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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回家。
她一向固执。
云深静了几秒：“好。”
程一搓了搓手臂，转过身：“走吧。”
走出两步，手臂却被人抓住了。
带着一丝潮湿的水汽。
有些凉。
不知是她胳膊上的雨，还是他手掌的雨。
又或者是二者混在了一起。
不管怎么样，这种触感，都让她的胳膊轻轻颤了一下。
薄茧擦在肌肤上的感觉，总是有些酥麻，像是过了电。
她扯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怎么？”
云深垂眸看一眼她的动作，撒开手，伸手去握伞柄：“我来打伞。”
程一没动。
他的手掌意外的同她的手指重合，压在一起。
他以为她会撒手的......
可他垂眸去捕捉程一的眼睛，她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有一丝......薄怒？
几秒，电流从他掌心和她手指间来回窜时，云深听到她的声音：“你是在嫌我矮？”
一米六，一米八七，他难道不能有这种想法吗？
但看着她抿着的唇角，云深摇了下头：“没，只是觉得打伞这种事应该男生来。”
“是吗？”程一面无表情的把伞递给他：“那你来。”
掌心的温度消失了，只余下伞柄的凉。
云深往紧攥了攥，把伞往高举了举，迈步往前走去。
在他做举伞那个动作的时候，他看到程一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几不可见的轻轻哼了一声。
陪着她平日里总是没有情绪起伏的样子，这个时刻的她，有种......反差萌。
他手背挡了下唇，咳了一声，没忍住，还是闷笑出来。
程一瞪他：“笑什么？”
“没什么。”
可他还在笑。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在雨幕下显得干净而澄澈。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
纯粹的笑。
愉悦的笑。
很好看。
像是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
......
耳边是静谧的雨声，脚下是雨水被踩开的四溅声。
这场淅淅沥沥像是永远都不会停的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不知为何，程一甚至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不止是他。
她也一样，很多年，没有遇到这样一个同类。
那些经历过的黑暗，宋韵根本不能感同身受。
而她身边这人却懂。
就像是彼此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孤独的气息，这种气息会指印着你靠近对方，而当你与他同在的时候，孤独，消失了。
就像步伐落在一起。
就像鼓点完美重合。
一切，都刚刚好。
所有的点，都对了。
默契的，不需要言说的。
她在帮他，也是帮自己。
不过......
还是到了。
云深停住了脚步，垂眸看了她一眼：“我到了。”
程一从他手里接过伞：“嗯，那我回去了。”
云深站在台阶下，看着她在雨幕里转过身。
她小小的身影被遮在伞下，校服的半个肩膀都是深色的，额前的刘海和发尾也湿了。
大概是他伞拿的太高，而伞太小，雨全飘进来了。
啧，真是。
这么回去会感冒的。
他皱了一下眉：“等等。”
程一顿住脚步，回头：“嗯？”
云深站在台阶上朝她抬了一下下巴：“回来。”
程一走过来：“还有什么事？”
云深伸出胳膊提了她的书包往前拽。
程一被扯着跌跌撞撞的走上台阶。
云深从她手里拿过伞单手关掉，另一只手开了门，将她带进了屋里。
“做什么？”程一站在玄关处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云深把伞放在鞋柜上，摘了她的书包扔在沙发上，只扔下一句：“等着。”
程一看着他进了洗手间。
须臾，再出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条毛巾。
蓝白格的。
他抬手将毛巾扔到她脑袋上：“擦擦。”
毛巾遮了眼睛，她闻到上面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还挺爱干净。
不过，她用他的毛巾......
程一把毛巾攥在手里，迟疑的看向他：“没有新毛巾吗？”
云深站在她面前，听到这话皱了一下眉。
嫌弃他？
他抿了唇：“没有。”
“啊......”
看着她发愣的样子，云深莫名烦躁，瞪了她一眼，才补充了句：“这条我昨天刚洗，很干净。”
“哦......”
他似乎不太高兴。
算了，不过是一条毛巾。
她连他的内裤都摸过了。
想着，程一拿了毛巾，慢吞吞的擦起沾湿的头发来。
云深就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某个瞬间，她的刘海被掀起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她眼睛上方有什么东西。
转瞬即逝。
他没能确定。
想问。
却觉得程一可能不大愿意回答。
须臾，他视线转到她的卷发上：“你是天生的自来卷吗？”
程一手上的动作一顿：“嗯，随我妈。”
云深看到，在提到最后一个字时，她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平静的神情里多了一丝几不可见的落寞。
他没去刻意揣测。
每个人都有秘密。
他没再开口说话。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
只余下程一擦头发的声音。
擦了大概有五到十分钟，她停了手，走过来，把毛巾给他：“谢谢，我走了。”
云深站起身来：“再等一下。”
程一没说话，也没再动。
云深转身朝卧室走去。
程一垂着脑袋盯着脚尖出神的想事情时，一件外套出现在眼底。
“换上这个。”
脑海里有些茫然，没想太多。
程一扫了一眼湿了半边的校服，拿过。
快速的脱了自己身上湿答答的校服，将云深的外套穿上。
拉链拉好，她上下扫了一眼。
这衣服都到她大腿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云深：“是不是，有些奇怪？”
云深没说话。
他坐在沙发里，眼神有些飘。
整个脑袋里都是刚刚的那一幕。
程一脱下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半袖。
白色的半袖侧面被沾湿，近乎半透，恰好露出了里面的内衣形状。
他没想到，她看起来那么瘦，身材居然，很不错。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似乎，有些移不开眼。
被吸引。
被那样的她吸引。
“云深？”
她的嗓音如平地惊雷，云深猛地回神。
他在想什么？
他慌了一下，意外感觉脸有些发烫。
直至对上程一的脸，才渐渐冷静下来。
是他想多了。
这么一张脸，这么普通的一张脸。
不会的。
他舌头顶了一下腮帮：“嗯？”
“我这么出去能行吗？”
“相信我，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的。”
“......”
程一瞪了他一眼，从沙发上拎了书包，到玄关处拿了伞，往外走去。
云深撑在门框，看她消失在雨幕里，莫名其妙的，轻笑了一下。
......
下了公交车，又走了一段，程一在一家普通的平房外站住。
在房檐下将身上宽大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了校服。
确定身上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她才重新迈步走了进去。
推开门，门里传来淡淡的饭香味。
可乐鸡翅的味道。
她把伞收了，把书包放下，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
一个头发半白的小老太太端了一盆酒酿圆子走出来：“一一。”
“奶奶，给我。”
程一接过酒酿圆子放在桌上，扭头见小老太太又要往厨房里钻。
她一把拉住：“奶奶你坐，我去。”
去厨房又把菜和米端出来，程一在小桌旁边坐下。
小老太太把汤匙递给她：“外面冷吧，快吃点酒酿圆子暖暖身子。”
程一连着吃了几个，嘴里全是软弱香甜的味道。
胃里暖了，凉气压下去了。
她夹了鸡翅吃。
小老太太边吃饭边问她：“一一，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程一噎了一下。
心虚。
小老太太给她舀了汤：“慢点吃，慢点吃，谁跟你抢似得。”
“......”
程一默默用汤把饭压下去，抚了抚胸口，这才开口：“下雨，公交车有些堵。”
小老太太终于没再多说什么。
吃完饭，程一收拾了碗筷往厨房走。
“去去去，回屋学习去，碗筷我来洗。”
“奶奶......”
“都高二了，学习可不能放松呦。”
“......”
程一拿了书包，无奈的被小老太太一路撵进了卧室。
坐在书桌前，拉开拉链。
云深的衣服冒了出来。
都给揉皱了要。
她拿出来抖开，挂到了衣架上。
明天洗了。
星期一的时候带给他。
重新回到书桌前，她拿书书本，拿出手机。
开机。
居然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
发件人是......云深。
内容是：到家了没？到了给我回个话。
程一趴在书桌前，给他回了短信：到了，衣服星期一还你。
回完短信，她翻开数学练习册。
刚提笔，手机震了一下。
又是一条短信进来了。
她点开。
——没事，不急。
“吱呀——”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