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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正在院子里摊场,这是他二哥刚用骡车拉回来的新谷子。
农人家白天一般不关院门,不过家里有两个奶娃娃,云澜又要忙其他的事情,担心看顾不过来便关着院门。
刚把谷子摊好就听见有人在外头澜哥儿澜哥儿的叫他。
一开院门,“吴阿奶?”
吴阿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给你送东西来了。”
云澜接过图册一瞧,上头都是各式家具的样式图,定是方文林托人送过来的,而吴阿奶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你家大林子让送过来的。”
“劳吴阿奶辛苦跑一趟,快进来坐。”云澜忙侧了身子让人进屋。
吴阿奶也没拒绝,一边走一边乐呵呵地说到:“诶,顺手的事,本来是托的你强子叔,我自己要过来的。”
院子里一地金黄,两个娃娃站在中间的过道上奶声奶气地喊吴阿婆。
这下吴阿奶的眼睛都要笑没了,“哎呦我的乖宝儿,快过来让阿婆看看。”
“都是吃米面的,怎就我们的团团圆圆长得这么漂亮呢,瞧这小鼻子大眼睛,哎哟哟。”
吴阿奶是知晓云家的规矩的,不喜那旁人去抱娃娃或者摸娃娃的脸,更别提亲一亲了,所以纵使心里再喜欢也就隔着衣服握着团团圆圆的小手臂晃了晃。
云澜还是比较喜欢吴阿奶的,除了大嘴巴爱八卦了些,算是村子里少有的明事理的。
“这不忙着晒谷,都没什么地方落脚了,吴阿奶您先坐,正巧我炖了银耳雪梨汤,最是适合这秋天喝了,您也尝尝。”
“怪不得我总闻着甜丝丝的,今儿算是让我赶着了,哈哈哈。”一听有吃食,吴阿奶更高兴了。
……
“吴阿奶,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吃?”
“那还能有假,就这么大个的,”吴阿奶用手圈了个圆,又比了个手刀往顶上一划,“一整个梨子就切了个头,里头全都掏空了。”
“掏空了?要是只想要梨肉直接削皮不就行了?这不是叫花子守夜——多此一举吗?”
吴阿奶一摆手,“嗐,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要的就是那个掏空了的壳!”
“里头搁了切成小块的梨肉和银耳,还有大枣枸杞,放了糖盖上之前切下来的梨盖儿一起炖的!从外头看啊就是一只完整的梨子!”
嚯!
“还能这么炖啊?不会给煮烂了吗?”
“那银耳子贵着呢,蕾娘和悦娘能允许澜哥儿这么造?”
白木耳比黑木耳少,得去深山里头寻,即使找到了也是到镇上卖了换钱,村里人自家吃的都是黑木耳。
“人家糖都随便使呢,还在乎那点白木耳?”
……
晒谷场的闲话并没有影响到云澜半分,因为他正忙着打谷子呢。
这两天都是大晴天,谷子干得快,光是抱着麦秆稻秆摔打就能让上头的麦粒稻子脱个七七八八。
剩下那些个顽固的就等村子里大家伙谷子晒得差不多之后清理出打场,统一用村子里的碌碡反复碾压。
而云家的骡子也是提前说好要借用给村子里拉碌碡的。当然,这骡子也不是白借,用了的人家是要给主人家交钱的,云家没要那些铜板,只要粮。
但是因为云家秋收比别家晚,得用骡车拉庄稼,故而现在都是牛大家的老黄牛在打场拉碌碡。
村长过来催了几次让赶紧把骡子弄去拉碌碡,想要趁着这两天大太阳尽早让村子里的人都把谷子打了,怕之后天老爷变脸下雨,那可就麻烦了。
云家紧赶慢赶终是能在今天把田里的庄稼都收完了,明天一早就得把骡子拉去打场,这顺道的正好可以拉一车谷子去打场碾。
所以云澜才这般忙碌,又是摊场又是翻晒还得打谷。
两个小的没人陪着玩也不闹,自个儿在过道上踢竹球玩。
竹球撞到晒席上的穗子,掉下来的稻子他们也会一个一个捡起来放回席子上。
而这一幕正巧让云澜看见了,心生一计。
他先是狠狠夸了一波团团圆圆,然后就开始忽悠人小朋友帮他干活。
去屋里翻了床旧床单铺在晒好的麦秆上,又去抱了夏天的凉席铺在上面,然后把两个娃娃抱上凉席,让他们俩在这上头玩,爬啊滚的就能压下一些麦子。
要说能帮多大的忙那倒是没有,不过这就相当于变相的给娃娃画了可玩耍的地盘,他就不用再分心去关注两个娃娃又跑哪里去了。
“澜哥儿,澜哥儿。”
真是奇了怪,这两天怎么总是有人来找他,放下手里的木叉,云澜去开了门,“来了,来了。”
吱呀——
“张阿奶,小草叔?”
来人正是张家阿奶和二夫郎,张家二夫郎马小草与云澜年纪相仿,辈分却是要大一辈的,概因张家阿奶是她那一辈的老幺。
“听强子娘说你一个人在家带娃做饭还要晒谷,我和你阿姆早些年也是有一起下过田摸过鱼的情分。”
“这不我们家的谷子都晒得差不多了便想着你一个人辛苦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老人,云澜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还有那什么一起下过田摸过鱼的情分?要照这么说的话,村子里大部分人怕是都有那情分。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好心来帮忙的,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便引着两人进了院子。
前院因为对外,云澜还是在乎形象的,便都是晒的已经脱落下来的麦子稻子,一块一块排列整齐的长方形看得舒心,张阿奶一进门便一直夸云澜能干。
与之相反,后院就要杂乱一些。
“哎呦,两个乖乖怎么跑谷子上去了,快下来。”张阿奶进了后院就看见团圆两个在谷子上打滚,一边嚷嚷着糟蹋粮食一边忙走过去要把孩子抱下来。
当然,半道上就让云澜给拦住了,“诶诶诶,张阿奶,是我让他们上去的。”
这倒是让张阿奶不会了,还是她后边的马小草出来打的圆场,“澜哥儿可真聪明,这样孩子就不乱跑了。”
张阿奶:“啊哈哈,对,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光,我啊,年纪大咯。”
云澜瞧着这个张阿奶越发不对劲了,但前两天张家夫郎帮他们家说话的事他倒也听说了,所以虽然心中疑惑也没将人请走。
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张家两人真就是帮他做活了。
作为答谢,云澜也是请了两人喝银耳雪梨汤。
“今儿个在晒谷场听强子娘描你这个汤,我愣是想象不出来,还以为是那老妮儿唬人。”张阿奶咂摸两下嘴又捏着瓷勺舀了一勺银耳。
云澜笑了笑没说话,心想这张阿奶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一口吃食才过来的吧?此念头一出,他自己就先给否了,忒荒谬!
就这样张家两人接连来了三天,还专挑云澜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过来,过来是真干活,东西也没少吃。不过却是马小草吃的多,即使被张阿奶骂了下一次仍旧不改。
谭蕾:“澜哥儿你不知道也是难怪,别看那张家阿奶整日里都是一副笑脸,实际上却是个爱打秋风的。”
“打秋风?”
“对。她是她们那一辈的老幺,年轻的时候受众人照顾,年老了就仗着辈分和小辈的攀关系。”
“以前是领着你石头叔到处串门帮忙,现在不过是换成了你小草叔。”
云澜更加不解了,“可人家确实也帮着干活了,她图什么呢?”
“对啊,现在是两人一起干活,后头就会慢慢变成你小草叔一个人干,这一来二去的多了,她们家帮了你们家的情分就坐实了。”
“啊?强行卖人情啊?”这回云澜懂了。
“对。你金子叔不是在镇上当掌柜吗?可不是我们这儿的安阳镇,是不相邻的平阳镇。”
“那么远的平阳镇她们家也有关系?”郑悦嫁过来的时间短同样不知道这些事情,便也坐在旁边听。
那平阳镇和安阳镇之间隔着富阳镇,还得翻过一座山,远着呢,她便不由问了出来。
“有啊,还就是这么日积月累攒下来的大人情。”谭蕾看向云澜,“澜哥儿可还有印象张家以前的邻居赵家?”
云澜细细想了想,模模糊糊是有点印象,“好像是早就搬走了?”
“对,赵家有个出息的儿子,会打算盘,后来在平阳镇做了账房,举家搬迁到了平阳。当时张家的大儿子张金是跟着他们家一起过去的。”
“张家靠着人情让赵家给金子叔谋差事,听说因为金子叔不识字也不会算术,更不会拳脚功夫,在家里好吃懒做的惯了一身坏毛病,很是让赵家头疼了一阵,最后实在没法了,只能带在身边给个闲差。”
“再后来就是你金子叔当了掌柜,赵家儿子还是账房,两人地位颠倒变成赵家儿子在你金子叔手底下做事了。”
云澜原是不知这张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马小草几次帮他说话他还是有些好感的,这几天接触下来也比张阿奶给他的感觉好。
“小草叔应该是故意的。”谭蕾喝了口汤继续说到,“故意多吃。”
“咱们家又是糖又是蛋的,哪样都不便宜,真要计较的话村里人只会觉得是咱们家吃亏,你小草叔这是坏张阿奶的事儿呢。”郑悦听得分明,稍一想便明白了马小草的用意。
云澜也不笨,这事儿是冲他来的,再一想到张阿奶提起过的吴阿奶,吴阿奶送了图册。
图册……