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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一步步远去,我的心便也跟着一步步远去了。
我多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大喊道:如果是你,我就愿意。
可我知道我不能,若是有一天我注定要回去,又怎能留你孤单一人,继续那深沉的悲伤绝望。
失去笛音加持,雾气也在快速凄迷散开,竹叶飘零,潭水在逐渐透射的阳光下,碧波荡漾。
我垂眸看向滴落在手背上的两滴热泪,就这样一动不动定定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那原本已被雾气沾湿的衣服、头发,又被酷热的骄阳重新蒸干,那眼泪珠子便也跟着一丝丝流逝,直至完全消失,不留痕迹,或许它已经以另一种方式在我心里留下了痕迹?
沿着足迹又回到竹亭,涟飞鹤早已在亭中一人独饮。
我稍稍收拾下心情,笑道“前辈,一个人喝闷酒可没什么意思。”
他只冷冷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继续自斟自酌。
我也不在意,于另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前辈莫不是舍不得这点美酒?”
他冷笑道“我这幅鬼样子,你就不怕我?”
我自来熟的给自己慢慢斟上一杯,笑道“有人告诉我,真正的好酒要年代越久才会越醇香,依我看,真正的好男人也要越过才越有魅力。”
他那惨白青绿的脸表情僵硬,只一双眼睛是灵活的,却只是淡淡撇了我一眼,便冷笑道“那人是不是还说,拍马屁可要瞧准了,万一拍到马腿上,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大抿了一口,让那辛辣在舌尖稍作停留,便穿喉入肚。笑道“那倒没有,不过他说了另外一句,我也觉得大为有理。”
“哦?”
“他说:世上绝没有喝不醉的酒,也绝没有难看的少女。不仅酒如此,男人如此,真正的好女人,却是越品才越有味道。”
他怔然不语,许久我才终于在他眼中看到了第一丝笑意“若他能来,我一定要请他喝酒。”
我道“若他不来,就不请我喝酒了吗?”
即使正对着他,我也无法从那僵硬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他突然一巴掌重重拍下来,差点一下把我拍到桌底下去,我不满的叫道“前辈,你这是...”
“臭小子,年纪不大,倒学着人四处装老成来了!”他眼中有了丝丝温度“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小心思,那会你眼珠子都恨不得掉下来粘到我女儿身上去了!”
又道“你以为不直直盯着,别人就发现不了吗?嘿,我毕竟比你多吃了近百年的饭,便是一棵树也早已成精啦,也只有我那自诩聪明的傻女儿才懵然不知。”
“前辈...”
“少来烦我!若你口中的他在,倒是可以陪我喝几杯,你嘛,毛都没长齐呢,去去去,你们年轻人的愁肠百转,相思情深,我是没那个情怀了。”
苦笑着被赶出了竹亭,摸摸空空如也的酒壶,又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哎,这年头蹭点酒喝也是不易的啊!
沿着地上深浅不一,清晰可见的蹄印走出竹林,却见得眼前紫裙女子斜倚竹枝,风过留痕,衣袖纷飞,柔顺长发飘飞若舞,配上那绝世容颜,如诗如画,若九天仙子谪落凡间。
我不敢再看,笑道“我已与前辈道过别啦,他并未生仙女姐姐的气,只是面子上下不来罢了,若姐姐能好言劝慰几句,让他那傲娇的面皮找个台阶歇歇,也便好了。”
她显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感觉轻灵不少,眼底也终于有了舒心的涟漪,却第一次见她郑重道“好弟弟,姐姐这数十年来只会害人,欠了别人太多太多啦,我也...我也对你不住,险些便要害死你啦!只盼你莫要放在心上,姐姐为你吹上一曲,便当是送行啦。”
笛声轻扬,即使听过多遍,不得不说她吹得实在是好听。只是虽我不通音律,却也听得那袅袅笛音中并无对远行之人的祝福挂念,反倒是溢满了对往昔的缅怀思念。
暗暗叹息一声,也并不在意,侧耳聆听。
只是那笛声骤然间便破音刺耳,断断续续,宛如初学一般。我抬眼望去,她双眸紧闭,像是专心吹奏。
然而,那如泣如诉的回忆言犹在耳“好妹子,即使你吹得再难听,我哪一次不是站在远处听完啦,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骄阳似火,无所顾忌的散播着光和热,林中万籁俱寂,只余竹叶在热风中沙沙作响。我站在竹林外,任由酷烈的阳光从头到脚,一一浇遍。那刺耳破音之声不绝于耳,虽断断续续,却犹如大锤般一下又一下击打在心房,支离破碎。
头顶阳光普照,炽热光明,心却在枯冷黑暗中一下一下反复沉沦。我紧紧攥住双拳,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手心已被指尖划得鲜血淋淋,我却毫不在意,只将双手笼于袖中,盼着这样便能减轻些许心中伤痛。
竹林里落满了枯叶,许是太久没人打理,其间荒草杂生。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脸上留下斑驳光影,越发明媚,却也照的她脸色愈显苍白。那往日一派天真浪漫之色已换做清寂冷淡,恍若忘却红尘,不知愁苦的仙子却生生被红尘沾染,那动人的双眸也因紧闭而失去了神采。
她只倚在那,一下一下吹着,也许时间能带走许多东西,却带不走心头苦涩甜蜜,我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时间便也在那一下一下笛音中悄然流逝。
一曲终了,她缓缓睁开双眸,眼中尽是说不出的温柔,却对我愧疚道“好弟弟,我本...可不知为何,一吹起笛子,总是会想起他。要不姐姐重为你来一首曲子吧。”
我强迫自己挤出些笑容“不用了,曲终人散,自古皆然,况且姐姐既说了是为我送行而奏的曲子,无论如何,也断没有重来第二次的道理。只盼从此以后,姐姐平安喜乐,无忧无怖。”
“也好,你...”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再说。
我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倚在竹子上的倩影,勉强自己大踏步离开,那手心的指尖怕是已深入筋肉,一阵阵钻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