍白不已。
杨贺和他家的恩怨她也清楚,却没想到杨贺竟然能如此心狠手辣,连杀心都起了,连忙问道,
“人抓到了么?”
温向平闷声道,
“抓了,当场抓住的……不知道会被判几年……”
温向平深出一口气,坐直了身子,眼眶红肿不输苏玉秀。
苏玉秀却是放下心来,心里安定几分,
“抓着就好…抓着就好…”
不然身边随时有这么一个□□,每天都要心惊肉跳,她非得跟一家人从沽市搬走不行。
镇定下来,苏玉秀安慰丈夫道,
“人没事儿就是最大的好事了,杨贺这下肯定要被判刑,我们只要看着他如何为他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就是了。”
温向平沉默着坐在床头,细细看去,黑黝暗沉的眼中尽是狠意。
没错,有些人总该为自己做下的错事付出代价才是。
……
因着杨贺被当场抓获,人证物证俱全,杨贺无可辩驳也只能认了罪。判决下来的很快,故意杀人未遂,判刑五年。
孩子们在大人的合力隐瞒下,没几日便将此事抛到脑后。苏玉秀和二老看见这个结果,心中却并没有松懈下来。五年说久不久,杨贺今年不过五十余岁,出来时尚且对温家存在威胁。苏玉秀甚至几次都拉着温向平想说迁居他城的事儿,最后看着温向平连着许久都板着的一张脸到底是把话咽了回去。
杨贺被判决入狱那日,温家人除了温向平都没有出席。温向平不想家人受刺激是其一。
至于其二…
温向平眼中黝黑如寒潭。
杨贺已经不再年轻,几日来的连番打击更是让他苍老了许多,囚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有些吓人。但杨贺都不在乎,他的妻与子眼中都只有钱,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等到杨贺连最后一份工作也失去,甚至没有一家哪怕野鸡杂志肯用他,就被水蛭一样的家人从家中赶了出来。无路可走之下,只能干起了自己从来都看不上眼的工作。
为了一口吃的,捡垃圾、扫大街…杨贺都干过,最后凭着一把年纪在和平小学寻了个保安的活计,好歹有地方住,有饭可吃。杨贺本以为他的余生就要这么度过,万万没想到,那天早晨,他竟然又见到了那个害他若此的人!
温知秋竟然牵着儿子目送着女儿进入学校,面上带着笑,身上的衣服料子都不是现在的他穿的起的,一看就是生活的极为如意。比现在的他,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凭什么?!
杨贺恨得眼睛都发红,牙齿哆哆作响,一个绝妙的想法一瞬间就闯入他的脑海,一个可以让那张他看不顺眼的脸上露出生不如死痛苦之色的好想法。
于是,杨贺悄悄跟踪了温知秋将近一周的时间,将他的住所和三个孩子上学的地方都摸了透,刀子也早就准备好,不是管制刀具,却也足够杀死一个人,每日就藏在他的怀中,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在这个当口,杨贺却犯了愁。他是该先把除了温知秋的温家人都杀掉,再把温知秋杀掉。还是先把温知秋杀掉,再干掉温家人。
杨贺思考了很久,却被一个消息打乱了计划。温知秋居然要出省了,而且一去五个月,明天就要走。看着温知秋满面笑容的跟身边的男人讨论着他的打算,杨贺咬了咬牙,不准备再等下去,失去这次机会,他就要再忍耐五个月!他怎么可能让温知秋再过五个月的好日子。当下便准备即时出手。
好在他的刀一直藏在身上,就是为了这种稍纵即逝的机会。
然而杨贺唯一没想到的变数,就是跟在温知秋身边的那个男人,本以为自己拼了命不要的情况下,怎么也能杀死温知秋和其女儿其中之一,谁知道那男人是个力大的,只一脚就将他踢的起不来身。
杨贺依顺的跟着狱警出了法庭,冷眼扫过旁听席上冷着面的温知秋,这次是温知秋好运,且让他再苟延残喘五年,怀抱着对自己的恐惧担心再活五年。
杨贺得意的笑,哪怕被关在逼仄阴暗的监狱里也不打紧,找温知秋算账的动力足以支撑他在监狱中挺过这五年。然而杨贺并没有如他想象一般挨到五年之后,甚至连三个月也没挨过去。
“那人叫我给你传话,事儿办好了,剩下的钱呢?”
兜帽下温向平板了许久的面容上终于微微裂缝,掀起一丝笑,从怀中摸出一包厚厚的信封放在来人手中,
“辛苦了。”
来人摆摆手,转身离去。
温向平黑如深渊的眼中此刻才终于泛起了活水,眉眼间尽是轻松之意。
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哪怕同样身处牢狱,有人能搞得到烟酒钱财,有人却只能悄无声息的死在刑满释放之前。杨贺丧心病狂对稚子下手的事情被报道出去,名声已经臭的不能再臭,如今总算为他所犯的错赎了罪,说出去也只会令人拍手称快而已。
回到家中,家人仿似都已经将杨贺之事忘记,孩子们坐在电视面前嘻嘻哈哈,苏玉秀则在厨房里收拾着鱼,这是专门做来给温向平补血的,
“回来啦,罗大哥和许社长怎么说。”
温向平难得露出笑模样,
“还能怎么说,肯定是让我好好养伤,今年的指标也不用管了,倒是挺好。”
苏玉秀瞪他,
“你这人――”
温向平唇角带着笑意,跟着苏玉秀进了厨房。
“你小心点,别碰着。”
苏玉秀小心避开温向平,只怕碰着他的伤,手下已经利索的收拾好一条鱼拿调料腌上了。
温向平突然低声道,
“杨贺死了。”
咚一声,苏玉秀手中的醋壶掉到了地上,苏玉秀瞪大着双眼道,
“真的?!”
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记着温向平身上的伤,苏玉秀简直都想按着温向平的肩膀求一个确认了。
“他在狱中旧疾复发,因着是晚上,狱警没来得及发现,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硬了。”
温向平又重复了一下。
苏玉秀呆滞了一瞬,又是松了一口气为杨贺之死且他们再也不用战战兢兢担心会再有一个人来对他们展开屠杀而松了一口气,却又为自己的冷血而心惊。
“这不是冷血。”
温向平握着苏玉秀的手,轻声道,
“他是罪有应得,不值得我们以平常人的心理去对待。”
等到晚饭时间,苏玉秀也想通一些,面上的笑比之这一个月来开怀了不少。等苏承祖二老听闻杨贺病死狱中时,苏承祖甚至拍手称快,
“死的好!这种心肝都黑透了的,死了才能不为祸人间!”
笼罩在温家上空的阴郁黑暗伴随着杨贺的死讯而被揭开,人人的脸上都显出了笑容。
温向平躺在床上,苏玉秀躺在他身边,掰着指头盘算他们接下来的旅游要如何如何,脸上满是期待憧憬,不由得也露出个笑来。
不同于前些日子强扯的笑,而是发自内心,如同以往每一次开心时再温润不过的笑。那个浑身充满着阴暗情绪的温向平彻底被翻了篇,如今的温向平要继续和妻子,和三个可爱的孩子,两个慈祥的老人,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之前杨贺提刀刺人的事情最终上了报纸,哪怕警察都恪守规定没有泄露案件的详细内幕,但杨贺砍伤温知秋的事情最终还是从认识温知秋的目击者口中被挖了出来。
施暴者和受害者的身份都已经实锤,抢先爆出这则消息的报纸顿时大热,每天都有无数心系温知秋安危的人买来时刻关注案情进展。寄给新周刊慰问温知秋的信件和补品也不胜枚举,就连市长千金董明珠都亲自来了一趟。查老和贾平仄等人更是
许城阳和罗家和第一时间得知此事也是十分震怒,再三确认温知秋只是失血有些多,生命安全并没有受到威胁后才算是放下了心来。同时不仅免了温知秋今年二十万字的指标,允其休假到身体完全康复为止,还提了大包小包礼品来看了好几次,
“你唯一的目标就是把身子给养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操心,我有点人脉,放心,他在里头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最后一句话,许城阳是附耳温知秋说的。
然而温向平并没有用到许城阳的人脉,自己换了身份找了道上的人引荐了狱中的几位“大哥”,不过是些孝敬费,却一股脑把后顾之忧也擦的干干净净,比他想象的还要干净利落、不留把柄。
许是觉着温知秋此次劫难也有自家看顾不利的因素在,许城阳又给温知秋送来一套地段颇好的房子,算作压惊。
然而温知秋再清楚不过,杨贺要杀他,许城阳等人又怎能提前洞悉,无非是关照他罢了。
报纸上沸沸扬扬的把温知秋受伤这事儿炒了几个月,最终在杨贺入狱后渐渐落下帷幕,只有三个月后杨贺的死又溅起了个小水花,却都是叫着杨贺死的好的。
等再过几个月,已经没什么人还提起这件事了。日子照常过,就像已经流逝的每一天,平淡无奇。
因着这次人祸,温家本来的旅□□程也搁了浅。一直等到温家兄妹都放了暑假,温向平的伤也好全了,这才又提上议程。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散散心,温向平看着屋里激动着收拾行李的孩子们,连苏玉秀脸上也尽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