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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青州地界,看着那与中州完全不同的山原景色,徐林儿时的回忆慢慢涌现。
这块离开了五年多的土地,承载了他从小到大的幸福与不幸。
回首往事,徐林感慨万千。
人生的际遇实在难以捉摸,幼年还不知道自己患病时,徐林的梦想是成为万人敬仰的济世大才,匡扶社稷。
得知自己身患先天畸症后,徐林想着,只要能陪伴家人,安静地过完此生即可。
进入京都后,因为那些奇幻梦境的影响,他开始想着去探寻《天衍录》的奥秘;可真进入了天碑学院,他又觉得,还是游历九州更有意思。
而如今,徐林的心中,则有了帮助姜家平反,惩戒那一个个幕后黑手的目标。
命运的丝线,仿佛不断牵引着徐林向前,一点一点朝某个未知的目标靠近。
从京都出发,至今已经过去了九天,据船长说,明天就可以达到东莱郡。
这段时间里,临渊阁的人果然没有再来“打扰”自己,徐林难得安静地修行了几天。
那位紫衣星使也没有再出现过,即使徐林使用真气感应,也没有再发现过对方。看来临渊阁的这帮人,真的如他们的阁主陆铭所言,他们或许并不擅长正面战斗,但确实是隐秘行动的高手。
想到明天便要转为陆路行程,吃过晚饭,徐林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以免下船匆忙。
这时,徐林的客舱门被人敲响了。
徐林闻声,皱了皱眉头,因为他感觉到了对方那熟悉的真气波动。
“星使大人,这么晚了,有何见教?”
徐林打开了舱门,倚在门边,他并没有请对方进来的打算。不过他的态度比之前要好得多,脸上甚至挤出了一抹假笑。
紫星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用平淡的声音说道:
“有两件事。第一,明日此船便会到达东莱郡,下船后,我不会再跟随在你身边。不过你放心,在你前往昌宁郡的路上,所有村镇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哨探。你只要不偏离官道,自会平安无事。”
“那真是可惜了啊,少了星使大人的陪伴,漫漫前路是何等寂寞。”
徐林故意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然而紫星并没有理会徐林的调侃,她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虽然徐公子你已经掌握了真气的运转和使用方法,但你始终只是初窥真武境的门槛,也没有学习过真武境的功法。因此,为以防万一,我将这卷临渊阁的秘术赠予你,希望你尽快掌握,它能让你在危急之时,能有一招防身之技。”
紫星使从身后拿出一小卷秘籍,递到徐林面前。
临渊阁的秘术?
徐林将信将疑地将秘籍书卷接过,他看了一眼,封面上赫然写着“移形换影”四个大字。
“你们临渊阁的秘术,可以随便教给外人吗?”
徐林疑惑地看着紫星使。
对方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是没有资格将这卷秘籍赠予你的。但你手上的这本‘移形换影’,本就是我父亲创造的秘技,他自愿将此技与阁中其他同僚共享,因此阁主也特别许可我刘氏一脉拥有这项秘技的支配权。”
“原来如此。那便多谢了。”
徐林点了点头。
临渊阁……刘氏……
他的脑中慢慢浮现了那位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老刘头,他也姓刘……徐林突然有种猜测。
然后,他仔仔细细地盯着紫星使上下打量了一番。
虽然隔着面纱,但从眼前女子的眉眼与肌肤来看,她绝对也算得上是姿容秀美,清丽动人。
徐林把她与老刘头那油腻猥琐的面容重叠对比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在想什么呢,这个美女怎么可能是老刘头的女儿。
眼看徐林一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一会又是笑又是摇头的,这一系列的举动让紫星使很不自在。
她皱着眉头说道:
“我的话说完了。明天开始,伱自己要多加小心,少管闲事,凡事长個心眼。争取保住自己的小命。告辞。”
紫星使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星使大人,请留步。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徐林却突然喊住了她。
“什么问题?”
“请问,这卷秘籍,是你们阁主要给我的,还是你自己要给我的?”
徐林问道。
紫星使闻言,愣了一下。她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远,消失在了阴影中。
徐林看了看手里的秘籍,耸了耸肩。
“真是不坦率。不过……”
“好像临渊阁也不全是坏人嘛。”
他自言自语着,关上了客舱的门。
…………
北域,幽州州府,辽原城。
幽州,是九州帝国最大的一块疆域,也是整个帝国的极北之地。幽州常年酷寒,地广人稀,几乎所有的人口都集中在几座郡城和州府当中。
幽州的北面,是绵延不知多少万里,终年积雪的天幕山脉,那里也是人类文明诞生以来,能够到达的最北端。
天幕山脉因其高耸入云,连接天幕的山势而得名,横亘整个九州大陆的卧龙江,便是发源于它地势较低的西侧。
同时,在卧龙江源头附近,蕴藏着丰富的“地火”资源,这也让原本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幽州,有了一处气候温和、植被茂盛的苔原绿洲。
有了大自然的赐福,自古以来,这里便生活着一支原始土著部落——高陵族,他们依赖卧龙江源头的绿洲,世代以林猎、游牧为生。
大概两千多年前,来自南面岚州的帝国人顺着卧龙江北上,建立起多个城镇,并以此为据点,逐步开垦幽州广袤的苔原荒地。
随着帝国人不断向北扩张,他们也发现了卧龙江源头这块天赋宝地,并在此建立起了全幽州最大的一个据点,也就是辽原城的前身。
可惜,一山难容二虎,两股不同文化、不同信仰的人类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了领土争端。
此后,近两千年的时间里,帝国拓荒者与高陵土著部族陷入了旷日持久的争斗当中。
尽管九州帝国改朝换代了数次,但无论哪个朝代,都没有彻底解决与高陵部落的冲突。
辽原城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被摧毁、重建,再摧毁、再重建。
两千年来的战乱,不但没有毁灭辽原城,反而让它成了整个幽州军事防御最强大的坚城,也是帝国对抗蛮族土著最有力的盾牌。
直到本朝昭武皇帝继位后,他下定决心,数次对幽州的高陵部族用兵,并通过无差别的种族灭绝式大屠杀,彻底根除了土著蛮族的祸患,以致于近十五年来,幽州境内再也没有见过高陵部族的踪迹。
经过昭武皇帝的重点建设,幽州州府辽原城,不仅成了人口超五十万户的大城,也成了一处强大的军事要塞,犹如一道铁闸,镇守着帝国的北门户。
此刻,辽原城南门,那十余丈高的城墙上,幽州守备军指挥使段斌,正一脸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前方的山谷。
因为岚州秦王叛乱,幽州节度使韩瑞带领辽原城的五万守备军南下,段斌则率领另外五万军士留守。作为辽原城军队的二号指挥官,此刻他便是辽原城的最高指挥官。
段斌是将门之后,自己也是跟随昭武皇帝参加过多次剿灭高陵部族战争的悍将。
但此时,这位久经沙场,见过许多大场面的名将,看着眼前的场景,却如同经历着最可怕的梦魇般,冷汗直流,背脊发凉。
在他的视线里,离辽原城不远处的山谷外,正一点一点出现一支军马。
他们全部是统一的黑色甲胄,外形与护国玄甲相似。
一开始,这只军马只有数百人,但很快,从山谷中走出的军阵就变成了数千人,在段斌疑惑、震惊的半刻时间内,这支军马就变成了他无法计数的雄壮军阵。
段斌的身后,一个个的将官、尉官、旗官也是同样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谁都无法解释,这只凭空出现的庞大军队是怎么来的。
直到,他们看见军阵中,林立而起的龙纹“秦”字大旗。
“秦……秦王?秦王叛军!?”
段斌反复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他不停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将领与参军,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到不一样的答案,期待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自己,他看错了。
然而,在场所有人相同的目瞪口呆的表情,让他最终确认了,这只出现在辽原城下的大军,正是秦王楚承绪的部队。
“快!通报全军!敌袭!全军集合南门,准备守城战!”
作为老将的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压下自己的惊恐,当机立断,开始下达军令。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秦王的军队会突然兵临城下,但他知道,这支已经被皇帝陛下定罪,归为反贼的叛军,绝对不是路过此地,也不可能是来观光旅游的。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昨天刚收到临渊阁的情报,明明说秦王的垂云城十多天来都无人进出,而此刻他的军队却近在眼前。但他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弓箭手就位!擂石、滚木、火油就位!快快!”
段斌不断下达军令,他已经从起初那种不可思议的震惊当中逐渐缓过来了。
他的底气就是辽原城。这座雄城,屹立千年不倒,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攻打的。
段斌目光凝视着十里开外,已经完全展开阵势的秦王叛军,他大概估算出了对面的兵力。
一阵五千,前中后军,一共十阵,就算加上秦王所在的本阵预备军,对方最多不过六万人。
辽原城内有五万守备军,以辽原城的坚固程度,别说六万秦王的叛军了,就算六万御林圣甲到此,段斌也有信心让他们全部留在辽原城下。
因此,分析完敌我形势的段斌恢复了曾经的稳健,他一边安排人立刻把军情送出,传递给幽州节度使韩瑞,一边继续安排守城事宜,指挥若定。
很快,整个城墙上便迅速集结了一万守城军士,剩下的四万军士,也已经整装完毕,集合在城内,随时准备顶上前线。
段斌立于城楼上,城内所有的将领、指挥官都在他的身边。
“拔剑!”
他大喝一声,抽出自己的佩剑,接下来他将最后对众人做一遍战前动员。
在他的一番临危不乱的部署下,辽原城守军此刻士气高涨。
刚刚秦王叛军的神兵天降确实让他们惊慌失措了一阵,但如今,他们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恐惧。
他们只等着,这帮不长眼的反贼上来送死。
另一侧,秦王的军阵中,秦王楚承绪正策马立于阵前。
他的身后,是垂云城全部的精锐甲士。
段斌猜的没错,这里确实只有五万人,甚至,他还高估了秦王的底蕴。
其实,秦王连自己的本阵大营都没立,这五万人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也没有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打持久战。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带任何后勤补给与粮草辎重。
他率领这支军队,只带了十天的口粮,从垂云城出发,直线翻越两州之间的山地,昼夜赶路,如今,也是刚刚抵达辽原城外。
五万疲惫之师,奔袭千里,不带任何攻城器械,来攻打一座有五万守军的高墙坚城。
这种事情说给任何人听,恐怕都会被耻笑为痴人说梦、自寻死路吧。
但楚承绪立于阵前,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紧张,仿佛眼前的那座城池,已经是囊中之物。
“启禀殿下,东西已经运到了。”
秦王的身后,副将岳钧向他汇报。
“好。”
秦王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左顾右盼地看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没有看到目标,他轻叹一口气,然后,他扯着嗓子对着身后的人群大声喊道:
“诸葛阁主大人,到地方了,该干活啦!”
秦王喊了一声,无人回应。于是,他开始提高音量,喊第二声,第三声。
秦王的声音不断在肃穆雄壮的军阵中回荡,略显滑稽。
岳钧等一众将领,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别喊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在任何人都没注意到的一瞬间,秦王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女子。
她上身穿着黑色短袄,下身则是黑色褶裙,她的身后,神奇地凌空浮动着赤、金、蓝、绿、褐五个颜色各异的金属球体。
秦王见到这个年纪似乎还不如自己女儿大的小姑娘,竟下马毕恭毕敬地对她行了一礼。
秦王身后的那些将领们,面面相觑,也紧跟着下马对这个小姑娘行礼。
“阁主大人,可以开始了。”
秦王态度和善地对对方说道。
“嗯,好,推上来吧。”
秦王一扬手,他身后的军阵中,开始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一队军士推着两门常规尺寸的火炮,渐渐向前。
很快,这两门火炮被推到了军阵的最前方。
火炮,在九州的攻城战中经常被使用,但是如今的火器威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
像辽原城这样的城墙,别说秦王阵前这两门小小的火炮了,就算御林圣甲拥有的龙息重炮,没有十门重炮齐射,也休想对辽原城的城墙造成什么结构性的损伤。
所以,当城楼上的段斌众人看见秦王的两门小火炮时,全都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冷笑。
本来他们还担心对方有什么秘密武器,才敢有恃无恐地前来攻打辽原城,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拿不上台面的器械。
“就凭那两门‘细杆’,他们打算攻打辽原城?秦王该不是失心疯了吧?”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言讥讽。
“哈哈哈!”
“是啊,当真是可笑!”
城楼上的一众将领,都附和着嘲笑起来。
就连一向沉稳的段斌,也觉得,对方真的是过于痴心妄想了。
很快,在他们的视线中,秦王阵前的两门火炮被装入了炮弹。
然后,让他们略感惊讶的是,那两门炮的炮管上开始闪耀金色与赤色的流光,而一直操作这两门火炮的人,竟然是一个黑衣小姑娘。
还没等他们细想,对面一阵强光迸发,城楼上的众人们,眼看着两道赤金交织的火柱向自己激射而来。
下一个瞬间,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辽原城南门高逾数十丈的城楼彻底炸裂、崩碎,连同着那坚固无比的城墙,都一起开始碎裂垮塌。
无数的石块、碎木被轰上天,然后在幸存者惊恐的眼神中,犹如雨点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